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电话前，妈妈问了一句：“你们俩准备什么时候领证？”
她倚在男友于凯乐的怀里，憧憬了一下美好未来，歪着头问，“你说怎么样？”
“就那么一次，下回谁的女儿也不许去！”于凯乐忙不迭地答应了。
于妈妈心里乐开了花，二叔买房是真，她借钱却是假。一听说两人要买房子，她第一反应就是要糟。若是成了，结婚几乎是板上钉钉，万万不可以。
尽管有些不舍得，她还是决定再去找找有没有更合适的房子，或者面积再小一点，七十平米左右，价格会便宜不少。
这几年，于凯乐夹在母亲和女友之间左右为难。如今对比之下，更觉得胡月悦蛮不讲理，好几天都没去找她，下了班就乖乖回家。
胡月悦陪同事去参加了一场楼房开盘会，着实被吓到了。
她心里乐悠悠地盘算，再过一阵等儿子心思淡了，就让他相亲去。上回那个在法院工作的就不错，父母也是政府机关的，一看就是知书达理，也不知道相到了没有，要赶紧问问去。
至于她自己收到的那些东西，早就丢到角落里了，免得看到就糟心。
于凯乐确实没求过婚，可有什么关系？从大学到现在，在一起算来也有六年了，这不是水到渠成的事吗？她吁了一口气，决定把这些抛到脑后。
于凯乐磨磨蹭蹭掏出一张卡。胡月悦有点高兴，她想过了，若是只缺了那十万，就咬牙再去问爸妈拿点。哪怕打借条也行，房子总还是买得下的。
她不知道，其实胡月悦的父母都是在广州做小生意的，家境也算殷实。家中虽然还有个弟弟，但根本不需要她操心，父母也已经明确表态。今后女儿出嫁，该出的钱一分不少。
“好。”于凯乐看着电视中直播的足球赛，有些心不在焉。
于妈妈见儿子怏怏回来了，也不点破，照常嘘寒问暖。
一提到家里的事，于凯乐终于回过神来，表情有点为难：“我的积蓄应该没问题，可另外那十万……”
她偷偷去过本市著名的相亲角，条件一摆出来，就被一群家长围住了。一个说女儿留学回来，企业高管，年收入超过二十万。另一个说女儿温柔漂亮，公务员，可以顾家。她挑花了眼，抄了一些信息，乐颠颠带回来给儿子看。
第一次去于家拜访，胡月悦很紧张。于凯乐安慰她，说爸妈都很随和，一定会喜欢她。
唯一踏实的是，她终于自己买了一套不足50平米的二手房。尽管老旧，但足以让她在难过的时候，有个心安的地方疗伤。
胡月悦生了好几天闷气，等她终于打起精神来，原本看中的房子又涨了好几万。
“要不你去试试？就十万，马上就能拿下首付买到房子，我们就有家了。”她摇着于凯乐的胳膊撒娇。于凯乐被“家”这个字振奋了，“行行行，我去。”
当一个人不喜欢你的时候，做什么都是没用的。她想明白了也就冷了下来，客客气气维持点面子情，反正以后结婚也是跟于凯乐单过，碍不着什么事，她想得挺开。
于凯乐一听就炸了，自己已经有女朋友了还去相亲？不干！母子俩大吵一架，于凯乐当天就搬到胡月悦的出租房去了。
可姜毕竟是老的辣，她很快意识到，太过强硬的态度只会把儿子越推越远。就换了种策略，整天只嘘寒问暖，表达一下思念之情，还主动认错，递了个台阶过去。
“单位附近是黄金地段，房价太高。我觉得城东高新区不错，每平方便宜了三千。虽说偏了点，可离地铁口近，交通挺方便。实在不行，以后咱们还可以买辆车。”
胡月悦把他关在门外，他压着声音在门口辩解：“那是我爸朋友的女儿，吃了饭喝了会咖啡就送回家了，就那么一次，真的！”
她私底下跟于爸爸抱怨：“会炖汤有什么用？我们这也不兴这个。还有，你少喝点，不然那些酒我全给送了！”
她的心一下子凉了，这才几天！她烦躁地把瓶子扔到垃圾桶里，坐上公交回到出租房，蒙在枕头里痛哭了一场。
一个巨大的体育馆，密密麻麻都是人。到正式开售的时候，人们像疯了一样，不管楼层不管朝向，先抢了再说。
于妈妈原话是这么说的：“这种外地小姑娘，又有个弟弟，家里肯定是重男轻女的。以后保不准不但要我们出一大笔彩礼，还要贴她弟弟，你想想看，无底洞咧！”
开始胡月悦还不知道，于凯乐只跟她说爸妈很喜欢。可后来再送汤去，他也烦了说不用了，她才明白，一腔热情全白花了。
“里面有多少？”她顺口问道。
可这些对于已经形成偏见的于妈妈来说，又有什么用？在她眼里，儿子捧上了铁饭碗，人也长得端正，完全配得起条件更好的本地姑娘。
已是六月底，太阳也开始毒辣。她这段时间跑了不少地方，怎么也看不中，又热又渴，站在树荫下从包里掏出瓶子喝水。
才喝了几口，忽然看见前面的咖啡店里坐着两个人。高的那个有点眼熟，再仔细一看，是于凯乐，和对面的女人谈笑风生。
于是她急中生智，谎称钱都被借走了。然后掏出儿子的工资卡，说她那还有最后一点私房钱可以打到卡上，于凯乐果然信以为真。
钱的事胡月悦早就仔细算过。她看中了一套九十平米的房子，总价大概一百五十三万，最低首付四十五万。
她斟酌再三，小心翼翼开口：“除了你那些积蓄，你家能不能再出十万？”
于凯乐把头一缩，“我，我妈把家里的钱都借给二叔家买房子去了。他们家拆迁，想买个大的……”
可她还是不自在，于爸爸还热情地招呼她吃菜，于妈妈冷漠地坐在一边一言不发。
等消息的日子里，胡月悦也没闲着，兴高采烈打电话，向爸妈求助十万。他们一口答应，当天就打到了她的账上。
胡月悦“啪”地把卡拍在桌上，努力按捺住心里的愤怒，“于凯乐同学，你一年到手八九万，吃住都在家里，不抽烟不喝酒。手机两年没换，请问钱都去哪儿了？！”
过几天，于凯乐联系她，发现所有方式都被她拉黑，慌了神亲自找到出租房。
“便宜啊！周边房价都两万朝上，这个一万八，今天现场买还打九五折！”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抢到房的同事美滋滋地说。
于爸爸是老好人，挺喜欢她，于妈妈就很淡，嘴上说着太客气不用破费了，心里实在是不稀罕的。
胡月悦也是这么想的，不是有句话叫“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嘛，不怕捂不热他们的心。
尽管做了最坏的打算，胡月悦还是掩不住失望。沉默了一会，她心中来回盘算，咬牙又问：“那你的积蓄呢？”
“你二叔家想买个大房子，我们却连个小房子都买不上！”胡月悦越想越生气，“而且偏在这个节骨眼上，是不是存心的啊？”
于凯乐一听也不乐意了：“胡月悦你别过分！我二叔从小就待我好，借点钱怎么了？再说也是赶巧了，哪儿针对你了？”两人吵了一架，不欢而散。
胡月悦脸色越来越差，他的声音越来越低。
胡月悦将信将疑，怀疑是于妈妈捣的鬼。可于凯乐在门口求饶，她也狠不下心来说断。
于凯乐和她是大学同学，武汉大学，名校。在校的时候，她年年都得奖学金，比于凯乐还上进。可惜毕业以后，她为了爱情跟着来到B市，人生地不熟，没有找到理想的工作，就进了一家中型企业做助理。
于凯乐的眼睛使劲瞄向电视机，随口哄她：“好好，多少钱？”
胡月悦不满意，翻身爬起来扳过他的脸强调，“买房！钱！”
她愣了愣，“还没呢！”
买房的事两人再也没提起，就像从来没发生过一样。胡月悦有时候有些迷茫，以后的日子该怎么办？明年就是所谓的“七年之痒”了，她和于凯乐还能不能携手度过这道关？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于凯乐是两手空空来的。胡月悦看了看他的脸色：“没借到？”他点点头。
于凯乐支吾了半天，吞吞吐吐说：“……五，五万。”
“都要买房子了，这婚总求过了吧？要不要我们出面跟亲家谈一谈？”她赶紧拦着，“不用不用，等房子买了再说。”然后挂了电话。
那间房子是跟人合租的，于凯乐在里面住得不太自在。加上胡月悦也时不时在一边劝，他就顺水推舟回去了。
胡月悦看在眼里，也动了买房的心思。她今年二十六，差不多也该结婚了。买了房还要装修，紧着点三十岁前生了孩子，一切就完美了。
尽管于凯乐极力否认，但有一回说漏了嘴，胡月悦才知道于妈妈嫌弃自己。只因为她是从外地来的，她觉得很好笑。
她学广州人炖汤，照着菜谱试了又试，让于凯乐带回家去。听说于爸爸爱小酌几口，逢年过节就买些好酒，还特意去了高档的百货商店，挑了名牌护肤品、钱包，一同送去。
她开始留意起楼盘广告，也跟着同事去转了转，多少心里有了点底。
对这样的反应，胡月悦其实心里也早预料得到。不是于家没钱，而是手握财政大权的于妈妈，压根就不喜欢她。
胡月悦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多少？五万？”他点点头。
而于凯乐呢，家里给找了关系，进了个事业单位，工作清闲，收入也不错。
所以这回买房子，她说什么也得让于凯乐去试试。房子定了，所有的事就成了大半。
于妈妈果然只口不提让他相亲的事，但也不提胡月悦，就当没这个人。于凯乐想着暂时这样太平无事也好，慢慢地日子久了，爸妈自然能看到月悦的好，到时就能接受了。
工作三年，她租房外加吃用开销有点大，手上积蓄不到十万。于凯乐的钱都让他妈收走了，应该会多一些，就算十二万吧。剩余的，就只能靠家里资助了。
儿子走后，于妈妈如坐针毡。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这样激烈反抗过她的儿子不见了，于妈妈把这一切都怪到了胡月悦的头上，看她越发不顺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