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县尉在余三爷的窗下墙面上发现有大面积的泥淤,有的泥点还附着在窗户上。
“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作案、抛尸,竟一气呵成?”县令厉声呵斥。
“公堂之上不容你架谎凿空!快速速招来罢。”
珑芳娘见瞒不住,也都承认了,“与罪妇一同行凶的,还有林怡德家的林范。”
“学生叶安,拜见县令大人、县丞大人。”
县令与县丞定睛一看,见二人夺人风采,气质正派,便欣慰地笑了。
“这位是学生的同窗,姓郑名明颖。”
郑明颖学着叶安行礼。
许是精达太久,县令县丞二人相视一眼。县丞道:“当今帝宗,便是郑姓。你们又从上都来……”
叶安自知瞒他们不过,便对郑明颖点了点头。
郑明颖恭恭敬敬地答道:“明颖与圣脉,确实是有亲故。不过已出五服。”
县令、县丞随即向他作揖,“原来是皇亲贵胄,恕下官眼拙。”
又看此人秉性纯良,与稚子无异,想来是不堪忍受官家的虎狼之心,遂在江湖漂泊。
县令问了二人读过什么书,从上都来都历经了什么,叶安酬应如流。
县令夸赞了二人一番,送他们出了府衙。
县丞跟随在县令身后。他忖度了不久,才将自己心中的疑问提出来:“明颖?这名怎么与东宫那位……”
县令默念了两遍,脸色顿时变了。
传闻太子前两年干戈征战,脑部受了重创,药石无效,太傅之子便带了太子出宫寻访名医。
县丞说道:“就算太子恢复不了以往的样子,但如画江山,百态横生,太子尝遍百姓疾苦,即便他日做不了明主,一个贤字还是配得上的。”
县令点点头,向他二人离去的地方打恭作揖,“这位大人用心良苦了。”
4
余家的女眷站在关押珑芳娘的牢槛前,桌子上堆积了一些食盒。
“你未婚夫不争气我是知道的。”余方氏说道。
珑芳娘止不住地啜泣:“余师傅,你最懂我。”
余方氏攥住她的手,一张脸尽显苦闷忧伤之情,“我公公撞见了你俩的事,你跟他说出原委便是,你何苦呢。”
“师傅,你不晓得。”
“我与殷舒二人是十年前从幽州逃荒来的这儿,本是生死不渝。”
“我父亲为了激励他,便说他高中之日,即是迎娶我之时。”
“可,三年三年又三年,他次次落第。”珑芳娘抹开脸上的泪珠,像是找人倾诉似的,把话匣子打开了,“假若他有心,我又何必不安于室。”
“他与我绣坊的一位姑娘厮混,如今孩子都七八岁了。”
“我能怎么办,可怜我一个未出阁的老姑娘,还要给他人做嫁妆。”她自嘲道。
余月月越听越气,秀眉凝起:“既如此,你该与他说明,断了这婚约。”
珑芳娘叹气:“我怕……我怕人家说我是嫌贫爱富的人。”
“我们本意是让殷舒这次回乡后,拿银子让他扶那位娘子为正妻。这样我便可脱身,与林公子成婚了。”
“反正我老父亲是不在了,忤逆便忤逆罢。我是生人,还要活几十年呢。这些恩怨,待下去的时候再向他老人家交代。”
“可惜,还未等殷舒回来,我与林公子商量的事情就……被余三爷听到了。”
珑芳娘对余家的女眷连声抱歉,也恨自己心狠手辣、头脑发昏。
她垂着脑袋,早没了往日的精气神儿,“是我贪心不足,既要有名节,又想攀高枝儿。如今落得这样的下场,我是该认的。”
“师傅,只一句话,您帮我带给林公子。”她拽住余方氏的袖子,眼睛里晶晶亮亮的。
“别说一句了,十句百句,嫂子都会帮你。”余方氏慈柔地拢住她的头发。
她浅浅地笑了,鼻息平缓:“对林公子说,珑芳娘对不起他。下辈子,珑芳娘一定做他的妻。”
“安华,你没发现,大家都不想珑芳娘与林公子伏法受诛?”郑明颖对叶安说道。
叶安在西城的马厩里挑了两匹马,从怀中掏出银两递予卖家。
“就连余大哥和余方嫂子,也是没有想追究珑芳娘责任的意思。”
叶安的明眸注视着郑明颖,他淡淡地说了句:“法不容情。”
郑明颖穿着一件靛蓝色的新衣服,清雅绝尘。他拿出包裹,怔怔看了许久。
叶安拍了拍他的肩膀,缓缓道:“走罢。”
二人在黄昏下驾马奔腾,古道上扬起一阵沙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