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你的时候,你是冬月园中红梅,耀眼明艳;放弃你的时候,你是心头的细亮长针,我知道疼,却还是义无反顾推进心头。
都说世间薄唇男子最为无情,可我遇上的那个薄唇男子却极为深情。
夏日炎炎,他顶着当头的烈日为我送来竹山的一饮清泉水。腊月寒冬,皑皑的白雪袭满青石板路,他带着温润如玉的面容为我送来暖身的羊肉汤。
姑娘们都笑他被我迷了神智,他莞尔一笑,不语。
我亦是低下头,用轻罗小扇掩面而笑。
与他相识不过一年有余,我俩就如同相识多年的青梅竹马般熟识。
他对我许下迎娶之诺,可我心中却又悲又喜。
青楼女子怎能入得了大户人家的门,这一切不过是缘聚缘散,终归缘浅……
1、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雪下了三日,不见停歇,入眼之处皆为白色,只余那窗前的一抹红。
“姑娘,您本就穿的单薄,还是离窗户远些吧,若是染了风寒,又该受罪了。”一个穿着碧绿色袄裙,梳着简单发髻的侍女对着窗边的一抹身影说道。
“灵雁,你想家吗?”被唤作姑娘的红衣女子并未转身,一双明眸依旧是看着窗外,红唇微启,问道。
“姑娘说笑了,灵雁自记事起便跟在姑娘身边了,连家在何方都不知,何来想家一说。”灵雁恭敬的回答,眼中满是天真无邪之色。
女子并未开口,她依旧看着走廊旁的一抹红色。
是啊,灵雁不知家在何方,又怎会想家。不像她这般心中满是愁绪。
“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女子轻启红唇,吟诗一句后正欲转身,却听身后传来温润如玉的声音。
“姑娘为何以为雪不及梅花香?”
女子沉默许久,未做答复。
许是意识到自己的唐突,先前说话的公子后退半步,躬身开了口:“在下唐突了。”
“姑娘若不嫌在下叨扰,待到下次来时,给姑娘带来今年的初雪泡一杯好茶。”
红衣女子还未出声,不远处便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公子,士郎大人已结束查案,让小六唤您回府。”
“嗯,就来。”
“在下名为祁琚,下次来时定会为姑娘泡一杯好茶。”说罢,祁琚转身往廊下尽头走去。
他乌黑深邃的眼眸映着光亮,鼻梁高挺,嘴角上扬,方才的姑娘仅是一个侧颜便让他为之动容,若是回眸一笑,那将又是怎样的一番风情。
“祁琚,美玉,果然温润如玉。”红衣女子看着祁琚走去的地方,喃喃自语。
将窗户关上,转身唤道:“灵雁,快将我的书本都拿来。”
许久,女子才将目光从桌案上收回。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盈盈浅笑,美目盼兮,葱葱玉手从那几字上轻轻拂过,落下无形的浅淡痕迹。
窗外仍是白茫茫一片,房内点着蜡烛,不知是哪来的风将微弱的火光吹的攒动,蜡烛旁的丝线依稀可辨颜色,相比那通红的芊芊玉指,红烛倒显得淡了许多。
2、
遥遥无期等,念君急时来
三日,如一别三秋般长远,又如眨眼般消散。时之长短,皆在人心。
那一日,她在蝶香苑的花兰园弹古筝,几个浓妆艳抹的青楼女子各手拿清酒,水果哄着一个不知名姓的达官贵人。
女子为财与活命,男子为色与快活。你情我愿的买卖不止一次入了她的眼,蝶香苑的老鸨也千万次劝她入了这行,说她就算在这青楼中保住了贞洁,又如何能保住名声,可她终究不为所动。只靠着手艺弹一曲古筝,养活主仆二人。
一曲未毕,即被匆匆而来的灵雁打断。幸好桌旁的几人忙于玩乐,并未发觉悠扬的古筝曲子已停了。
“姑娘。”灵雁唤了一声。
随后俯身在红衣女子耳旁说了些什么。
女子手指微微一颤,一双美目轻眨三两下。随即右手一抬抚上遮掩面貌的面纱。
“公子认错人了,我生在青楼,福分浅薄,如何能与公子一叙。”
“是,灵雁知道了。”灵雁听完女子的话,转身往门外走去。
“灵雁,罢了,我亲自去吧。”女子说罢起身,手指搅着衣袖,出了门外,将白色面纱解下,给了身后的灵雁。
她一身红衣行在廊下,衣摆如精灵般跳动,青丝垂下直至腰间,简单的发髻上别着一支剔透的白玉簪子。
冬季万物都失了颜色,唯有她依旧明艳动人。
亭下两人对立而坐,一红一白。
“方才见姑娘来时一身红衣行在廊下,甚是明艳动人。”祁琚温润的声音响起,一双眼睛紧随着女子的动作转动。
“霜九。”女子微微一笑,口中吐出二字。
祁琚微愣,转而想起霜九是面前女子的名字。
霜九见面前的男子愣神,笑出声来。
“巧笑倩兮,美目眇兮。”祁琚称赞道。
“祁公子说笑了。”霜九微抿茶水。
许久,二人都未曾说话。
雪化了许多,可依旧会没了人的脚面。
霜九想着祁琚走时留下的一句话。
“过了这段时日,在下会再来与霜九姑娘吟诗作赋。”
寒冬腊月,大雪纷飞,霜九身着一身红衣,一双玉手在古筝上拨弄。许久,已无知觉,但动作依旧未停。
霜九平生最喜天蓝,最厌大红。可她即进青楼那日便终日穿红。她依旧记得那年那日的遍地红色,刺目至极。她以此警戒自己,断不可误入歧途,害人姓名,罔顾王法。
自那日起,相隔许久,不见祁琚。
霜九心中烦乱,就连自己最喜爱的古筝也被她在心绪不宁时拨断了一根弦。
雪也已化了,园中的红梅显得清冷了许多,许是因为没有那白雪的凸显吧。
3、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灵雁,今日前厅可有生面孔。”
“姑娘怕不是忘了,今日是一年一次的花祭,蝶香苑不做生意,丽娘带着苑中的娇娘子们去采秀山庄了。”灵雁像是万分遗憾似的,鼓着腮帮子,幽怨的看着霜九。
霜九低头不语,思虑。
花祭,蝶香苑的上一个老鸨,但她卖艺不卖身,,仗义豪爽,生的倾城之色,却红颜薄命,命丧世间情意……
是啊,倒是她忘了。怎就忘了今日是花祭,这么多年,怎就今年忘了呢!
想必就是近日心乱如麻,坐立难安,心口也似猫抓般不好受的原因吧。
“姑娘这是怎么了,这段日子似乎精神有些不好,要不要灵雁去抓些药煎服了?”
灵雁心中隐隐有些担心,姑娘最近坐立难安,胃口不好,就连平日里喜欢不读了,莫不是身体抱恙?
“罢了,我并无大碍,你收拾下代我去采秀山庄吧。”
灵雁虽有疑惑,姑娘为何今年会忘了此事,而且还遣她一人去山庄,但是也不敢发问,只能蹦跳着出了屋子,去追赶丽娘。
霜九轻叹一声,到底是个没长大的孩子,依旧是喜欢四处玩耍,拘在我这里可算是委屈她了。
之后霜九走出房门,看着那株红梅,失了心神。
那日他从红梅旁走过,梅花刮蹭了下他的衣袖,上面堆积的雪也同样落了一片在他的衣衫上。他温文尔雅,笑着与我说话,不时,便离开了。走时,那片雪花已化成雪水浸入他的衣袖中,被他带走,如今似人间蒸发。
轻抚鬓上发簪,入手一片冰凉。转身,公子惊为天人。
“啊,何时来此?”霜九被祁琚吓了一跳,愣了片刻,眼中似乎有泪,却还是软着声音问道。
“许久,看你专注于此,不忍打扰,抱歉,吓到你了。”祁琚微笑,一双眼睛散发着愈来愈迷人的光辉。
霜九看着面前的男子,眼中满是情意。多日未见,他,似乎憔悴了许多。
祁琚看着面前的人儿,眼中满是心疼。多日未见,她,似乎比头次见面更瘦弱了。
两人许久都未开口,只是都转过身,看着面前的红梅,似乎那红梅如罕见于世的宝贝。
这次见面,霜九依旧是如之前一般一身红衣。
祁琚用眼角余光细细打量着身旁的霜九,乌黑发亮的头发垂到腰际,额边几根碎发抚过如雪的肌肤,长而卷翘的睫毛在一双明媚的眼睛上妆点的恰到好处。
她,依旧是那么美。
寒冷的冬日似乎过的异常的漫长,不过倒也不似往年般孤寂,落寞了。
天色将晚,走时,祁琚留下一封信,并说待两个时辰后再拆开来看,明日此时他会来要一个答复。
霜九满心疑惑,却还是按照祁琚说的去做。
许久,泪,滑落在信纸上,落在了那个“情”字上。
霜九垂眸,双眼模糊。
祁琚,我怎配得上你的一往而深,怎配得上做你的意中人。
4、
若君未有离别意,吾可随君赴前程
“她还是不肯见我吗?”祁琚站在雅居的门前,满目愁绪。
“祁公子回去吧,我家姑娘已经歇下了,今儿也是不会见您的。”灵雁说道。
祁琚叹了口气,即便霜九对他没有丝毫情意,也不会将他多次拒之门外,这究竟是什么原因……
“今年冬天寒气逼人,她身子娇弱,怕是禁不住这寒气,还请灵雁姑娘将这刚熬好的羊汤带去给她暖身。”祁琚将一只紧紧搂在怀中的罐子递到了灵雁面前。
他来了多次,每次都会给霜九带来一些暖身的器物,如今日带来的羊汤,可她每次都拒绝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