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化身(上)

2017-10-02 22:50:31

断袖分桃

《虹化身(上)》by 玉枢君

1

骊珠呆呆地望着铜镜。

昏黄的镜子里,少年绿衣红裙,梳了女式的螺髻,戴了女人的金钗,一张清秀的脸苍白如纸。

“你的脸为什么这么白?”老乐师压低声音,显然有些恼火,“去!抹点胭脂。不要让陛下看见你这副死人相。”

骊珠只得站起来。一瞬间,他又感到好像有股冰水在心脏里涌动,从血管蔓延至全身各处。骊珠闭上眼睛,强压下寒意,手指却开始止不住地发抖。

虽说寒病是早就落下的,可他不得不承认,抖得这么厉害,多半出于初次面圣的紧张与恐惧。他一直都很怕皇上。

要说从什么时候开始,大概是从得知五叔死讯的那天吧。

五叔名叫黄五奴,是个身材矮小的汉子。那是六年前,骊珠不过十岁,和五叔住在教坊同一个院子里。他学歌舞,住西厢;五叔演竿戏,住东厢。

教坊人多,来来往往,本也不熟。只是有一天,他和哥哥昆玉经过院子,被黄五奴叫住了。

“你们两个小娃娃,”黄五奴满脸喜色,从怀里拿出一个纸包,“喏,这糕饼拿去吃。”

“五叔,什么事这么高兴?”昆玉问。

“你不知道吧……嗨呀,能有什么事?”黄五奴挠挠头,“陛下叫我们明天去耍竿,听说这次的赏钱比以往多不少呢。要能得赏识,没准更多,正好给你怜姐姐备嫁妆。”

他两手摸着两个孩子的头,“等明天我回来,还请你们吃糕,好不好?”

他和哥哥嘴里塞满糕,说不出话,就拼命点头。

那天阳光很好,透过叶隙洒在地上,恰似一地碎金。骊珠至今都记得那糕饼的味道,以及五叔的笑容。

可就在他满心期望着明天的时候,明天已经不会到来了。

第二天,黄五奴没和别的耍竿人一起回来。第三天也没有。接下来的每一天,他都没回来。

教坊的氛围起了些微妙的变化。大人们似乎达成某种默契,绝口不提那个名字,甚至连“黄”和“五”都避讳。一群人像过节一样吃肉喝酒,穿上从前舍不得的华美衣服高歌狂舞,弄得一身油污也毫不在意。

骊珠觉得他们好像丢了魂一样。他始终默默等待五叔归来,直到有一天,他看见有人提着行李住进黄五奴的房间。他再也坐不住了。

“哥哥,你知道五叔去哪儿了吗?”

“不知道……”看得出来,昆玉也很沮丧。

“那我去问问师父!”

“别去,”出乎意料,昆玉拦住了他,“我有种预感,五叔遇到了什么事。师父不想提,你最好也别问。免得他发起脾气来,又拿藤条抽你。”

但他还是去了。恐惧正在他心里滋长。如哥哥所料,乐师果然大怒。

“跟你有什么关系?”他咆哮,“我昨天教的歌你还记得多少?一群懒骨头,非要我拿藤条抽你们才肯动一动!”

骊珠离开师父的房间,心里很难过。不是因为被师父吼,而是因为透过老乐师瞪圆的眼睛,他看到了某种深深的恐惧,某种发自内心、无从避的阴影。

这让他很不舒服。很多年以后,骊珠回想起那时,突然觉得,那不过是窥得了艺人命运的一角而已。

某日天色阴沉,骊珠替师父交乐谱。回来时,他看到一排厢房和围墙的缝隙里在冒烟,觉得有点奇怪,就过去看看。没想到正撞上黄怜卿——黄五奴的女儿,在偷烧纸钱。

“怜姐姐,你——”惊呼未完,怜卿扑过来捂住他的嘴。他发现她脸上满是泪痕。

“这……这是给谁烧的?”待她的手滑落,骊珠颤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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