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进行化验,有结果了第一时间告知我。”
然后……
连续十几个小时的头脑风暴让指挥部里的人精神高度紧张。不同于之前,这一回研究守城战的部署,四名上将没有发生任何分歧。这种场面,就连守在门外的警卫都不禁诧异。方洵九见该提出的质疑都解答得差不多了,瞥一遭屋外的光线,也不再浪费时间,把手里的资料一合,拍了两下桌子道:“听我说,时间不多了,现在离天黑还有八个小时,我们要抓住这一次的黄金机会。接下来我说的每一个字,你们必须给我记清楚,但凡执行力不够的,临战出现任何差错的,等这一仗结束,统统摁屎里。”
众人:“……”
和普通套路不一样啊!正常情况下,男人问出这句话,女人不都会表现得小鸟依人一点吗?!方洵九这个不走寻常路的奇葩。
方洵九撑着头问:“味道怎么样?”
贺子昂也基本摸清了方洵九的野路子,人越多她越是不要脸。在这一点上,贺首长着实甘拜下风。他气急败坏地扯过餐巾纸擦身上,为了不让她再语出惊人,闷声对陆尧道:“有什么动物的奶吗?”
祁言一言不发。
没过一会儿,指挥部里恢复了安静的状态,大家各自专注地看着资料。
“两万左右。”唐尼答。
“没有看错吗?”
唐尼:“……”我一个三十八岁的大男人不要脸的啊?
日暮时分。
方洵九赞赏道:“不愧是棵好苗子,有我的风范!现在你双脚触及的这片土地虽然满布战火,但实际上以你的年纪来说,并不该在前线目睹这种血肉横飞的场面,所以即使怕,也没什么好丢人的。”
方洵九利索地把擦桌布扔还给他:“留着擦你的胸吧。”
祁言一挺身板。
“……”
“就目前的局势分析,巨坦人仍是攻城主力,变色人种一直埋伏在后,想占巨坦人的便宜。不过,巨坦人这次回防后,如果脑子清醒,第一件事应该是找变色人种结盟。我们要赶在这之前有所动作。首先,斯特城的防守兵力除去重伤伤员、后勤部队以及常规驻防军,还剩下六百二十万左右。变色人种兵力超过五百万,由于他们的特性,现在动向不明。但是根据斯特城外的地形初步判断,这么庞大的数量无法全部隐匿。所以,他们应该只是出动了一部分前锋军,主力部队还没完全进入战线。关于针对他们的行动,后面详说。我先说巨坦人,他们的前军差不多有两百万,忽略虫族猥琐的作风不计,这一战,我们先拿巨坦人开刀。”
贾维斯耸耸肩:“说得好像我们现在的人设没有崩一样,你不认为,问题出在这个女人身上吗!”
唐尼拖着椅子靠近他些许:“在那场会议里,这位年轻的首长可是锋芒毕露,把阿德莱德元帅气得半死。你也知道,在这场战争之前,地球上的政治格局是什么样的。但是,就在那场会议之后,这位首长利用对冷兵器战争的绝对主导优势,彻底改变了M国和Z国在国际上的地位,还取得了这场战争的最高指挥权。”
五、风水轮流转,该我当爸爸
贺子昂走到方洵九边上坐下,将一杯咖啡推到她面前。她伸个懒腰,看也不看就摸过来喝。入嘴第一口,她神情骤变,憋红了脸,左右看了看,手忙脚乱地一把扯开他的领口,对准空隙,“噗”的一声全部吐了进去。
“你采取任何行动了吗?”
方洵九示意陆尧打开全息投影仪,开始了严密的战前部署。
月沉日升。
贺子昂捂着胸口,默默地和她拉开了距离。
贾维斯一语点醒梦中人,唐尼顿时醒悟。原来,方洵九才是真英雄,让人狗急跳墙分分钟奓毛,只是开个口的事,简直不得了。
贺子昂:“喀喀!”差点就咯出血了,演得非常敬业。
方洵九又回头瞅瞅祁言,把刚才贺子昂问她的话同样问了一遍:“怕不怕?”
交谈完毕,贺子昂抬头觑了眼漆黑的苍穹。两颗淡蓝色的巨大行星交相辉映,占据了半边夜幕。稀疏的星子点缀其上,比地球上的景致更加动人心魄。入夜后的斯特城很寂静,只有零散的灯光照着交错的小巷。这难得的安宁让他想起地球上凌晨的街道,同样鸦雀无声,如同一幅静默绝美的油画。
“好的。”
“和牛奶差不多。”
没过多久,两杯热腾腾的奶摆在方洵九跟前。她拿过一杯,将祁言手边的咖啡换掉,特别慈祥地说:“小孩子还在长身体,不要喝那些有刺激性的饮料,就喝这个,争取喝出两块大胸肌来。”
“有的。”彭毅从随身的药箱子里拿出一管血液,“那孩子没注意的时候,我抽了一些他的血。”
“那你还坐着干吗,麻利地去给本宝宝端一杯羊奶来……哦不,要两杯。”
“这件事,先不要让其他人知晓。”
方洵九叨叨:“快拿走,给我换旺仔牛奶五连装×版。”
“傻不傻?”方洵九挤眉弄眼,“打仗又不是玩《开心消消乐》,非得去撞脸比谁脸大吗!”
祁言呆呆地摇头。
在方洵九的高压下,四名上将大气都不敢喘。不得不说,当她严肃起来,给人的威慑感,更高于身为首长的贺子昂,这仿佛是一种天生的气质,让人无意识地屈服。四个人一面和她研究斯特城的布防,一面讨论着过往战役的失误以及几个种族的常规打法。她不时提出几个问题,刁钻精细的程度总让人咋舌,他们甚至在这之前都没意识到这些战术的死角。
方洵九见没人再提出疑问,指着投影上的内城道:“如果我没猜错,斯特城的地底下应该是空的,分布着巨大的地道脉络,对不对?”
方洵九和祁言目视前方。
贺子昂紧盯着祁言的神态,不满地抓起一块擦桌布,扔到方洵九的面上,冷冷道:“擦擦你的嘴。”
众人一同站起。
方洵九、贺子昂以及祁言站在城墙之上,旁边还有一名信号手和旗手,随时待命。
陆尧应下,起身走到门口叮嘱警卫去了。
贺子昂没来由地感到一阵烦闷,皱紧了眉头。
“方小姐这是要主动出击,还同时针对巨坦人和变色人种?”唐尼的眉头拧成了一条线。他可不想被方洵九的失误害死,“只针对巨坦人,这一战都尤为艰难,如果同时对上两个种族,我认为,这是在送死。”
“没办法嘛。”方洵九无奈道,“他还是个孩子,你要理解,少年的心理辅导尤为重要,我作为他的不合法监护人,不能落下这一课。”
紧随其后的,是身着重甲的盾兵和步兵。唐尼率领一半的主力部队,相继涌出城门,场面之壮观,让人热血沸腾。
“是,首长。”
“……”贺子昂握紧拳头。
前期回顾:三人进入斯特城,贺子昂的身份被验明后,方洵九和他一起会同守军将领,在指挥室展开了一场全息战争模拟……
方洵九没搭理祁言,自顾自灌下一口,嘴边糊了一圈白色奶渍,神态满是餍足。他见她这个模样,忽然觉得羊奶似乎多了种难以抵挡的香气,忍着一贯的厌恶,试着喝了口。
“方小姐的意思是,要截断他们的后续物资?”陆尧问。
贺子昂的脸黑成了一座煤山。
贺子昂正想细问,方洵九挥手打岔:“这是后话了,先说眼前的事。我看了军力报表,现在是有一支人数两千左右的奇袭队?”
祁言看向她,仿佛被催眠了一般,出乎意料地顺从。他敛了眼皮,默默坐回椅子上。
他面无表情地放下了杯子,目光转了几圈,定格在方洵九微红的脸颊上,一时看得出了神。
想通这一点,唐尼和贾维斯同时向方洵九投去了敬佩的目光。
贺子昂道:“你这思路没错,但巨坦人攻城最晚就在明天,你想截断他们的后续物资让他们撤兵,远水救不了近火。”
所有人听得一头雾水,摸不准方洵九究竟要怎么打这一仗。而她显然也不准备再细说,站起来摩拳擦掌,似笑非笑:“小伙子们,把你们的武器都磨利点,把铠甲擦亮,这一仗,该我们翻身了。”
方洵九嗓音拔高:“哦哦哦,就你这样连爸爸的基本要求都不满足,还想泡我,我告诉你,我不是方便面,拒泡!”
“这么骚的事亏你干得出来。”方洵九咧嘴笑,“不过,干得漂亮小贺同志!”
“等奇袭队出了城,贾维斯和陆尧各领七千五百名骑兵,陆尧去追击巨坦前军,到他们屁股后面收一拨人头,等苏德安反应过来,立即向城内撤退。贾维斯去找变色人种,以焰火为信号。第一次信号发出,你和变色人种正面拼杀一次。第二次信号发出,快速领兵回撤,记住,路线必须紧跟在巨坦人后面。唐尼你在城外三十米处列队整兵,率主力步兵和盾兵方阵。盾兵在前锋位列一字防守队形,步兵紧随其后,阵形不能乱,匀速向前推进。看见陆尧的骑兵回来,裂两翼放他们通过,然后你负责抵挡巨坦人。”
陆尧:“呃……咖啡有点苦。”说着,忙不迭用袖子擦桌面的水渍。
贺子昂看看他。
“没错。”贺子昂解释:“四大种族里,唯独虫族在身高和长相上和我们相近,所以当初派遣至前线的士兵里,我们刻意组织了一支平均身高在一米五左右的队伍,想用这支队伍干扰各方的视线。”
方洵九扭过头。
方洵九想摸他的头安抚他,却冷不防被一把抓住。祁言顿了顿,手掌一转,和她十指相扣。她只当他是害怕,也不戳穿,捏了捏他的手背,将他牵得更紧。
旁边的信号手和旗手:“……”
犹带着余热的恒星向东偏移,渐渐没入地平线。残血一样的红笼罩着大地,让这座经历了半月战事之久的城池看起来战痕累累。象征着地球军队的五星横条旗帜插在每个瞭望台上,随风摆荡。伴着一声巨响,厚重的城门应声打开,三队轻骑先后出城,朝着不同的方向奔袭。
唐尼拿起一本军力报表挡住脑袋,埋头和贾维斯嚼舌根:“嘿,老伙计,我怎么觉得,这个贺首长和我听过的关于他的人设不大一样?”
他揉了揉太阳穴,缓解着身体的疲劳。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拿起窗台上的两杯咖啡,推门走进了指挥部。
短短一个小时,这些训练有素的士兵已经在斯特城前方三十米处整兵列队,准备迎敌。
方洵九继续说:“坐骑山地狼还有多少?”
陆尧一口咖啡没咽下去,冷不防地呛了出来。
方洵九颔首:“嗯。”
“……”
唐尼的脸色青白交加,简直恨不得撕烂方洵九的嘴。但碍于她自带的外挂光环,他只能冷哼一句,别开了脑袋。
三个人目视着远处,神情肃然。贺子昂深吸一口气,朝方洵九靠近半步,小声道:“这是决定性的一战,压力非比寻常,你……怕不怕?”
“放心,虽然国旗已经给你们准备好了,但是现在我还不想给你们盖。”方洵九眉峰上扬,“话说回来,你是用哪个部位思考的,才以为我要和两个种族同时开战,屁股吗?听我说,智商不够,听话来凑,爸爸装×你只管跪着听,再叨叨拖出去吊死!”
已经过去八个小时了,指挥部里的几个人,几乎连坐姿都没有变换过。
“方洵九,你是要逼我动粗吗?”
“你还记得在联合本部里召开的那场结盟会议吗?”
“……”
“我可没有老年痴呆。”
孩子?心理辅导?我也需要的好吗!
方洵九:“风水轮流转,现在,该我当爸爸了。”
贺子昂沉默。
罗杰斯夫道:“但是巨坦人体形和战斗力都与我方有着巨大的差距,即使两百万的兵力,我们也不一定能够取胜。尤其是在过去的战役里,巨坦人给我方造成了严重损失,导致现在我方的士兵对他们有种本能的畏惧,如果正面交锋,在斯特城外的平原地带,我们占不了任何优势。”
“我是想说,当时阿德莱德元帅还称赞过他,说他为人稳重,做事相当有魄力。不过,我怎么觉得……”唐尼“啧”了一声,“这传闻和现实不大一样呢?”
方洵九含笑拍拍祁言的肩,接着道:“好在,这些地道的出入口有一大半在路面上,没白瞎。巨坦人生性悍勇,在平原战上优势极为突出,算是所向披靡。但遇到地道战和巷战,我们就是他们的祖宗了。罗杰斯夫,现在立刻将城中的家属全部转移至地下安顿,安排弓箭手埋伏在内城高处,另外领两万兵力装备城内所有的枪支弹药,记住,是所有,别藏着掖着,这一战输了,你们剩的遗产都得分给巨坦人当工资。这两万人分十个小组,平均安排在各个死角和地道出入口,做好迎敌准备。”
“我当然知道。”贾维斯斜眼瞄他,“不然,他怎么敢请来这么一位没有军阶的女人,对我们颐指气使。”
方洵九擦了嘴,扯开嗓子就号:“我天,我还在长身体啊,小贺同志,你怎么能给我喝咖啡因?!”
贺首长气不打一处来,偷偷地伸手去碰方洵九的指尖,眼看着就要挨到,忽然,城墙细微地颤动起来。方洵九
“够了。让这支奇袭队全部装备山地狼,把压箱底的炸弹拿出来给他们配上,趁着巨坦人现在还在和变色人种绕圈子,抄小路赶去东北边的大道,看见巨坦人的辎重部队就直接一窝炸死,放完火就跑。”
“是。”
“眼下各方的高科技武器数量所剩不多,大部分时间还是以白刃战为主。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巨坦人的大部队现在都驻扎在斯特城五十里的范围内。六百万傻大个儿不是小数量,粮食物资没法一批到位,所以,他们后续一定还会从坦丁城这个中转据点输送大批量的物资到前线。关于路线……”方洵九指着全息投影上的三条路,“绕平顶山脊取道背夹沟是最近的一条路,但其中涉水,巨坦人不善水性,加上粮食渡河难度太大,他们不会选择这种高风险关卡。剩下阿尔山脉和东北面的一条平坦直道,我相信以巨坦人的自大,以及这会儿三个种族都盯着斯特城的局势,他们的辎重部队一定会选择东北边这条路。”
贺子昂是趁着好不容易争取来的上厕所时间,才找到之前给祁言治伤的军医。这名军医是Z国人,叫彭毅。贺子昂对他有印象,他医术超群,临床经验相当丰富,在当初指派到佩特星的一众军医里,也算是十分出色的。他矮贺子昂一头,这会儿站得笔直,笃定道:“没有看错。”
小贺同志直翻白眼。
陆尧冷静片刻,首先点头,向她解释了地底下的构造和作用。刚说到地下关押着一千六百名佩特星的原住民,用以做苦力时,祁言脸色一寒,随即就要站起来。方洵九按住他,安抚道:“这个事情战后解决,相信我。”
“……”
“嗯?”贾维斯随意应了声。
“不,让他们撤兵,是这一战之后的事,而且,这个计划也许还有附加作用。”
指挥部外,浓重的夜色里,两个人影正在暗处小声交谈。
贺子昂:“喀!”
片刻后,他小声说:“我不喝这个,我不是小孩子。”
五个人同时神经紧绷,包括祁言在内的几人都正襟危坐。
这话一出,四名在斯特城围困了数月的将领脸上同一时间出现了震惊的神色。这一部分,至今并没有任何一人对方洵九提起过,布防图上也没有特别标明,究其原因,是他们还从来没有把内城视为战争地带。当初建造斯特城时,的确在地下做了些防御工事,主要是用来关押战俘以及囚禁奴隶做苦力等等。现在她贸然点出,四个人才真正诧异于,她的观察力竟能如此细微,所有细节几乎都不能逃过她的眼睛。
“有的。”陆尧识趣地点头,“佩特星上有一种雪羊,盛产奶品,是这里原住民的一种主要食物,现在斯特城也有几头雪羊,需要的话,我让警卫去弄。”
“怕这个字怎么写,我已经忘了很多年。”方洵九嘴角带着轻佻的弧度,“老实说,我打仗手上沾满鲜血那会儿,你祖宗可能都还没出生。”
贺子昂:“几个意思?这是在打仗!”
罗杰斯夫噎住了。
祁言哽了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