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洗衣

2019-10-18 12:48:40

婚姻

不知何时,天上下起了稀松的雨。启东站在公司楼下的公交车站内,翻看着手机里的短信。从早晨9:30上班到现在下班回家,一共有三条新信息。一是移动公司发来的花费余额不足的提醒,最后标注了“回复TD可立即退订”。启东那金丝眼镜里的双眸注视这句话片刻,眨了下眼,随即跳至下一封信息。附近KTV推出夜间豪华包厢的优惠,“仅需499”。最后一封是妻子发来的:

“阿东,母亲下午打来电话,说父亲外出散布时被路边野狗咬伤了,现在在市第二医院做诊疗。姐姐的女儿住在母亲家,所以我得马上去往医院。枫就交给你了,他已经睡着了,估计天黑前不会醒来。对了!还有冰箱里的食物已经不多了,下班后还请你买一些回来。”

备注:老婆大人。

启东看了下时间,18:05。

他将手机放入口袋,环顾四周。雨貌似没有继续下大的意思,但不论是什么程度的雨天,这座城市都逃不过阴沉色调的包围。几块浓云仿似深色的巨型舰队,在头顶上缓慢地移动着。

公交车站前是一个信号灯路口,斑马线前停有一辆黑色大众,后面则是排着五颜六色的摩托车与自行车。他们在细雨中等待着信号灯变绿,像是某种奇怪的宗教仪式啊,启东心里这样想到。

人默不作声地穿着“长袍”,目不转睛地盯着挂在半空中的信号灯,等待着它的下一步指令。片刻过后,红灯变绿,车轱辘一个接一个碾过湿滑的斑马线,缓缓向前。

回家的公交车仅半小时一趟,距离下一班车大概还有二十分钟,启东将身子依靠在车站边上的路牌杆子上,测着头,双眼无神地看马路对面的某一角,思索着些什么。

与妻子结婚已有十二余年了,系数来,四天后便是二人十三周年的结婚纪念日。妻子叫阿芳,是高中时的同桌,但那是两人并无感情上的交集。二人只是作为彼此青春期的伴侣——男生成天嘻嘻哈哈打打闹闹,女生则安静地坐在座位上,时不时地朝边上的男孩子发几句牢骚。

直到大学毕业后,启东在回家的火车上意外遇见了阿芳,两人相对而坐,时隔四年,得以以焕然一新的样子重新认识对方,除了缘分外启东再也想不到别的原因。妻子温柔体贴,即便在结婚后,也依旧像高中时那样,默默地做些什么。

想到这,启东傻愣愣地笑了起来,他调整了下眼镜,看见车站里站着几个人。一个手提着灰色帆布袋的中年男子,头发稍有些稀疏,身上穿着十分简谱。还有一个染着深褐色头发,穿白色短袖和黑色运动裤的女性,她手里牵着个子相差半截,背着书包的小女孩。看样子这是对母女,母亲的年纪应该比妻子小了些,但小女孩与儿子差不了多少。

想想也是,结婚快十三年,枫才四岁。原本与妻子以为谁患有类似“不孕不育”的病,两人连忙去医院做了检查。医生说:“身上没有任何问题。也是奇了怪了,倘若性生活正常,怀上孩子应是轻而易举的事。”,夫妻俩虽说是松了一口气,但婆家的人却是急的像开水锅里的鱼,时不时地上门来提孙子孙女的事。

而自己的父母呢?四岁时,启东的母亲离家出走,之后便失去了一切的音讯,连父亲也不知其去向。对这样的事,父亲压根就没有过问一句,结婚后搬到新家,和父亲在电话里也只是聊聊琐事。

启东的视线再次停留在车站下那头发稀疏的中年男子上,那人有些驼背,肤色较黑,黑眼袋像装着汽油的透明塑料袋一样挂在双眼下方,脸上有刮胡子的痕迹,双唇紧闭。这让他不由地想起父亲。从母亲离开后,已过去了三十多年,自己离开父亲也有十几年了。这些年,他究竟是如何生活的呢。

启东四岁时的某夜,母亲将自己所有的物品全部搬走了。父亲回忆说,突然间什么都不见了。书房里大部分的书籍、CD、盆栽,衣柜里的衣物,客厅墙上的挂画,就连厨房里的围裙也消失不见。起初还以为是家里进了贼,父亲去客厅找电话机,可就在准备拨动当地的报警电话时,他的手指在光滑的电话按键上迟疑地止住了。父亲放下电话听筒,转身钻进厨房,给还在睡梦中的小启东准备早餐(幸亏微波炉和冰箱没有被带走)

这时一辆中型公交车缓缓驶入启东所在的公交站内,染深褐色的女子双头扶着小女孩的肩膀,钻进了铁箱子里。

父亲曾告诉启东关于上帝的事,不过一直以来启东都对其模糊不清,只明白上帝不是宗教信仰,而母亲却是个狂热的信徒。母亲是独身女,家境条件十分优越,但却是个相当独立的人。大学毕业后独身一人来到启东现在所在的这座城市,学的专业是新闻学,却干上了服装设计的行当。

在十八岁生日的那夜,父亲与启东在客厅的餐坐上相对而坐。父亲将自己所得知的关于母亲的一切都告诉了启东。

“这辈子,最让我后悔莫及的就是没能让茜子幸福。”,父亲用生锈的开瓶器打开一瓶冰啤酒,将面前的玻璃杯填满,接着身子向后靠在椅子上。

“你也许到现在还不明白,为什么她就突然离开了,”,父亲说,“连头也不回一下,离婚协议书也是从不知道哪儿的什么地方寄来的,若不是你妈妈是个大学生,写的一手漂亮字,我绝对会以为那封信就是个恶作剧,就像年轻的小情侣经常发生的事一样。”,启东默不作声,他的脑袋里依旧是模糊的。

“但是妈妈这个人,性子就是那样,脑袋里有什么就想去往那里靠。”,父亲继续说道,“所以我不希望你怨恨她,她就是有些固执罢了,做什么事都是斩钉截铁的,一旦迈出了步子,没有人能让她收脚。结婚的那夜,她抱着婚纱来找我,她说:咱们换着穿吧!你穿这个,我穿你的帅西装。”。

父亲模仿着小女生的语气,嘴角向上咧着,好像这段美好的回忆让他感受到了些许的欣慰。而启动依旧坐在那儿,什么也不说,双眼盯着抹桌面,也不问问——“那你们最后换了衣服吗?”,父亲起身将玻璃杯内的冰啤酒一饮而尽,发出畅快舒爽的声音。

启东钻进公交车,找了个靠后临窗的位子坐下。他看了看驾驶座上方的电子钟,18:33,打开手机,18:33。时间上的吻合给人一种踏实而又顺畅的感觉。至少自己在这狭窄的空间里,与别人是平等的。

晚高峰已经过去,车上的乘客零零散散,都坐在位子上低着头看手机。人与人之间的陌生促进了这样默不作声的环境,加上天色实属过于阴沉,世界纯天然的灰色布景给人一种无声的感觉。只有脚下那粗狂的引擎声徘徊在铁箱内,像个没有权威的话事人。

启东将手机塞入裤兜,测着头依在座位上,双目无神地看着外面的世界。几滴细雨时而打在面前的玻璃窗上,划出细短的痕迹。车子起步没多远,便酣然停在了红色信号灯前,引擎声还在嗡嗡作响。这是个躁动的信徒。

“那段时间,我一直在想着,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对劲了,或是说哪些事没有按原本应有的路线运转。”,父亲点起一支烟,再次将身子向后仰,说话语气十分平淡,也许是与生俱来的藏在骨子里的沉稳。

“唯一能解释得通的,并且打破这些事情逻辑的,也就只有上帝了,这是唯一能将我们联系起来的东西。”,他继续说道“人与人之间交互产生感情,需要的是彼此的世界相互交融,这点你应该明白吧?”父亲吐出一口烟,问道。

启东继续当着“哑巴”,在他脑袋里的齿轮像是被铁棍给死死卡住。

“就好比说,两个人都是类似地球的玩意儿,如果有什么共同的地方,或者是相互可以弥补的地方,两个球体就有相交的地方。”,说到这,父亲又停顿住,他长叹一口气,嘴里的烟连同某种情绪一并吐出,“我和茜子就是因为‘上帝’才得以交融的,不过我们应该属于相切,就是只有一个点的交融,因为只有这一点勉强算是我俩的交集,其他地方不论是相同还是互补都沾不上边。”

眼前出现漆黑的门框,门框内出现一个女子的背影,在那以外是一片茫茫白光。女子手提着一个中型行李箱,身披长发,穿着紧身短裙,身材十分高挑动人。但是她身后的白光太过刺眼,无法看清其容貌,也难以辨认大概的年纪。

她就这样背对着这里,站在门框内。稍顷,女子转过身来,她身后的白光像是蕴含着强大的能量,源源不断地朝着门这儿输送过来,能拥有如此之威力的光,它的源头应该是太阳才对,但这光线又犹如坚冰一样,散发着世界某个角落的寒冷气息。

女子发出微弱的啜泣声,朦胧的视角中能看见她单手捂着嘴,试图掩盖自己的哭声。过了不知多久,女子止住哭声,头朝着这儿定格了片刻,便扭头走进了白光里,缓缓传来的,是轮子摩擦地面的声音......

启东猛地一下坐起,他大口喘息着,感受到心脏正有力地拍击着自己的胸脯,脑袋里像是被切断了电源似的,一片茫然。稍作休整过后,心脏的跳动渐渐平稳下来,启东环顾西周,车上只剩下对面座位上的一对情侣,车轱辘摩擦着地面发出沉闷的声音。

窗外的天色已经彻底变暗,天上的云难以看清轮廓,黑夜已然降临。启东又长长呼出一口气,他坐在位子上依着窗,闭眼回想刚才看见的情景。

那个陌生的背影,莫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虽然母亲的声音是怎样的早已忘记了,也不知道究竟长什么样,有关她的相片也估计在那一夜被全部卷走,像精明的嫌疑人清理犯罪现场一样,干净利落,不留一丝痕迹。可那白光又是什么呢?为什么如此的醒目。总感觉那里蕴含着一股难以控制的生命力,准确的来讲,那里有什么东西正蠢蠢欲动。比起哭泣的女子,白光似乎更显得冷酷。

启东摇了摇头,罢了,就是个梦而已,想再多也没用。他看了眼驾驶位上方的电子钟,19:05,还有大概十分钟左右到家,于是便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翻看起当日的新闻。此时公交车经过一片略微颠簸的路段,车上挂着的吊环来回摆动着,引擎声依旧在嗡嗡作响......

父亲将手中残余的烟头掐灭,他低着头正思索着些什么。一片默然环绕着整个客厅,有时从阳台那儿钻进几阵夜风,它们缓缓拂过启东的身体,刺激着他的神经。启东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悸动,他吞吞吐吐地开口道:“那...那妈妈为什么...突然就离开了?”

这个问题在他的内心里憋了好久,从母亲突然的离开到现在,启东对这个本应最亲近的女人却是一无所知,是长发还是短发,有无化妆的习惯,喜欢看电影吗,全都不知道。“很简单”,父亲十分果断地回应道,“很简单呀,当然是我所指的相切的那个点断开了呀,两个人自然而然地脱离开来了。”,

“上帝?”,启东问道,

“对,上帝。她呀,失去了对上帝的信任,不想再依靠她生活下去了。”,父亲说,“茜子刚来这个城市的时候,可吃了不少苦。没办法呀,一个学新闻的人偏偏要干设计的行当,去给设计公司当了学徒,一个月挣的钱只够管饱肚子,和同学勉强挤在六平米的公寓内。”

父亲的眼珠子闪动着,在那里面也许是一个稚嫩女孩熟睡的画面,启东则再次进入默不作声的状态。“差不多在她难以忍受这样生活状况的时候,我才在公司附近的天桥下遇见她。时值十月中旬,冷涩的风逐渐涌入城市的大街小巷。她一人坐在烧烤摊旁吃臭豆腐。说实话,茜子年轻时算不上漂亮,但她身上有着像是与生俱来的可爱,看她吃臭豆腐时就被她这样动人的气质给吸引住了。”

父亲说:“她向我抱怨工作上的种种不顺,我就把上帝介绍给她了。我说,上帝创造了世界,就必须要看管好它,一刻也不停地监视着地上发生的一切。要是偷懒的话,世界很有可能面临崩塌的危险。所以人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马不停蹄地劳动着的。

人也绝不能有疏忽,否则面临的是人生的崩塌。本觉得这样的话就是糊弄小孩的,没想到她越听越来兴致,不停地问我关于上帝的种种问题。上帝真正存在吗?上帝怎么把万物尽收眼底的?上帝有没有伴侣?”

“不需要知道上帝什么什么的,你只要知道,如果好好工作,上帝就会保护我们就行了”,年轻时的父亲说,

“为什么呢?”,茜子问道,

“因为我们努力工作就是在帮它保护世界,它要是不保护我们,那可怎么说得过去!”,

“努力工作就是保护世界吗?”,

“是的,不过从根本上说,那是你自己的世界。努力工作,自己的世界会逐渐变好的这点你知道吧?”

茜子点点头,

“但是你的世界是和别人有交汇的呀,所以自然而然地,你的世界变好了,那么你周围的人的世界也会慢慢变好,这样真正全世界的人都会变好了。”

“对哦!”,茜子惊叹道,

“所以说,上帝会好好保护你的,只管放手去干,什么设计衣服,设计鞋子,只要你努力干活,就一定会好的。”,

“嗯!”,茜子激动地点点头,

但是上帝它是怎么保护我们的呢?年轻的父亲暗自问道...

“嗳,你说,上帝穿什么样的衣服呀?”,过了一会儿茜子问道,

“不懂得,怎么,你想帮它设计设计?”,年轻时的父亲应道,

“我自己这边都忙活不过来,哪有空给它设计!我就是问问,要是上帝穿着衣服的话,那不是会脏的吗?”,

“有可能。”,

“那脏了,谁给他洗呀?总不可能自己洗吧。”,茜子急切地说,

“为什么不能自己洗?”,

“你自己说的呀!他要是洗衣服了,世界就会崩塌!”,茜子特意咬重了最后两个字,这让年轻时的父亲有些难以启齿。

淋浴罢,启东换上睡衣,哄阿枫上床睡觉,之后在客厅留了一盏灯,便坐在沙发上吸烟,看阿枫的儿童绘本。十一点半时,阿芳回到了家,刚关上门便惊讶地发现沙发上的丈夫。阿芳换上室内拖鞋,走到阿东面前,茶几上的烟灰缸里的烟头已经堆满了。

“怎么还不睡?明天不上班吗?”,阿芳轻声细语地问道,

“在等你不是,怎么样,被咬的严重吗?”,启东放下始终定格在一页的儿童绘本,又点起一支烟。

“问题倒没什么大问题”,阿芳放下肩上的挎包,靠近启东坐下,“我去的时候医生说已经打了疫苗,基本无大碍了,可以的话当天就能办出院手续。问题就是老人,硬是想留在病房休息两天,说自己怕有什么后遗症,简直就是胡来。”

“人老了难免会这样”,启东说,“不如明天我替你去吧,正好明天休息。”

“那最好不过了,我坐在病房里照看一个无大碍的人,全身上下都觉得快烂掉了”,阿芳抱怨道,

“估计是想和你说说话吧,或者是在乡下呆久了,给憋的。”,

“唉,我有点精力透支了,先去洗澡了,你早点睡啊,明天早上八点半哟。”,

“这么早?”,

“你的岳父大人要求的!说不定你去了他还不乐意呢。”,说罢,阿芳便起身走进了卧室。

而此时,阿东的脑袋里想的并不是明天如何去面对自己许久不见的岳父大人,他明天的目的是去探望自己的亲生父亲。阿芳倒不怎么喜欢启东的父亲,总觉得他是个阴阳怪气的人,在和启东的婚礼上,她给启东的父亲敬酒,启东的父亲居然寻她要一小撮头发,尴尬的阿芳只得当着众人的面用剪刀剪下一小点头发。

启东则只是安慰着说:“别介意,这点头发对他来讲意义重大。”,在那之后,阿芳一直担心启东身上也会有这样的毛病,但从目前状态来看,启东身上倒没有他父亲遗留下来的影子。但此次自己的父亲在医院折腾过后,阿芳也许也要开始怀疑自己的亲生父亲了。

照着阿芳给的地址走,启东很快找到了岳父的病房。他看了下时间,8:26,还好,如果迟到可就惨了。走进病房的门,岳父背对着启东站在窗户边上看窗外的风景。岳父体型相对矮小瘦弱些,从启东这个视角看去,穿着病服就像监狱里的囚犯一样。

岳父透过窗户的反射看见了刚进门的启东,便背着身说道:“我就知道今天换你来了,”,启东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他先是大概憋了眼病房四周,室内有两张病床,靠门这边的床上躺着一个中龄的男人,他还在呼呼大睡着,靠窗户的病床上空着,应该就是岳父的床位了,床前桌上摆着各种水果,应该是昨天阿芳买来的。“您还好吧,爸?”,启东十分小心的问道,岳父没有回应他,继续在窗户旁站着。

启东以为岳父人老了耳朵不好使,便轻步走到岳父身旁,小心地低声细语道:“爸,您还好吗?”,岳父的脸始终朝着窗外,似乎外面有什么特别吸引人的东西,

“这不好好的站在这儿吗,能坏到哪儿去?”,岳父说,

“昂...”,启东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回想起来,与岳父大概五年未见了,若不是体型较容易认出,启东也许还需要上前询问“请问您是林芳的父亲吗?”,那可就糟糕透了。

“阿芳这孩子,心地倒是不坏,就是浮躁得很,这点从小到现在还没变,所以才受不了我这糟老头子缠着”,岳父继续看着窗外说,“你就和他相反,你是个沉得住气的人,正是因为相中这点,我才愿意把阿芳嫁给你。”,说完,岳父转过头来面对启东,

“您过奖了...”,启东低下头微笑着说,“能娶到阿芳这样的好姑娘,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了。”,

“咱们还是别说客套话了,我可不喜欢那一套,”,岳父微微笑着说,“今天没上班吗?怕是阿芳逼着你来的吧?”,

“今天确实休息,但是我自己要来的...”,启东回答道,

“真的想来看看我?”,

“嗯...”,

“哈哈哈,行吧行吧,有人能来那当然最好了,”,岳父轻轻拍了拍启东的肩膀,“真是希望阿芳少给你添点麻烦。怎么样,做一家之主可不太容易吧?”,

“还行吧,日子也算过得凑合,您放心,不管家里怎么样我都会对阿芳好的。”,启东慌忙说道。

在启东心理,岳父一直是一条迈不过的坎,虽说眼前的人矮小瘦弱,但自己打心里怕得罪他,莫不是全天下的岳父会给人这样的感觉?

“哈哈哈哈哈”,岳父憨厚地笑了起来,随后又把头转了回去,继续看窗外,“多大的人了,怎么说起话来还慌慌张张的。我可不担心阿芳会怎么不好,我怕的就是家不好了。”,

“家不好了?”,启东疑惑地重复道,

“对啊,家。”,父亲意味深远地叹了口气,“女婿呀,你要知道,对于我们男人而言,家比什么都重要。并不是说自己的孩子、老婆会过得多好,而是整个家庭圈子都要和和睦睦的,互相信任,一起愉悦幸福的生活下去才是。你别看我人长得瘦小的,当初我可是个扛起七口人的大丈夫啊”,

“七口人!?”,

在这之前,启东还没怎么从阿芳口中听过关于她家里的情况,只知道阿芳在农村家庭长大,接着到城里上学。

“是这样。虽说到最后也不能让每个人都和睦下去,但作为男人,尽最大努力就没有任何问题了。”,岳父说,

“那女人呢?”,

“女人?”,

“就是那些为了事业打拼的那些女人。”,启东连忙补充道,

“在我们乡下人眼里,女儿最好就在家里带好孩子干干家务。倒不是说歧视女性的能力什么的,这是祖上流传下来的,连着土地一起。”,岳父仰着头说,“但是城里自有城里不成文的规矩,这就是和乡下不一样的地方。看这外面一座座高楼大厦的,楼层越高的建筑里,怕是无形的规矩越多。”

启东也随着父亲的视角看向窗外,错综复杂的街道在楼房旁编织着,远处不停地传来车辆鸣笛的声音。这就是自己几十年都赖以生存的地方。离医院较近的一栋高层楼内,可以透过落地窗看见某个公司的办公室,仔细看去,有几个身穿相同制服的女子在左右来回走动着。

“本来打完疫苗,就想着赶紧回去了,家里只剩下一大一小两个女人了。”,岳父继续说,“但昨天站在这里时,越发觉得城里值得我多看会儿,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看久了,心里就踏实多了。阿芳昨天已经见过了,看她还是那样活泼可爱我心里就更踏实了。下午就办好出院手续回家喽。”

“要不我送您回去?”,启东说,

“不用了,看你也是难得休息一天。就不用浪费时间陪我这个糟老头子了,好好休息吧。在这样的地方生存下去,稍有不注意,人生就很可能会陷入崩坏的边缘哟。”,岳父再次拍了拍启东的肩膀,接着便继续盯着窗外看了。

遇见而已
遇见而已  作家 精雕细磨,把文字熬成故事,讲给你听!有酒有茶,常来坐坐。微信公众号:遇见而已微信号:eryieryi6文章均为原创,转载请联系本人!我已加入“维权骑士”(rightknights.com)的版权保护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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