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余修是光华路高级中学的一名数学老师。
在他眼里，教学也只是为了维持生计而已，除了喜欢研究数学问题以外，他剩下的时间就是抱着小说不停地翻看。
他曾笑着说：“有时候数学玩腻了，我就想去搞点别的，但我这人不爱出门，也只能看看小说，看看别人是怎么生活的。”
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每天上课，下课，回家，吃饭，研究数学题，看小说，他的生活重复且单调。
这天，还没进办公室，就听到几个年轻老师在吵吵闹闹的开着玩笑。
办公室新来了一位女同事叫做邓梦瑶，是从首都师范大学毕业的研究生，在这里教孩子们音乐。
有人说，她来到这纯属屈才。当然，这是他们第二次这么说，第一次，说的是余修。
“您好，余老师，听说您教数学？”她坐在余修的旁边，一边整理着教案，一边对余修说。
“对的，邓老师，欢迎你的到来…”余修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是从嘴里蹦出这几个字。
场面一度陷入了尴尬，邓梦瑶冲他笑了笑，随即拿出镜子和口红，准备化妆。
窗外下着毛毛细雨，秋天的天气说变就变。
余修打着一把黑色的折叠雨伞，伞骨有一部分塌陷下来，他却不以为然。
因为，此时此刻，他的心里想的是如何“反证BSD猜想”。
走到公寓楼下，刚准备收伞，就听到有人说话：“您也住在这里啊，余老师？”
“是啊，您是？”余修有些不解，他好像不认识眼前的这个男人。
那男人整理了一下自己寥寥无几的头发，额头上露出了一枚月牙型的伤疤。
看着余修还是没反应过来，那男人就问：“上周，来参加协会的活动…您不记得了？”
“哦，我想起来了，你是汪主持，您好您好。”余修想了想，向他伸出右手。
汪主持连忙双手握住，生怕在礼仪上怠慢了这位著名学者。
“你父亲他身体怎么样了？”余修问。
“唉…还是老样子，一个劲儿的喘，天气暖和点儿还好，天气一冷，就像今天，就不太好了…”
“老爷子年纪大了，想当初他带我们做课题的时候，比我们都有精神。”
“可不是嘛…岁月不饶人啊。”汪主持扶了扶自己的金丝眼镜，好让它能够平稳的镶在脸上的横肉里。
刚回到家，手机就响了起来。
从口袋拿出一看，竟是邓梦瑶打来的电话。
余修把手提包放在置物架上，雨伞收好挂在盥洗室里，才接通了电话。
“喂，您好，是余老师吗？我是邓梦瑶。”电话里的声音确实是邓梦瑶，但是语气中却带有一丝不安和恐慌。
“我听出来了邓老师，怎么了？”
“那个…您有空吗？我想和您说点事…可能会耽误一下您的休息时间…”声音不仅很小，语气中的惊慌也更加凸显，余修听得出来，邓梦瑶似乎遇上了什么麻烦。
“有空，您请说。”
“我们在梦兰咖啡厅见面，可以吗？我想…请教您一点问题，好了好了…你已经到了啊，我马上就来。”
余修知道，她这话是给别人听的，而且情况危急，余修顾不得多想，直接拿伞下楼。
梦兰咖啡厅距离公寓大约有3000步，余修立刻想到这个时候和平路正是人山人海的时候，走过去要穿越四个红绿灯，于是他便直接进入了南湖公园，从东大门入，从西大门出。
虽然路程可能会远200步左右，但时间上却会占据一些优势。
来到梦兰咖啡厅的门口，她果然直挺挺的站在门口。
“你不冷吗？”余修看到邓梦瑶只穿了一个白天上班穿的灰色套裙，站在店门口冷的直哆嗦。
“还好还好，真是麻烦你了余老师，我们进去细说吧。”
进门，从装修风格看，这家咖啡厅绝对是有一定的历史了，有些镶着水晶的绿皮沙发显得有些破旧，墙壁上的古希腊雕塑倒是引人注目。整个咖啡厅人不多，只有少数几位散客坐在座位上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机。
“您好，两位是吗？”一位棕色头发的女服务员小姐走上前来。
“对。”余修说。
“您先请坐，我去给您二位倒水。”
服务员的黑裤子和白衬衣让余修想起了《教父》里的意大利黑手党。
走到窗边，坐在暖色灯下，望着玻璃窗上的雨珠，邓梦瑶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
“有人跟踪你吗？
“余老师你…你是怎么…”邓梦瑶下意识的身体后倾，望着余修，眼睛瞪的大大的。
余修抽出几张桌子上的餐巾纸，递给精神恍惚的邓梦瑶，示意让她擦一擦额头上的汗水。
2
“你打电话的时候我就有所发觉了。”
余修不紧不慢的擦拭着面前餐桌上留下的印记，他不喜欢桌子上有任何的残留，特别是一些混合着油脂的指纹。
“余…余老师…我觉得可能有个人一直在跟踪我，但我不确定…”
“先别着急，缓一缓，然后慢慢说。”余修接过服务员的菜单，漫不经心地翻阅着。
“一杯焦糖玛奇朵给这位女士，我要一杯意式浓缩，谢谢。”
“黑手党服务员”用平板电脑记下这些东西，整个过程也就用了五秒钟。
“之前在哪里工作？你这不是第一次工作了吧，邓老师？”余修拿起桌上的水，缓缓地递给了邓梦瑶。
“嗯？”邓梦瑶回过神来，接过杯子，“谢谢，对，我之前在市实验中学。”
“那里应该待遇会更好一些吧？怎么想起到现在这所学校了呢？”
“我的奶奶身体不太好，在这里工作，照顾她会…更方便一些，”邓梦瑶还陷在回忆里，“那您又为什么要在这儿工作呢？据我所知，您在数学方面很有研究啊。”
“我觉得这里清净，我很喜欢南湖公园，这环境很适合研究数学问题。”
这时，服务员小姐把咖啡端了上来，眼神一直注视着手里的托盘，生怕步伐不稳，或是注意力不集中，杯子里的咖啡会溢出来。
“请用。”她小心翼翼的说。
“看得出来，这位服务员小姐可能之前是一位收银员。”余修的嘴角微微上扬。
“你怎么知道？”
“你看，她在帮我们点单的时候，对于电脑上的操作已经很是熟练了，一般的员工可能会先翻一翻菜单，看看上面所对应商品的位置，或者用关键词查找来确定目标，而我们要的咖啡并不是在第一页菜单里，她却能迅速的找到。”
“这个理由恐怕有些牵强吧？”
“当然，她递给我们菜单的时候，我看到了她的大拇指指纹和其它的明显不太一样，起码我的感觉是更平滑厚实一些。我认识一位做账的老会计，他的手就是这样的。”
“你再看她的步伐，”余修指着还在走廊上来回穿梭的那位服务员，“很明显的能看出她不是太习惯穿高跟鞋，和人接触的时候眼神的对视基本上不会超过十秒钟。”
“我知道了！收银的人平时在柜台里穿的是平底鞋，这样既不会让人看见，哪怕站得时间久一些也那么累。”
“说的对。”余修笑了起来。
聊了这么一会儿，杯子里的咖啡也下去了一半，余修认为是时候了。
“和我详细地说说吧，今天发生的事。”
“嗯？”邓梦瑶突然间缓过神来，过了这么一会儿，她差点把这件事给忘记了。
随即，她的眉宇间也发生了变化，表情开始变得严肃，其实余修很想开句玩笑：这还真像你平时上课的姿态。
“今天中午，我下班之后走出校门，打算去左手边拐角处的那家快餐店吃饭，你知道吧，就是那家店。”邓梦瑶用手在桌子上比划。
“我知道，有很多老师经常去那儿吃饭，除了我。”
“我本来一直在低头玩手机，偶尔抬头看看来往的行人，只是总觉得有个奇怪的人在盯着我。”
“然后呢？你看清楚他的样子了吗？”
“我当时没有在意，心想，别人看不看那是别人的事，我总不能不让人家…”
“嗯，我明白，你继续说，然后怎么了。”余修频频点头。
“然后我实在没忍住，快要走到那家快餐店的时候，我扭头看他，人却没了。”邓梦瑶摆了摆手。
“你确定没有看错是吧？”余修问。
“刚开始我还不太确定，因为我一直在低头看手机，你知道的，看手机时间长了抬头看远处的事物就会有点…”
“模糊。”
“对，模糊。于是我就没太当回事，迈步走进了那家快餐店。”
“可是，当我吃完准备回学校的时候，还是觉得有人在跟着我，我觉得他很警觉。”
“警觉？”
“对，他生怕我会发现他，从余光中我发觉他可能在我身后右侧的不远处，但每次我想回头看的时候，他瞬间就不见了，就好像…好像是一道残影。”
“我想想，”余修摸了摸下巴上刚长出来的胡子茬，眼睛凝望着窗外，“那条路好像除了几个废弃的电话亭没什么可以躲避的角落了吧？”
“对啊，这就是我纳闷的地方。”邓梦瑶双手托起下巴，望着桌子上的盆景发呆。
“那确实挺奇怪的。”余修端起那杯意式浓缩，细细的品味，他的大脑正在高速运转，并希望自己能够快速的穷尽所有可能。
“对了！晚上的时候，就在刚才，我看清了他的…”邓梦瑶紧紧的抓住余修的衣袖。
3
“看清了什么？”余修也开始变得严肃起来。
“我看见了他那件藏蓝色的T恤。”邓梦瑶开始变得惶恐不安。
“那件T恤，我好像在哪儿见过，是一件藏蓝色带有深色花纹的长袖T恤，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倒像是我们父辈那代人穿的衣服，我还看见那件衣服上有一些暗红色的点状印记，就像是……”
“像是什么？”
“就像是刚杀完人之后溅到身上的血。”
邓梦瑶整个人的身体开始变得僵硬起来，手也攥得更紧。
“你冷静一点，邓老师，毕竟天色较暗，可能碰巧只是有个穿藏蓝色衣服的人从你身后走过而已，你会不会是最近刚来不太适应，有点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