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落不悔(下)

2019-12-29 10:53:31

古风

1

我盘算着今夜的宫宴,这后宫总不会太平。

灵素回了,手里拿着几副药,“主子,都是些当归、黄芪、红枣,补气血的。”“这太医是兄长的人?”

“大人入宫多年,也不过五品编撰。这太医应当是皇后娘娘的人。”灵素有些惆怅,李庭间寒门入朝,身后没个靠山。

“灵素。”

“主子何事?”灵素皱着眉头,给我行礼,我从未这样认真地叫过她的名字。

“现下也无旁人,你同我说,兄长有何野心?”她踌躇着,不言语也不起身。我继续道,“他瞧上了翰林院学士林政的嫡女,如若没有我,这门亲事难成。”

说到这,灵素看着我,“主子这几年在李府没白呆。”

“灵素不愿骗您,不如直接问大人。”

李庭间?他向来对我是敬而远之,只对我说些明面儿上的事,他内心所想,我从不知晓。

“罢了!我原就不该多问。”我的命是李庭间救下来的,我活在这世上,不过就是为了给阮府讨个公道,其余的,哪还敢肖想。

“我睡会儿,皇上说酉时设宴,补上我昨日的生辰,后宫众人应当都会到。”

她倒是没有太过惊讶,“那主子安心睡,灵素会早些叫您。”

申时。

灵素给我梳了一个百合髻,稳稳地插着皇后娘娘给的头钗,一直栩栩如生的银色蝴蝶;面上着的是飞霞妆,翠色的暗花长裙。

“主子今日真是好看。”玉梨夸奖着。

我望着玉桃,她在一旁低垂着头,不如白日里的灵动,随即唤道,“玉桃觉得我这妆容怎样?”

她怯怯地,不敢抬头,“主子自是花容月貌。”

我在玉梨与玉桃之间审视着,“宫宴你们不用去了,灵素陪我就好。”

“皇上赏的东西,该摆的都摆出来,别让人笑话了咱们安福殿。”

两人应是。

2

苏公公带着一顶小轿来接,“菡美人,今日在皇后娘娘的承宁宫设宴。”

我到时,已经来了些嫔妃,皇后娘娘见着我很是热络的样子,“这钗子你戴着好看,今日给你过生辰,怎么穿得这样素净?”

皇后娘娘穿着常服,不同那些花里胡哨的嫔妃争奇斗艳,衣襟、袖口的牡丹花纹却是显着母仪天下的容姿。

还未等我开口,旁边一个长相普通的妃子就问道,“这是昨日入宫的李美人?久闻李美人生得好看,没想到竟是这般倾国倾城。”

倾国倾城?在皇后娘娘面前,我一个人小小的美人哪里敢称作倾国倾城?

皇后娘娘还是笑着,“宜妃妹妹,皇上今日给赐了封号,已经是菡美人了,可别叫错。”这话说得响亮,许多嫔妃都听见了。

宜妃睨了我一眼,故作欣喜地恭贺我。其余的嫔妃听闻,嘴上也纷纷恭贺着,至于内心所想,也就不得而知了。

后来皇上来了,又再次向众人宣布:后宫多了位菡美人,是前朝翰林院李庭间的小妹,亦是钦天监选中的女子。

我与李庭间,自此,只有兄妹的关系。

英贵妃没有来,派了个丫头向皇上告假,也没说出个缘由。皇上摆摆手,不甚在意。

皇后娘娘脸上总是带着得体的笑,一国之母让人挑不出错来。

皇上坐在主位,皇后娘娘坐在右侧,我坐在左下侧。

因得设宴本就是为我庆生,又因得英贵妃没来,有了这个由头,其余嫔妃就是心里有怨,那也没处寻理去。

宴上皇上有心让我一舞,被皇后娘娘给拦了下来,“妹妹已经是嫔妃了,又是今日的寿星,怎能让她在众人面前起舞?”

皇上点点头,算是同意了皇后的说法。

皇后继续道,“若不然今夜就由菡妹妹侍寝,皇上今日也能看到妹妹舞姿。”我佯装羞涩继续低头喝着桂花酿。

这桂花酿可真是香醇,不愧是宫中的东西。可我觉着,没有娘亲泡的桂花茶好喝。

因得皇后娘娘一句话,夜里,我宿在了皇上的大兴宫。

3

元真十二年,三月初四。

我正式被封为菡美人,得了受封的册子,李庭间以恭贺之意,前来探望。我正襟危坐,按着张嬷嬷所教导的,不敢有一丝懈怠,只盼着他能多看我一眼。

男子不得在后宫久待,李庭间没来得及与我寒暄,“我同你提起过的林政嫡女,菡美人可还记得?”

我心里咯噔一跳,该来的总是来了,“自是记得。”

“我要向她提亲。”

我藏在衣袖下的手紧紧扣在一起,“林大人的口风可探过了?”

“探过了,林大人说我家中无长亲,得求道圣旨才好。”李庭间眉头藏不住的喜悦,别人兴许看不出,可我很是了解。

是来让我求圣旨的么?我盯着鞋尖,“兄长放心,小菡会替你向皇上求。”

“皇后娘娘也会吹吹枕头风,皇上不会猜忌你的。”

又是皇后娘娘,“你与那位是何关系?”

李庭间没再言语,低声同我道,“你只需记得,你要为阮家报仇,而我同你一样。”

他说完转身就要走,我拉住衣角,“你不问我过得好不好?”他轻飘飘将衣角拉回,“若是有事,叫灵素给我传信。”

然后便没再回头。

灵素进门时,是我在她眼前最难堪的姿态了,她环住我,“主子,还得注意身份才是。”

“姐姐,他要成亲了。”刚进李府时,我向来唤灵素为姐姐,张嬷嬷死后,便再也未唤过。

“我晓得,我晓得,可主子,你现在是皇上的菡美人!”

皇上,又是皇上,若不是他灭我满门,我阮瑛何苦隐姓埋名?

对皇上的恨意又多了三分。

4

后来给皇后娘娘请安时,见着过几次英贵妃,她只是偶尔心情不错时才会来。如她的封号一般,英英玉立。

本以为她会给我难堪,可我想错了,我压根儿就没入她的眼。

也是,堂堂贵妃,在这后宫一人之下,膝下皇儿是太子,母凭子贵竟是快与皇后娘娘平起平坐。我一个小小的美人,不过像是一只蝼蚁。

说起,我与她还有些许缘分,我的爹爹曾是太子太傅。

李庭间同我说过,“英贵妃是皇上的表妹,当年皇太后病逝前,定要皇上将英妃册封为英贵妃,太子之位传与英贵妃之子。”

现下皇上觉着外戚势大,有意压制,李庭间寒门出生,又深得皇上心意,我便是皇上选出来的棋子。当然其中也少不了李庭间的推波助澜。

这可真是有趣极了。

我进宫不过月余,皇上就下了圣旨,翰林院林政嫡女嫁与李庭间,还给李庭间升了官,官拜四品。

婚期在六月。

皇上对我宠爱有加,皇后娘娘也对我体贴入微,一时间我在宫中风光无两。

许多嫔妃向我示好,也有英贵妃一派的嫔妃朝我冷眼相对。

5

元真十二年,四月初十。

英贵妃派人来安福殿说要召见我,我让灵素去通知皇后娘娘,带着玉梨去了长英宫。

英贵妃斜斜靠在塌上,瞧着自己的蔻丹,“你真以为皇上宠你?”

我跪在地上行礼,“嫔妾不敢。”

她从塌上起身,走近来,指尖抬起我的下巴,“长得是美,却是个没脑子的主。”

然后她让身边的丫头带着玉梨退下,只剩下我二人时,她道,“你带的这个丫头可是皇上的人。”

英贵妃悠悠地,“曾几何时,他也是如此对我的。你年纪尚小,我不同你计较,只是你,莫要再做他人的棋子!”

我心中慌乱,英贵妃是何意?

算算时间那两位快要来了,我咬咬牙,从头上抽出皇后娘娘赏的头钗,狠狠地朝着耳后划去。

头钗落地,英贵妃看着我,竟是痴痴地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是皇后娘娘早先授意的,可她没想到我这样狠,差一点儿就伤了骨头。

英贵妃被下旨禁了足。

太子恨我,看着我的眼神恨不得吃了我。

皇后娘娘赞我,说我乖巧聪慧,“菡妹妹,这只是第一步。”

“那贱人仗着自己是皇上表妹,从不将我放在眼里,这就罢了,本宫还在位,凭什么她的皇儿能当太子?”

“幸好李大人是个明白的,将你送进宫助我。”

瞧瞧,李庭间对谁都有所隐瞒。

可我总觉得,还有我不知晓的东西。

6

英贵妃的爹爹太尉大人治水回城,一再奏请皇上查明真相,皇上最终将英贵妃解了紧闭,却是将太子交由皇后娘娘抚养。

元真十二年,四月二十四,英贵妃自刎与长英宫。

皇上将太子封王,给了封地,派遣了去。太尉大人自请辞官,跟着太子出了淮城。

后宫草木皆兵。

我怕极了,顾不得礼仪,召见了李庭间。

“兄长,英贵妃...”

“此事我未插手,应当是英贵妃性子刚烈,容不得遭人轻贱。”

我问道,“我们接下来该如何?”

英贵妃自刎,显然不在李庭间的预料内,虽然我们明面上是皇后娘娘的人,可他向来想的是英贵妃与皇后娘娘相争,我们从中得利。“我再想想,你莫要再有动作。”

“等等,英贵妃向我提起过,玉梨是皇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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