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有一个回不去的地方,叫做家”
说真的,这么多年我并不明晰自己的“乡”关何处。或许正是因为没有了“关”,就没有了守,便只顾不停地奔走。
近来,父母偕老带小终于搬回了我出生的那片他们碎碎念念的“故土”。
大概上个月中旬,父亲给我电话问我什么时候可以请个假回去那个故土以外生活最久的城市把拆迁相关的最后事宜给办了。我答应他会趁着出差的空档,专门回去一趟。
记得十一回去的时候,我从父母的眼里看到的不是他们离家拼搏多年,终得衣锦还乡的雀跃和感动,更多的反而是那“近乡情更怯”的陌生和空洞。
那天带两小只逛公园,母亲和父亲商量,要不等到俩孩子上了学,咱俩还回去继续做咱们的营生?父亲立于公园的湖边,抽烟,始终不置可否。
工作或生活当中,经常会有人问我是哪里人。我更倾向于让他们猜,他们的答案也都五花八门:山东,安徽,河南,北京,上海,广州……这些答案,我也都乐得接受。
有的时候会以自己语言的天赋和少年经历的丰满而自喜,有时候又会因故土的日渐模糊而倍感唏嘘。都说飞上了枝头,能变成凤凰,也很是羡慕那些扎根上海喝五吆六的“凤凰男”,可我没上枝头,我卡在垭口。
离开上海返乡回去的那天开始,雨下个不停。不,应该是我近来每次准备离开上海,雨都会下个不停。想问萧敬腾先生,是不是在我的灵魂的蛋糕上挖了个洞,用来安置他“雨神”的果肉?
地铁上可能是太困乏的缘故,趴在旅行箱上流着口水就睡着了,朦朦胧胧听到报站录音,起身就走的时候,被身后的大叔一把打在了屁股上。另一只手一伸,我的手机就躺在他的手里。
下高铁转铁皮的时候,雨还没有停,打在玻璃窗上,像火车先生的汗水顺着他的脸庞滑落。
在站台的蒙蒙细雨中,叼烟候车。
我看到不知名的绿色,在这深秋里居然放肆地长着。应该是谁扔下的果核,它脱离了母体,脱离果肉,脱离人类的手,又脱离了他们的消化系统——然后狠狠地扎根在这儿,管它时令,管它气候,管它未来,管它多久,就奔个活!
回到小城的当天晚上,已经入夜,下车的时候才真心承认了自己的岁数,后悔了身上的单薄。
出站口发现附近没有出租车停靠点,只听到守在站口的出租车司机嗷嗷叫唤。打听到某地多少钱,司机漫天要价,我转身就走。
一老大爷一把拉住我说他今晚上一个人还没拉到,只收我十五块钱。二话没说我就上了他的“敞篷跑车”。
老爷子花白的头发配上我吸溜的鼻涕,成全了这座城市夜晚的寂寥和骨感。
又回来了!像远归的游子,而这城是哺育我的养母。
开发商给的是支票,取出来转存的时候,看着那堆钱却没有一丁点之前幻想的那种“我从没见过这么多钱啊”的激动。
返乡的车是在下午的一点三刻,在发车前我犹豫再三,还是打车去那片废墟又逛了一遍,我多少次的两点一线,我多少次的魂牵梦萦,我多少次入梦至酣的狗窝。只剩下断壁残垣,被掀掉的屋顶,被砸断的梁骨,被捅破的门窗,被扔掉的桌椅和衣服,随秋风瑟瑟,坚毅英勇。
我曾无数次期待那大红色的“拆”字能圈在我家的墙头,可当它真的真真切切地印在那的时候,我只想哭。
回不去了,再最后看你一眼,我就走。
2.
活够了,死是最好的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