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界都称赞他勇敢,敢站出来说实话,可他知道自己一点都不勇敢,只是因为郑行告诉他,他很需要自己。
“郑医生,手术要开始了。”让男人有所动作的是助手的提醒。
他十分焦急,电梯来不及等,顺着电梯大步跨上去黎舟这样的情况,十分敏感,若是承诺做不到,肯定胡思乱想。
“报警?”黎舟的声音拔高,紧接着突然激动:“他们会信吗?男生怎么会被占便宜?他们不会信的。”
“你是新换过来给我打镇定剂的医生吗?”黎舟答非所问。
“为什么?”黎舟不解。
那个男人他看着眼熟,是一个出了名的企业家,黎舟的家境也不错。
“我大学的时候,他给我下过药,他想强上我,我当时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打伤了他,跑回学校藏了起来,后来我的父母来学校找我,强行拖着我去道歉,我看到他冲着我恶心的笑,那是我第一次觉得活着真没意思。”
后来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这件事被报到了网上,黎舟煎熬了一晚上没睡,第二天他在论坛实名发了回应,将这人多年的禽兽行为暴露在人们的面前。
他将病历交给了助手,并交代道:“这个病历帮我放好,手术结束后,再给我。”
“这是……心理科三楼的那个病人的?”助手有点震惊。
郑行拖开椅子坐下,场面有点尴尬,他想了想,努力的打破僵局,开口道:“我叫郑行,你叫什么名字。”
他有个师兄在隔壁科室,他正好过来送东西,就看到黎舟整个人站在窗子边,张开双手,情况很危急。
他租了辆车赶回医院,黎舟已经被放在重症监护室了。
“没有,”郑行冷淡的回应完,直接去了消毒室,完全不给助手继续发问的机会。
道貌岸然的企业家,伪善的面具下是血淋淋的恶魔。
郑行心知不好,他的父母眼神一片冰冷,只是过来站在病床外陪了一晚,就双双为了生意离开了。
“不骗你,我现在就去买。”郑行说完,走到门口,刚要开门就听到黎舟小声的问他:“医生,你会回来吗?”
郑行有自己的猜想,但一切得等到黎舟醒来,才能知道。
约定达成,郑行每天都会来看黎舟,黎舟眼里也渐渐有了光。
郑行坐不住,他直接去了三楼黎舟的病房。
医院都知道他对黎舟的不同,基本上黎舟出事的第一时间就通知了他。
黎舟怔怔的看了他好一会儿,奇迹般的冷静了下来,缓慢的点了点头。
他去调了监控,因为黎舟的倾向严重,病床里一直有监控,当他看到他父母出去后,那个黎舟父母的朋友跟着黎舟进了医院的卫生间,他突然就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黎舟从没说过病是如何得的,郑行也没有刻意去问,他总觉得,黎舟总有一天会亲自己放过自己,毫无保留的说出来。
“知道了,很晚了,你先下班吧,今天辛苦了。”
意外的是没有人嘲笑,更多的人在声援,在找正规途径帮他寻求正义。
“嗯,医生,你买了好多的糖果啊。”
这,就足够了!
但电话是他助手接的,当时他在手术上,正在紧要关头,等他知道消息时,已经后半夜了。
护士在旁边呼唤着,却好像唤不醒他。
“黎舟。”郑行又叫了一声,明显看到他一僵,随后茫然的抬起头,眼神空洞,轻轻的往郑行边上靠了靠,“医生。”
“是啊,但是今天只能给你一颗。”郑行将一颗糖果放在他的手心里。
“我……”
黎舟说不下去,失声痛哭,郑行却讲拳头握的死死地,他安抚的抱着黎舟拍了拍说道:“我们报警吧。”
这样的黎舟真好,他本就该这样恣意的活着,郑行暗自在心里下决心。
两个人都很开心,郑行带着他出去吃了一顿大餐,黎舟吃的腮帮子鼓鼓的,像极了一直仓鼠。
“这毛病哦,可怎么是个头?”
没人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期间他的父母和一个父母的朋友过来看过他。
黎舟,22岁,x理工学院的硕士生,学习成绩优异,但心理状况不及格。
“郑行,别抱我,我脏。”黎舟一直在重复一句话,情绪十分激动。
听到开门的动静,他眼神瞟了一眼郑行,没说话。
黎舟看他,努力不碰到吊针的手,慢慢的坐起来,一只手拿着杯子喝光了水,随后道:“骗人。”
黎舟好像突然就清醒了,他眼神慌乱的看着郑行,就是那一眼,让郑行看到了他的无措和茫然无助。
他要跳的瞬间,郑行三两步跨过去,将人拖了上来。
“听说三楼那个又自杀了。”
是郑行说,这个世界还需要他,还有人想要爱他,即使很痛苦,也请他留下来。
黎舟新的测试结果出来了,是郑行陪他去拿的,虽然分数还是危险,但显然有了好转。
存货充足,谁也没想到郑行再回来,黎舟全身插满了管子,危在旦夕。
“我也觉得不应该,我今天很乖,没有伤害自己的想法。”黎舟舔了舔嘴唇,看向他。
“哎,现在这毛病也是高发了,都是小小年纪,还那么年轻,怎么就想不开了呢。”
郑行出来之后,才知道身体的疲惫,他最快的速度换掉了手术时的衣服,随后对助手问道:“病历呢?”
“是啊,这个星期第三回了吧。”
“我小时候,我爸妈很忙,将我托付给邻居照顾我,那时候我七八岁,我很皮,我不听话,他为了让我听话,就摸……摸我那里,还跟我讲,如果我不听话,就要找好多人那样对我,拍了很多照片。”
郑行注意到他的动作问他:“喝点水吗?”
屋子里很安静,他的母亲没在,黎舟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盯着天花板,手上打着吊针,毫无生气。
这段时间,他和郑行确定了关系。
“黎舟。”郑行加重语气,黎舟还是没反应。
他听从郑行的建议报了警,最开始没激起什么水花。
黎舟父母很少来,总是来去匆匆,大部分都是他一个人在医院里。有了郑行陪着,病房倒也没那么冷清了。
黎舟睁开眼的一瞬间,先被搂进了一个怀抱,接着郑行嘶哑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回来就好。”
“后来,我长大一点,他得了机会,也会过来占我便宜,我给我爸妈讲过,他们觉得我特别没礼貌,居然栽赃我的长辈,将我骂的狗血喷头,还打了我,从那儿以后,我什么都不敢说了。”
郑行有点心疼,不知道怎么,他就想让这个少年活起来。
郑行成了一家权威医院的主刀,而黎舟重新开始,学了一个新的专业,成了一名设计师。
旁边的角落里,站着一个人,他手里拿着资料,望着还在聊天的护士们,若有所思。
“遇到你,我不敢提,我贪恋你的好,我都觉得我已经快遗忘了过去,他又来了,他跟我说他有很多摸我的照片,如果我不顺从他,就把照片发给你。我……”
“可以,不过你得等我十分钟,我手头没有糖果,我要去楼下买,你先喝水,我再给你买糖好吗?”郑行摸了摸兜,有点遗憾。
医院的角落里,几个护士在一起窃窃私语。
郑行搂着他依旧不撒手,他说:“你配,你值得最好的。对不起,我知道你很累,但我还想爱你,我在这个世界还需要你,所以请你别离开。”
“我父母把我送到了这里,找了陪护就走了,他们说我不是病,就是矫情。小时候,我以为只要我乖我成绩好,我就离开他们,可是事实证明,我什么都做不了。”
黎舟眼眶一下就红了,他推着郑行,嗓子晦涩难听,嘶吼着才艰难的说出几个字:“你们不该救我,我太脏了。”
他的病痊愈了,那些沉痛过去,似乎越来越模糊,他甚至记不起来那个伤害他的男人叫什么。
恶人终于是服了法,黎舟心里的阴霾渐渐开始散去,他的父母来看了他几次,他都没有多说什么,一直淡淡的应着。
郑行去楼下超市买好了糖,结账时,却遇到点麻烦,等排队轮到他的时候,过去将近二十分钟了。
她试探性的问道:“这个病人有手术要安排吗?”
“是我。”郑行道,随后将兜里的糖果拿给黎舟:“对不起,结账时人太多了,错过了答应你的时间,这是答应给你的糖果。”
“他们会信的,你相信我吗?”郑行看着他问道。
郑行心里骂了一声。
“我以为你不回来了呢。”
好在三天后,黎舟转到了普通病房,当天夜里,他醒了过来。
黎舟愣住了,紧接着忍不住了,有些话他从不曾说出口,那些肮脏的,那些难以启齿的过去,他都想告诉郑行:
黎舟已经挂好水了,屋子里的灯火有些冷清,他一个人抱着双膝将头埋住,看起来十分的孤单。
郑行不敢想下去,快步的到了病房。
三楼,不足以死亡,但骨折骨裂是在平常不过的事了。
“可以给我加点糖吗,太苦了。”
他刚出重症监护室,身上没什么力气,也没撼动的了郑行的钳制。
“在您办公桌右侧的文件袋里。”助手回到。
郑行是头一次后悔没有早点问清楚黎舟的病源,这种无力感差点搞得他崩溃。
郑行交代完就不在说话,自顾自的低头看病历。
“最迟十分钟我一定回来,”郑行保证道。
到他这个程度,风险等级极高了。
“真的吗?那我们说好了,你要记得来给我送糖果。”黎舟说完,小心的剥开糖果含进嘴里,随后眼角弯了弯。
他有个临市医院的重患手术,请他去操刀,三天的时间并不长,但他还是跟黎舟商量过了,黎舟很赞同,还让他给自己买了很多的糖果备着。
“怎么会呢?我答应你会回来的。”
“嗯,你一定要回来,我记得你,你是昨天抱我的那个医生。”黎舟加重语气,眼神里似乎有点期待。
另外一些受害者也像是受到了估计,纷纷站出来,证据一层又一层的暴露在人们面前,那些让人发指的行为,那些他为了满足兽欲拍下的照片和视频成了指正他的铁证。
郑行一动不动的抱着他,好像一松手人就没了,黎舟在他怀里挣扎着挣扎着就窝在他怀里哭了起来。
四个小时的手术,对于精力集中的人来说,打眼而过。
“好。”
郑行,是这家公立医院最好的外科医生,但他却拿了一个心理科病人的病历。
黎舟的事情解决了不久,郑行就带着他移居了,异国他乡的街头,他们肆无忌惮的牵手,接吻,再没了担惊受怕。
那时候的黎舟才是有血有肉的黎舟。
毫无疑问,抑郁症。
回去之后,郑行还是放不下,索性调了他的病历。
可惜,郑行还没等到黎舟袒露心声,黎舟就出事了。
因为他知道,未来他很好,还有人爱他,这个世界还需要他。
郑行叹了口气,他和黎舟本来没什么交集,但他是昨天将黎舟救下来的人。
“黎舟。”郑行叫他,黎舟没有反应。
“我不是。”郑行轻声回道。
郑行笑笑,“以后我每天都会来给你一颗糖果。”
“郑行,我好脏,我不配活着,你就让我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