今生,为你死守最后一口气

2020-04-27 11:47:41

世情

看着祥云的缓缓无力垂下去,春五紧紧搂着爱妻,嚎啕大哭起来:“我的好女人,我造孽的好女人啊……”

后半夜,人群散去,俩孩子也已入睡,春五趴在床头彻夜未眠,一动不动地盯着眼前的妻子,时而用手轻轻地抚摸着妻子的额脸,想起夫妻恩爱往事,眼泪不觉濑濑而下……

医生也来了,但只看了一下摇摇头就走了。医生说:“病人就在这两三天走人,快准备后事吧!”

有人帮根爷抬来了他那台老掉牙了的缝纫机,安排了一间小屋,让根爷开始给即将过世的祥云嫂制作寿衣、寿鞋,给孝子们制作孝衣。

在这三年里,祥云嫂一直在勇敢地和病魔作斗争。自从得知自己得的乳腺癌后,她硬是固执已见没住过一天院。这种病是种痛苦病,特别是到了晚期,更是痛苦不堪。但是祥云嫂除了化疗期间,其它时候依然是该做什么仍做什么,且每次和村里人一同去地里干活时脸上总是挂着笑容,和人们有说有笑,怎么看都不像个病人。

祥云嫂的呼吸似乎慢慢地开始变弱,根爷的神情严肃起来,一边搭脉,一边示意道:“孝子下跪……”

随着时间的推移,乡邻的目光开始从祥云嫂的身上转移到根爷身上。根爷意识到这一点,变得有点不自在,脸上开始挂不住:根爷八十多岁了,从事装殓几十年,送走了一拨又一拨的人,断定时辰惊人的精准,更别说失误。

根爷穿过堂屋,走进里屋,来到祥云嫂的床前,给她搭了脉膊,又翻开眼睑看了看,缓缓地说道:”大约还有四五个时辰吧,可以正式准备后事了”。

“在抽……”根爷摆摆手,嘴里吐出一团云雾:“我去看下,怪不得昨天夜里狗叫得狠……”

根爷摇了摇头:“怕是等不到了……”

听完玉林的话,满屋的女人开始不停地抹眼泪……

春五连忙迎了上去,恭敬地递了一根白沙烟:“根叔,麻烦您了……“,

又过了两个时辰,已是凌晨两三点,两个年幼的儿女跪在地上已开始打磕睡,一些乡邻开始散去,而此时的祥云嫂,呼吸变得越来越困难,嘴巴张在那里,似乎每一口气都在竭尽全力,但就是不肯咽气……

中午临近中午,祥云嫂的妹妹青云终于回来了。青云在姐姐的床前哭道:“姐啊,妹妹来看你了。你们夫妻恩爱几十年,姐夫为了给你治病,不仅把屋里的钱花光了,还借了不少债,他已经尽力了,你莫怪姐夫,怪只怪自己得错了病啊,姐你就安心地走吧,这辈子嫁了这么个好男人,还有一对听话的儿女,也可以知足了……”

突然,祥云嫂的眼角竟有了点眼泪,呼吸再次急促起来,嘴巴再次一张一翕地想要说什么。青云赶紧把耳朵凑过去……

“今……今日……初……几?”祥云的声音很轻、很微弱,但作为相濡以沫的丈夫春五还是听了个真切,但就是摸不着头脑,想不清妻子为什么会这样问,所以也没有问答,只是以为病人在说胡话。

春五一边听,一边木讷地含泪点头。

见此情景,根爷马上示意大家做好准备,经验告诉他,这是典型的回光返照,再等一会儿,祥云嫂应该会安心地走路了。

终于,根爷收回了搭脉的手,叹了口气说道:“唉,没见过,真的没见过……春五,你过来和她说几句,安慰下她,让她安心地走路……”

尔后,又托人去请专门从事装殓的师傅根爷。

听了这话,春五的眼泪叭嗒叭嗒掉下来,又给根爷递了只烟:“我这女人命苦啊,跟着我吃尽了苦,没享一天福,现在年纪轻轻的说走就要走了,都怪我没用啊……”

傍晚时分,根爷来了。

到了正月初九,病人仅存一息,进入半昏迷状态,随时都可能离世。春五和一双年幼的儿女日夜寸步不离地守在床边。

她说,为了给自己治病,已经倾尽家里所有,还负了不少债。自从患病后,祥云嫂最担心牵挂的就是丈夫的晚年生活了,丈夫老了,挣钱难啊,她想为家里省下这笔钱,尽自己最后一把力,这也是祥云嫂至死都不肯住院的原因。

春五把玉林的话说给根爷说了。根爷听了,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说道:“这个,这个不太可能,但事已至此,我们也要想办法试试了,总不能让祥云妹子这样熬着,苦啊……”

接着,根爷又悄悄地跟春五如此这般地吩咐了一番……

春五想了一下:“会不会在等她在南宁的妹妹,我们打过电话了,她最快也要明天上午才能赶得到啊。”

接着,根爷又示意祥云嫂的儿女去跟娘说话,俩儿女哇哇地大哭:“妈,您安心地走吧,我们一定好好听话,照顾好爸爸……”

午夜,离根爷说的时辰差不多了。乡邻们围坐在春五家里,为祥云嫂送行。祥云嫂仰躺在床上,嘴巴微微张开,呼吸已变得十分困难。根爷手指始终搭在祥云嫂的脉膊上,偶尔去翻看一下瞳孔。

随着鞭炮声和孩子们的喊叫声,神奇的一幕出现了:只见祥云嫂突然如释重负般地长吁一口气,终于撒手人寰……

这番倒床,依照许多人的猜测,肯定是病情特别严重了。

完了,大家问青云,你姐姐说了什么?青云摇摇头,说没听清,但好像问今天是初几了?

春五俯下身子,凑在祥云嫂的耳朵边:“孩他娘,你这样吊着也痛苦,我们也心疼,两个孩子我一定会好好地带大,你就安心地走吧,等俩孩子大了,我就来陪你……”

但是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早已过了离根爷说的时辰,祥云嫂还是没有离去明显迹象。

话刚落音,祥云嫂的呼吸陡然急促起来,眼睛竟也微微睁开,嘴巴一张一翕地想要说什么。春五赶紧把耳朵凑了过去……

有好事的女人向玉林打听她跟春五说了啥。玉林一边抹眼泪,一边告诉大家真相:

春五自家的亲堂兄弟、叔侄们开始来帮忙,把棺材从杂屋间抬到堂屋正中央,在棺材下垫好土砖,扫去盖上的灰尘。

根爷皱起眉头,弯了一个手指在祥云嫂的鼻底探了探:“咦,这阵子好像呼吸又强了点……”

公布治丧事务名单时,村主任把村民们召集在一起说:“这次祥云嫂的丧事谁也不准要红包。谁要是提红包的事,我就跟谁急。我计划过了,祥云嫂的丧事也要办成我们村有史以来最节俭的一个丧事!我们村里今后过年过节办丧事也要永久地取消红包……”

春五激动地搂着妻子,失声痛哭:“妹啊,该见的人你也见着了,该说的话也说了,你到底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啊,你说,你说,你到底是说话啊,你起来告诉我啊,你这样折磨自己,你知道我心里有多难受吗……”

满屋的人把目光投向即将离世的祥云嫂……

正在这时,有个叫玉林的女人似乎突然间想起了什么,她把春五拉到一旁,悄声一番耳语:“祥云老是问今天初几,突然让我想起一件事,我猜想会不会跟这件事有关……”

祥云嫂的丈夫春五一听这话,赶紧请人赶急赶忙地做了一副棺材。

春五听完,身子竟有些发抖,神情恍恍惚惚,嘴里不停地嘟哝着:“这傻婆娘,傻婆娘……”

未等村主任说完,村民们已是叫好声一片,异口同声道:“今后谁提红包的事,谁他妈的就不是人!”

祥云嫂还有几个时辰就要走路的消息马上在村里传开,仿佛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因为这是根爷说的。

双手反背在身后,嘴里叼着喇叭筒纸烟,神情悠闲地从屋前的田间小道走来了。

大家都感觉莫名其妙。

但是接下来,事情并不是他判断那样,祥云嫂在一阵急促的呼吸之后,并没有落气,反而嘴张得更大,更加努力地呼气吸气……

去年,她和祥云在晒谷坪聊天,祥云知道自己时日不多,半开玩笑地跟她说,她怕是熬不了多久了,但最担心自己会在正月里走路,因为按照本地风俗,正月里办丧事,主家通常要给前来帮忙办丧的乡邻封个红包,以示吉利。去年这个时候,村里福贵老汉去世,光发红包就是6000多块,而6000多块,对于刨了一辈子地的祥云嫂夫妻来说,已是一笔不菲的数字。

春五叫人到小卖部买了一些烟花炮竹,喊来一群小孩,把烟花和炮竹交给孩子们,又悄声地叮嘱了他们一番。孩子们听了,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欢天喜地在屋前的晒谷坪上放起了烟花炮竹,一边放,一边欢快地叫喊声着:“散霄啰,散霄啰……”

根爷长长地叹了口气:“春五,你看想想,祥云这妹子好像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啊……”

正月初七,被病魔缠了整整三年的祥云嫂终于倒床了。

祥云嫂的两个年幼的儿女马上跪在床头,把头朝娘低下去。

而春五也将送行的鞭炮和烧纸准备好。

第二天凌晨,祥云嫂还是没有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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