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奶奶的手可能没这么好看
五
那天晚上听完这个惊悚的故事之后,早上起来我就觉得脖子像是落枕了一样疼,接连几天精神都不太好。爷爷和奶奶白天照常的干活烧炕,我以为故事就这样结束了。直到有一天,家里来了几个人,身上穿着一样款式的藏蓝色的大衣,我躲在炕里玩弄着爷爷给做好的弹弓,听着大人们的谈话。
“来,喝点热水爷们。”爷爷拿着那把和我一样年纪的茶壶挨个给炕沿边的几个人倒上热水。“爷们,怎么称呼啊?”
“大爷,我姓杨,你叫我小杨就行,我刚刚给张书记打电话了,您知道了吧?”
“嗯呢,我知道,我儿子和我说了,那个……你们说查啥?从哪查啊?”
“大爷,前几天市里抓了一伙偷猎的,这伙人不但是偷猎还倒卖这些东西,整个成了关系网,咱们村子里有一些人家也参与了,上级派我们几个过来了解一下情况。”
“哦……那万一抓到了,得判多久啊。”
“大爷,你是张书记他爹,我也不瞒你,这事还不就是说大就大说小就小么,快过年了谁不想早点回去过年啊,是不大爷。”
几个男人坐在炕沿边都不约而同的笑了,那笑声震的我耳朵疼。
六
大人的谈话一点都不好玩,还是冬天的雪好玩。玩腻了雪我就开始祸害人了,我偷偷用雪把香蕉埋在了院子酱缸上面,没想到被发现了,一大早就让我妈骂了一顿。爷爷这个时候正好从外面回来,脱下大衣,把我抱在怀里,我以为他会像以往一样安慰我顺便埋怨几句我妈,没想到他只是叹气。
“爸,你过去看了?我九叔咋样啊?”
“我看了,中了风整个身子都动不了,人啥都知道,我过去了,他就一直看着我,说话虽然漏风,还是能听明白几句。”
“哎,这咋造的孽,白彪还搁医院躺着呢,九叔这头也完了。哎”
“你妈呢?”
“妈在厦屋(【东北小词典】厦(xia)屋:仓库)呢,给这小混球拿冰棍去了。”
不一会奶奶进屋了,我挣开爷爷的怀抱,趁着妈妈不备,从奶奶怀里拿一根冰棍就躲在炕里头,妈妈瞪着大眼睛看着我,可是就是够不着打我。
“老头子, 你回来了,咋样?”
“哼,你别提了,他们老白家活该。他上回来都没说实话,怪不得上回咱们给他看都看不出来,他不说实话能看出来吗。那天小杨和我过去,一看那白九家厦屋里还有一截小腿那么粗的肉呢,白花花的皮都没扒,那白九给我磕头作揖的让我去给小杨他们说好话,我可拉不下老脸没管他,这回好,听说小杨给他们家那肉也走了还罚了款,白九被吓的中风了,我今天过去看了,你九婶才和我说实话。”
“爸,我九婶说啥了?”
七
爷爷卷上了烟卷开始讲九姥说的故事:
原来当天九姥爷怕出事没说实话,前半段和之前说的也是差不多,小叔发现了狍子的足迹结果两个人被雪里的东西拖住了,可是后面就不一样了。
雪里的东西炸花了以后从雪里现出来,小叔一看原来是条小腿粗细两米多长的白蛇,那白蛇头上还流着血,一看就是刚刚在雪里被小叔砸中了,那白蛇被砸的够呛,转身还想往树下跑,小叔一看拽过蛇尾,几斧子剁掉了了那白蛇的头。后来那条蛇被两个人抬着装在麻袋里,坐上高长生家的车回家了。
回家以后爷俩在家里老老实实呆着处理蛇上的东西,小叔搭上几个人把东西全卖给了他们,赚了不少钱,过几天一家人就去县里买了金首饰。后来的事情九姥爷倒是说了实话,家里确实发生了那样奇怪的事情。
再后来,我去了县城读小学,九姥爷家的消息也听不到什么了,偶尔寒暑假回来,路过九姥爷家门口我都不敢进去,总觉得门里面往外嗖嗖的吹着冷风。
听说后来,小叔在医院没住多久就死了,九姥瞒着九姥爷,可是还是没瞒住,一天夜里,九姥爷悄无生息的就没了气,九姥受了刺激总是爱说胡话,经常不敢进屋坐在门口哭喊,逢人就说“自己一家子都没有了,就剩我一个人了”,看得周围人心酸不已。
小婶秀美倒是孝顺的没再改嫁,照常伺候九姥,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开了窍,再也不出力打工不出力种地,每天给九姥做好饭就去村东头打牌,一打就是一天,偏生她还不太会打,每次都输个一穷二白,人称“白娘子”。
八
十几年过去了,我已经读完大学,回村子里看看爷爷奶奶,正巧小婶来家里拜年,她穿着一身鲜艳的红色羽绒服,进了屋脱了下来露出里面白色的羊毛衫。我倒了杯热水递给小婶,小婶笑着接了过来,我不小心摸到了小婶手,那手上都是皱纹却是冰凉冰凉。
“小婶,外面冷吧,看你手冻的,上炕暖和暖和。”
“没事,不冷,大侄女你总揉脖子干啥?”
“没事,就是不知道咋的脖子疼,好像是昨晚落枕了。”
我揉着脖子,调整着头的角度,从侧面看小婶那件白色羊毛衫有点眼熟,再往上看,小婶的脸还是那么好看,就好像这十几年都不老一样。突然我背后一阵冷汗……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