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昏暗的天空才开始有点泛白的迹象，空旷的操场上就已经密密麻麻站满了身着一袭黑色武装服的人。
在操场正前方的高台上，有着一个穿着绿色迷彩警服、头戴硬型深绿色军帽的警官。随着他的演讲慢慢进入高潮，台下的士兵无不高声呼喊。
但似乎这样的“洗脑”对刚进入部队的那些士兵而言，并没有起到多大的作用。他们的神情紧绷，面色凝重，全都在担心即将面临的生死挑战。
“真是毫无人性的考验。”白辰忍不住吐槽道。
他身边都是同他一样的新兵，根本就没有人在意台上的那位在说些什么。
在平日里或许会觉得这样的演讲无疑是浪费时间的表现，但在今日看来他们只希望他讲得再久一点，好让自己能多深呼吸几下，平复一下紧张的情绪。
可时间过得越久就越是一种煎熬，紧张的情绪没有获得想象中的安定，反倒是被时间催化得越发膨胀，几乎快充满了身体。
不少人在会议的中途往厕所的方向跑去，相关的负责人在这一点还算有点人性，并没有去阻止他们。在他们眼里，很多人都已经是最后一次见面了。
随着一发枪声从天空四散开来，一支支队伍像千足虫一样挪动着。
在十分钟之前，马瑞拿到了杨辉交给他的牌号，上面有班机的序列号。
马瑞瞥了一眼，B35。他暗自记在心里，开始召集跟自己一队的人。这应该是杨辉给他的特别关照，自己一个寝室的人都被分配到了一起，外加三个还没怎么见过的人。
因为事先就已经知道了组队的人物，组织起来的速度便相当快，只是转眼间这一行人就已经坐上了直升机。
螺旋桨发出的噪音几乎覆盖了所有的声音，但进入机舱之后声音就稍弱了一点。
一排排的直升机整齐地停在操场后方的沙石地上，最前方的飞机已经开始起飞，但马瑞这一列似乎还没有起飞的举动。
他侧身从机舱的侧窗向外看去，还有不少人在寻找自己的班机号。看来这一列出发的应该都是新兵，训练有素的士兵可不会犯找不到班机号的错误。
说不定还能看到苏伊跟林悦——马瑞这样心想着，但很快就让他自己否定了。
就在昨天，他们已经知道自己要去的城区是在Z1市的T城。而苏伊告诉他，她们的目的地是R城。
马瑞特地去翻了地图，但得知的消息真是让人倍受打击——T城在Z1市的北边，而R城则在西南边，两边相隔的距离几乎已经可以横穿整个Z1市了。
但愿她平安无事吧——马瑞在心里祈祷着。
“真没想到第一次坐飞机，竟然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白辰解开了黑色钢盔下的扣子。对于他来说，这样卡着喉咙的绑带实在无法适应，从刚拿到这套装备的时候他就开始抱怨这一点。
“是不是觉得很刺激？”赵志明咧嘴一笑，这样紧张的环境下显然有点不太自然，他就与白辰面对而坐。
“这何止是刺激，简直是肾上腺激素爆棚啊。”白辰又开始摸起了胸前的枪。
部队里统一的配置都是MK5，是一把45ACP口径的冲锋枪。最主要的一个特点恐怕就是重量较轻、后坐力低，这对新人来说无疑是一把非常合适的上手武器，即便是一个女生也能轻易拿起它跑上个上千米。
但马瑞一直怀疑这把枪的射速。他曾经在射击训练的时候试过，如果是火力全开，45发子弹的弹夹容量最多三秒钟就打光了。
面对丧尸从面前突袭而来这恐怕不是一个好消息，在一紧张的情况下子弹一次性全都出去了，接下来等待的恐怕就只有死亡了。
“妈的，只要一想到面对丧尸我整个心都在扑通扑通地跳。”说话的是坐在白辰后座的一个头染黄发的人。
马瑞也坐在白辰的对面，所以一眼就能看到那个男生。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他应该是叫林木，是一个毕业两年的上班族，也是H1市的幸存者。听他说他从H1市出来的时候简直就像在外多年的流浪汉，照镜子的时候还把自己吓了一跳。
马瑞不禁回想起了自己刚跑出来的样子——的确是让人印象深刻啊。
“我倒是想快点跟那些丧尸碰面，正好让我试试手里的家伙。”说话的是李士猛。他与林木并排坐着，人如其名，的确是个壮汉。将近两米的身高，虽然没什么肌肉，但那古铜色的肤质就给人一种不是娇生惯养的感觉。
他也是这个小队中唯一武器不一的人。他手中是一把散弹枪，对于新兵而言也就只有他这样的体格才能承受得了那样的后坐力。这是训练官杨辉给予他的特权，当然也有一个代价——他要负责整个小队的补给问题。
每个人身上都背有一个黑色的双肩战术背包，里面装有必要的食物、水跟弹药。
但因为体型的原因，李士猛的包是特制的，是一个米黄色的登山包，里面也装有这些必要物品，只不过份量多上许多。除此之外，他还负责带上小队的通讯设备。
所有东西全都加在一起，早已超过了五十斤的重量，但他看上去还是笑得轻松。只要能拿他喜欢的武器让他干什么都愿意——他是这么说的。
几人的对话在直升机起飞之后就停止了。
马瑞能感受到那种升空的不安感，但随着到达一定高度之后，直升机开始平稳飞行，这种不安感很快就化为虚无。
机舱内的人无不注视着窗外，直升机不约而同地朝不同的方向四散开来。
驾驶座跟副驾驶的两个人在说话，对于他们说讲的内容马瑞并不感兴趣。此时此刻的情绪是复杂的，有一点紧张，有一点不安还有一点兴奋。所有情绪交错在一起，让他无以言表，只是默默地看着眼底的一切。
不知道什么时候，直升机依旧在半空中飞行着，一个声音从机舱里四散开来。
“我们有什么任务吗？”坐在白辰身边的乔蕊说道。
她是一个长相不算突出的女孩，相貌平平，但看上去却很清爽。她高绑着马尾，从来没有见过她把刘海放下来的样子，总是给人一种女强人的感觉。
“我是说，到了T城之后，我们要做什么？”见没人回答，乔蕊又重复了一遍，声音从柔和变得尖锐起来。
一时间所有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了马瑞，就连坐在最后面的狄飞跟阮莹也是从视角的缝隙中挤着脑袋看他。
其实队伍里根本就没有队长一职，只是马瑞本能地被他们当成了队长。这可能跟一开始杨辉将序号牌交到他手里有关，让人以为有什么重要的事马瑞应该都很清楚才是。
碰巧的是，马瑞正好知道这点。他以为杨辉告诉了所有人，没想到就只告诉了他，看来他是别有深意的安排。
“到了目的地之后，通讯设备会传来我们的任务，到时候就知道了。”马瑞面对着大伙说着。
“搞什么啊，还弄得这么神秘，真是让人着急、憋得慌。”林木一嘴厌恶的语气，但显然不是对着马瑞说的。
“管他的，反正过一会儿就知道了，不用在意这点时间。”白辰歪着头，对着坐在身后的林木说道。
“看来也只能等了。”乔蕊叹了口气。
仿佛一时间所有人都叹了一口气，似乎想抱怨的人不止林木一个，只不过他们都忍住了。
2
直升机降落的地点是一栋十几层楼的商务大厦的顶端。
起飞时，驾驶室的两名士兵说了一声“保重”。突如其来的问候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他们还没来得及回应，直升机就像急着投胎一样飞走了。
“就剩我们了。”白辰环视着四周，废墟般的场景再次映入眼帘，让人回忆起了最不愿忆起的那段记忆。
他使劲甩了甩脑袋，眼前的场景仍旧没有任何的变化，这下他才肯定自己真的回到了噩梦的起点。
“就这样把我们放在这里了？”林木从屋顶的边缘走了回来。
李士猛已经解下了背包拿出了通讯设备，里头有三个对讲机，还有一台笔记本电脑。电脑似乎是特殊设计过的，开机之后就自动运行一个程序，展现出来的是他们所在地的卫星地图，右下角还有一个黑色的小框。
没过多久，黑色的小框中出现了人影，一个戴着头戴式耳机、身着制服的女警出现在视频里头。
“T小队，你们第一轮的任务是解救T城第一中学，将幸存者全部集中到T城第一中学的操场，让直升机方便展开救援行动。”
白辰刚有话要问，视频就一下子黑了下去。
“我靠，这闪得也太快了吧，他们还没告诉我们T城第一中学在哪儿呢，这让我们怎么去，地图我看不懂啊。”
“或许这就是他们为什么会把我们放在这里的原因了。”马瑞笔直地注视着前方。
脚下的商务大厦不算是最高的建筑，但四周能与之相比的建筑寥寥无几。所以他们的视线很开阔，一眼就可以注意到那带有椭圆形操场的建筑。
“在那儿。”赵志明朝中学的方向指去，正好与太阳是同一个方向，“估计一下，少说有五公里。”
“而且还有很多的巷子，有些地方的大路还都被堵了。”乔蕊来到屋顶的边缘，一脚踩在五十公分的小围栏上，双手叉开扒着一人高的水泥墙。
“找辆车，这点距离算不上远。”林木接话道。
“不行，道路太崎岖，中间障碍又多，再加上丧尸，一个驾驶不慎很容易就翻车了。那样就完蛋了。”狄飞突然说道。
他一直站在阮莹身边，原本并不想引起他人的注意，但他们的点子实在太不靠谱，最终忍不住开口了。
“那要我们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走过去吗？”林木惊呼了起来。
“从眼下的情况来看，只能用走的。”马瑞倏地将目光集中到林木身上，“不是大摇大摆。”
后者被突然过来的目光一看，竟然下意识地转过了脸，仿佛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那就走吧，我已经等不及了。”李士猛已经收起了设备，他将散弹枪的子弹推上膛，发出“咔咔”的声音。
马瑞点头之后，小队开始出发。
马瑞跟李士猛走在最前面，两人并肩而行。其余人也都是两两并排，纵队跟在后面。
从商务大厦最左侧灰白的钢制楼梯下去，全光滑大理石装修最先映入眼帘。是一个一字路口，有左右两条路可以走，但同样的两边道路在不过五米处的位置同时朝左拐了进去。
“不直接下去吗？”看大伙都停下了脚步，白辰问。
“这里可有十几层楼，我可不想这样一层一层地走下去。还是找一下电梯吧。”李士猛说完盯着马瑞看，似乎在征求他的意见。
“我觉得电梯很不……”狄飞的话未说完，他就看到马瑞点了点头。
“分两队吧。”马瑞对着李士猛说，“你带三个人去左边，我带三个人去右边，找到电梯后对讲机联系。”
李士猛点了点头，端着枪朝一边走去。林木、乔蕊、赵志明跟上了他的脚步，剩下的人都同马瑞往右侧走去。
“为什么要同意坐电梯？”狄飞不解地跟在马瑞身后，他的声音很轻，似乎在极力克制。
“应该没有问题吧。”马瑞的语气不太确定，他双眼随着脚步的挪动，在枪托上来回地摇晃着。
这里的走廊不算宽敞，但勉强可以让两人并肩而行，走廊的两侧都是各式各样的办公室，他抬头看了一眼身旁门框上的标识——财务部。
“什么叫应该，这样做太欠缺考虑了。”狄飞依旧压低着声音。
“我知道，但似乎他们并不这么想。”
你可是队长啊——狄飞原本想这么说，可仔细一想，他并没有被赋予队长的职务。
沉默瞬间支配了这一行人，直到沙沙的对讲机声开始响起。马瑞收起了枪，快速从腰间摸出了对讲机。
“我们找到了。”
“收到。”马瑞转过了身，发现狄飞一脸阴郁，他搭了一下他的肩，“或许我们该相信一下队友，相信一下我们手里的家伙。即使下面有多到数不清的丧尸，凭我们的火力，解决他们应该不成问题。”
马瑞刚要起步往回走，却发现一侧的房间里居然徘徊着一只丧尸。
“这种情况，这家伙就不太实用了。”马瑞将冲锋枪斜挂在胸前，从腰后抽出了军刀，反手握着刀把，蹑手蹑脚地往屋里走去。
丧尸背对着他们，浑然没有察觉到有人进来。
直硬的军刀顺利地刺进了丧尸的太阳穴，同一时刻丧尸像被抽走支架的瘸子一样，原地瘫软了下去。
马瑞将军刀重新插回腰后，见到丧尸的面孔后他皱起了眉，但也只是迟疑了一下脚步，很快就跟上了队伍。
电梯的站台也是大理石制的，但四周的墙体却全是玻璃的材质，虽然不是很清楚，但也可以看清人的面孔。
看着电梯LED上的数字不断缩小，狄飞心里有种隐隐的不安。即使所有的枪全都对着电梯的门口，他还是没有丝毫的安全感。
再看向马瑞，他似乎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双眼在电梯门跟LED数字间徘徊，时不时会抿一下嘴唇。
“叮”的一声，门打开了。所有人都呆愣在了原地。似乎并不像想象中的那样，会有一大群丧尸堵在电梯门口，反倒是空空如也，只有一个被打翻的灰色垃圾桶在电梯前斜躺着。
林木是最靠近电梯门口的人，他最先探出了脑袋。电梯的右侧有几个并列的房间，可以一眼看到走廊的尽头，那里并没有丧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