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帐灯之扶兮(下)

2019-12-27 10:51:21

志异

一直到扶兮慢慢地冻死过去,看着她满脸不甘地抓着身下的破草,划出道道血痕,感受着她身上的冷,她的屈辱,她的不甘,还有天寒地冻的冷意慢慢透着皮肤钻了进来,二九却毫无办法。

他就那么看着扶兮的手指一点一点地慢下来,慢慢地,慢慢地不动了。

眼泪顺着双眼流下,结成了冰,冻在嘴角上,眼睛里布满血丝,倔强地不肯合上,最后满眼的红色好像浸了血,一动不动地就此定格,然后二九的眼前是白茫茫的一片,不知道是在哪里。

二九沿着白茫茫的世界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过了多久,忽然眼前一黑,再睁眼时,发现扶兮竟又突然出现了。

此时的扶兮没有死去时那么落魄,穿了新衣服,戴着好看的首饰,皮肤也是干干净净的没有冻疮,就像当初在白府一样。

二九一愣,这样的扶兮有多久未见了呢。

他看着扶兮站在一个小院的门口,那个小院青砖白墙,门口挂了两个红彤彤的灯笼,上面写着“千”字,旁边的门匾上写着“千府”两个大字。

二九愣了,这是当初自己第一次见扶兮的那个小院子。

门口的扶兮犹豫再三,然后用门环轻轻地敲了敲门。

不多时,门被开了,一个身着杏黄色长衫的男子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看着扶兮并未说话,扶兮也在看着他,两个手指缠在一起,展露出了她的紧张。

沉静的窒息感,让二九很不舒服,却无能为力。

过了片刻,待那男子打量完扶兮,开口道:“跟我来吧。”语气平淡毫无波澜,面上也没什么表情。

二九看到此处,心里微漾,原来扶兮这面无表情的样子是被传染的吗?他微微地撇了撇嘴。

还没来得及多思考,就发现自己已经跟着扶兮到了里屋,屋子摆设熟悉,是二九当初来过的那个屋子。

扶兮进了屋子以后就站在门边低着头,那男子坐在旁边的桌子旁,给自己倒了杯茶,却没有喝,一直握在手里把玩。

修长的手指随意地捏着小茶杯,有说不出的惬意,却又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在男子三次拿起放下杯子之后,他开口了:“知道你为什么来这里吗?”声音依旧冷,扶兮轻轻地摇了摇头,没有抬起来。

“你可知你现在只是一个魂魄?”男人又问。

几乎是男人话音刚落,扶兮倏地一下抬了头,瞪着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男子未说话。

“你临死时怨气凝结,迫使你的魂魄不能投胎。”男子说完,便不出声了,与扶兮对视。

扶兮愣了片刻,然后缓缓地将头又低了下去,嘴里嘟嘟囔囔地念叨着:“原来我已经死了啊,我已经……死了……死了。”

反反复复地念叨了许久,扶兮抬头问那男子:“那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男子一笑,接着便道:“因为,你该来。”

“该来?”

“世间万物皆有灵性,人亦如此,你怨念至深,却也是用情至深,死前立下毒誓,世世纠缠,不死不灭。”

“那又能说明什么?”

“你受情的桎梏,难脱于情,心下有苦,泣泪成血,便结成了心咒。”

“心咒?”

“是,便是那心咒,将你带着所有不甘的你死后送到了这里。”

“这里又是哪儿呢?”

“这里千丈山上的千府。”

“千丈山的千府?是那个千帐灯的千府?”

“正是。”

“可我从不曾刻意寻找过这灯许愿。”

“你许下了心咒,心咒可以结成,便是这灯的有缘人,这灯本名续魂灯,既是承了你的情,自然要成全了你。”

“是吗?那是不是可以……”

“不可以。”听到可以达成所愿,扶兮面露狠色,却在还未说完,便被男子打断了。

“为什么?不是说要成全我吗?”扶兮不甘道。

“成全是随心,却不劝你结怨,你本有罪孽,若再造杀业,必是重惩。”

“我不怕,反正……反正我活着也是生不如死。”

“那你先跟我来吧。”那男子见扶兮执拗得很,便转了身去,扶兮在他身后跟着。

见男子拿了灯向外走去,扶兮只是跟着。那男子一路朝着小院后面走去,一路无言。

片刻后,男子在一棵开了稀松几朵小花的桃树下停了下来。

他将灯放在树下,然后转身对着扶兮道:“你在此守灯三天,若这灯芯不灭,我便不再管你。”

“一言为定。”扶兮笃定道。

男子见她心意已决,交代完便离开了。

男子离去后,扶兮慢慢地蹲下来观察续魂灯,才发现,桃树下的续魂灯火花很弱,时隐时现的好像随时要媳掉。

她连忙将手遮在灯壁两端,好像这样烛火就不会熄灭。

现在不远处的二九看着这一幕,心里有点悲哀,他不理解扶兮到底在固执什么,能结成这么大的怨气,竟连投胎都投不得。

“看来,你是新的续魂灯魂了?”在二九胡思乱想之际,耳边响起了一个声音。

二九猛回头,发现竟是那跟着扶兮说话的男子,此时的他也是隐着身子,看着的是扶兮,话却是对二九说的。

二九万分惊诧,他问:“阁下看得到我?”

男子笑了笑,道:“但凡到了这儿的人,我都看得到,除了这儿我便看不到了。”

二九疑惑,男子大笑,摇了摇头。接着道:“你猜,那烛火会灭吗?”二九摇头,不答。

那男子又问:“你觉得扶兮会回白府吗?”

二九想了想道:“应该会的,我曾记得我到千府小院的时候看到一个枯槁老人,大概是那位白公子。”

男子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似叹道:“缘浅情深,总有强人所难。”

二九没明白,他看着眼前的男子,清新脱俗,不染凡尘。他试探地问道:“不知阁下是?”

“我?我是这扶兮上一代的灯魂,”那男子答道,顿了顿他又道:“你可以叫我半折君。”

二九颔首,便是礼貌。半折君接着道:“你一定疑惑,我如何看得到你,不只是你,任何一个出现在扶兮梦里的人我都能看见,我生活在扶兮这段记忆里,直到你跟着扶兮的记忆继承续魂灯魂,便结束了。”

二九皱了皱眉,然后问道:“那半折君现在可是神仙?”

“不是,大概是都源于续魂灯魂,特定的记忆里,你回到了扶兮的过去,便见到了我。”

二九似懂非懂,跟着点头,他看了看扶兮,她依旧执着地捧着那盏灯,一瞬不瞬地盯着。想了许久,他看着旁边的男子,问道:“若出了扶兮的梦境,我与半折君还能再相见?”

“若那时还能相见,大概是真缘分了罢。”半折君回答得敷衍,不以为意。

有人同行,时间转瞬即逝,扶兮的三天一晃而过。

第四天一早,半折君便出现在了扶兮面前,第一句便是问:“可想好了?”

“想好了。”

“好。”半折君答完,抬手一挥,幻化出一帘障幕,幕中出现的人是白岐和于小姐。

看情景是白岐成亲当晚扶兮被赶出去之后的事情。

画面中的白岐冷静自持,面无表情地对着趴在地上哭泣的于小姐交代着什么,然后一饮而尽交杯酒。

扶兮看着这一幕,要笑不笑,似哭似笑,原来白岐不是不知道,他只是不会选她而已。

眼前的场景还在变幻,白岐在同于小姐交代清楚后,一切似乎都没有变,日日你侬我侬,如胶似漆,好像洞房夜的事儿就像没发生过。

直到于小姐查出怀有身孕,白岐便以为她调养身子为由,将她娇养起来,不再碰她。

刚开始的两个月还夜夜留宿在新房,两个月以后便以各种借口不再回去,在之后,白岐瞧上了一个丫鬟,索性收为了通房丫头,夜夜宿在那头。

起初于小姐并不知情,只道是白岐忙于生意,她虽有些不甘愿,却也能体谅,料想白岐辛苦,便洗手煲汤,想给其补身体,谁知,推门而入正看到她那忙于生意的好夫君正同丫鬟行云雨之事,当真是忙碌得紧。

于小姐顿时觉得委屈,一怒之下摔碎了汤碗,惊醒了两个忙乱之人。

开始,白岐还有些心虚,可是看到于小姐却又突然硬气起来,搂着那丫鬟将外面伺候的人唤来:“怎地夫人来了不通报?”

伺候的人不敢应声,低着头不动。

于小姐更气,指着白岐身边的丫鬟质问道:“阿岐,这是怎么回事?这贱人是谁?”

白岐不以为意,甚至还紧了紧搂在丫鬟身上的手,说道:“她叫春香,是我收的通房丫鬟,你有孕在身,我便没想劳累于你。”

于小姐双眼含泪,直直地看着白岐,说不出话来。白岐见此,似乎觉得还不够,复而又说:“我对她喜欢得紧,想跟爷爷提一提,给她当当姨娘。”

“阿岐!!!”于小姐咬牙道,她几时如此受辱,一时悲愤交加,两眼一翻直接昏倒在地。倒下前她似乎看到了白岐慌慌张张地朝她跑了过来。

桃树下扶兮看到这一幕,不禁自嘲一笑,原来白岐不止对她无情,对别人也没多情过,看着都安好,却也薄情多。

敛了敛心神,扶兮继续往下看,眼前的画面一转,便是于小姐和白岐孩子满月的时候。

那是一场盛大的满月酒,整个白家都红彤彤的,喜气洋洋,白老爷还为长孙打造了一把沉甸甸的长命锁。

来白府贺喜的人络绎不绝,其中还有县太守梁卓与其子梁犹是。

梁犹是,典型的纨绔子弟,本来也没什么,偏偏同于小姐交情不浅,更有甚曾与于小姐春风一度过。

于小姐陪着白岐在前堂待客,看到梁犹是明显一僵,捏在手上的帕子陡然一紧,旁边的白岐似有所察觉,微微侧身看了她一眼。

于小姐见状,马上恢复常态,脸上挂了笑。白岐也没有多问。

酒过三巡,热闹渐渐褪去,于小姐抱着孩子陪在老夫人身边,身旁的白岐却不见了身影。

顺着于小姐眼睛定格在某个视线,发现那不见的白少爷正陪在那个新晋的小姨娘身边。

那小姨娘正是那日的丫鬟,因着肚子争气,也怀有身孕,在白岐微微的请求下,老夫人便允了白岐做偏房。

于小姐知晓后大气,却又无可奈何。她不能阻止白岐纳小,那样会如妒妇一般。却也真真做不到不计较。好在那姨娘懂分寸,没有特意过来招惹。

毕竟是大房夫人,夫君夜夜留宿在偏房,总是招惹闲言碎语,甚至开始谣传孩子不是白岐的,连老夫人都有耳闻,特意传于小姐过去问过话。

于小姐又气又急,半路堵了白岐,与他说:“阿岐夜夜留宿妹妹那儿,可是我伺候的不好吗?”

白岐一噎,推脱道:“你还要照顾恒儿呢。”

“我是过来人,现如今妹妹有孕在身,阿岐可得懂些分寸。”于小姐特意咬了“过来人”和“有孕在身”的腔调。

白岐张了张嘴,没说话。于小姐又说:“阿岐可曾听得最近传言?”

“是何传言?”白岐疑惑。

“阿岐果然不知。”于小姐特意顿了顿,再三开口道:“近日,府上传言,白府的少爷夜夜留宿偏房,对夫人不理不睬,怕是孩子并不是白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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