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了,山城

2018-11-21 19:24:19 作者:茧里

我站在玻璃门前,望着这片不夜之城,往事迸涌而出,这座城市的日照极少,可是数不清了,真的数不清了,它给过我多少发光发亮的好日子。

方圆是地道的重庆妹子,直爽泼辣,我们宿舍几个都见过她拽着十一挤公交车的样子,冲锋陷阵,骇人得很。十一惊慌失措地被拉上车,不像男朋友,倒像是被贼婆娘掳去的压寨姑爷。

三个人经常吹胡子瞪眼,不过相处四年下来,十一和锤子、大钟他俩从没动过真格的。男人之间的友情就是这样的,能嬉皮笑脸也能大动干戈,就算鼻青眼肿地打一架,完事儿了还能称兄道弟撞个杯。

“哥几个,为了庆祝我脱单,火锅搞起来!”

结账的时候,似乎闹了点小别扭,我们几个都默契地没上前。不过看情形,方圆从手提包里拿出一张卡,十一的小表情老憋屈了,这也是他们东北老爷们儿的特质,让女人买单,老脸儿都没处搁儿。

十一说这话的时候,脑袋不清醒,不过下一秒,他就完全彻底地清醒过来了。

这个方啊圆啊的,是十一的前女友,他们在毕业前一天理性地分析了一下,彼此想要的未来,结果显而易见,他们的未来不在一处。

我笑笑,没有说话,年轻时爱过的哪个人不让人伤筋动骨呢?到头来还不是毫发无伤。

十一举起最后一杯酒,仰天长啸,他的眼泪还没消停。我坐在他旁边,隔着烟雾缭绕的热气,眼睛湿润,心里多少也不是滋味。

出了秦妈火锅店,已经过了十二点,告别的时间总是短暂又熬人,十一这个总强调自己是东北爷们儿的男人,不知道抹了多少次眼泪。我说不送了,他说好,然后又跟着我走,这一来二去的,我见不得他泪眼模糊的怂样,索性打了车,疾驰而去。

“方圆,我不可能去涪陵给你爸倒插门的!我也是我们老赵家独苗儿,穷归穷,我也有血性的!咱俩还是分了吧!”

十一一口东北腔,嘴巴是我们宿舍最甜的,也最能忽悠小姑娘。浓重的口音怎么听都有谐星的味道,不过很多小姑娘都很吃这一套。

十一低着头给方圆抹眼泪,到底是重庆的辣妹子,说话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爱得坦荡,能动手解决的,绝不动口磨叽。

快到一点的时候,小雨淅淅沥沥地下起来,这些年不知道吃了多少顿火锅,也不知道看过多少场巴山夜雨,涮完火锅,在夜雨中和重庆说再见,倒也圆满。

就在那一晚,方圆甩了十一一个耳光之后,顺便把烂醉的十一拐去附近的宾馆,至于睡没睡,是谁睡了谁,十一始终没跟我们松口。不过依他那忸怩的劲儿,多是方圆把他强了。我们这一群老和尚没资格嘲笑他,因为我们连被强的机会都没有。

我们从此以后就揶揄十一,说他一个东北爷们儿傍上富婆了。十一开始还有点生气,时间久了,他这个东北爷们儿的脾性,差不多就被我们磨没了。再加上方圆的性格也直爽刚烈,说什么都一针见血,十一那张嘴一张一合,总是无力反驳。

初秋的山城云缠雾绕,大街小巷都缥缈迷离,十一很快就消失在一片雾气之中。我的鼻腔倒灌一股酸涩的热流,心口是集聚的阴霾,沉重的,压抑着强忍着。

那天的十一哭得很伤心,南山的火锅都诱惑不了他。原本好勇斗狠的人,失恋的时候完全顾不上自己是东北老爷们儿的事情,他把宿舍里囤的涪陵榨菜都吃了,鼻涕眼泪的,不知道是跟榨菜较劲,还是跟没出息的自己较劲。

深夜十一点多,我和十一去厨房楼道口,跟炒料的老板娘道了别。老板说没什么好送的,这几年我们是这里的常客,以后不知道还得不得来重庆玩,送我们花椒和朝天椒,好香的嘞。

十一酝酿了好几天,也没把这事儿说给方圆听,直到半斤酒下肚,胆子也壮了。

他说他想通了,昨天夜里就想通了,好好睡一觉,醒来就当没爱过任何人,他还是东北的老爷们儿,不会为了一个女人死去活来。

方圆就是这么着了十一的道,大一那会儿,就天天司马昭之心地跟在十一后面,撵都撵不走,别提多热情。

2013年的初秋,一向不怎么富裕的十一,要请哥几个吃饭,地址就选在洪崖洞的美人美。十一牵着方圆的手压轴出场,两个人珠联璧合,我们几个单身狗除了羡慕嫉妒恨,只能多叫几份毛肚泄愤。

锤子和大钟的老家在河南,和十一经常不对付,关于“东北人最怕河南人”这个说法,十一作为一个纯正的东北老爷们儿,肯定是嗤之以鼻的。

再见了,山城,再见啊,重庆。

我和十一笑着接过来,说泪流满面都是假的,只不过鼻尖酸酸的,强忍着罢了。

那天晚上,直到秦妈火锅店打烊,十一还在一杯杯给自己灌酒,他说:“重庆的火锅真他妈呛人!重庆娘们儿也他妈呛人!老子要回了,回我大东北去!我们东北的女人都傻得可爱,喜欢一个人就死心塌地,我回去,就娶这样式儿的!管她方啊圆啊的,再见!”

分手的第二天,也就是今天,他拖着我们这一帮人出来吃火锅,中午一顿,送走了锤子和大钟,晚上又是一顿。

明明听来觉得好笑的话,从方圆的嘴巴里说出来,掷地有声,也带着丝丝柔肠。不只是我们觉得方圆是打着灯笼难找的姑娘,火锅店的老板也出来劝和。

回想十一和方圆这几年,也算是爱得有泪有笑,到底还是分了,到底不是没有网络的古代,还能随便找个隐士山林厮守在一块儿。现如今,谈恋爱不是两个人的事儿,父母死不松口的感情,大多无疾而终。

十一他爸打电话来,说是家里不准备让他在重庆找媳妇儿,太远,不知根知底儿,难驾驭,让他毕业前就跟人姑娘好聚好散。

今天锤子和大钟都回家了,我和十一去北站送他们来着。站里黑压压的人数不过来,大多都是我们这个年龄的大学生,不对,是毕业生。

“十一你就是个孬种!以后别说你是东北爷们儿,东北爷们儿都像你这么孬吗?谁嫌弃你穷了?你但凡有上进心,我带着我家的榨菜,也愿意和你回东北就着馍吃!”

一袭红色长裙的方圆,大手一挥,“啪叽”一声巨响,回荡在嘈杂的火锅店,也是在这家秦妈火锅店。我们几个也被吓着了,面面相觑,可怜大钟一口毛血旺硬是没敢往肚子里咽。

分手的散伙儿饭当然也是火锅,十一说,那天的他眼睁睁看着方圆上了她老爸的奥迪A6,追着车跑了很久。以前十一还觉得卖榨菜发家的,没什么了不起,有时候方圆拎着一箱箱的榨菜到宿舍来,十一还觉得有点丢人,可是现在好了,人家开着豪车接女儿回家,自己连挽留的勇气都没有。

这一别,四年的感情就跟这顿火锅一样,再痛快再激荡,过了这麻辣的劲儿,也就平淡下来。似乎没什么特别,都是匆匆过客。

和十一吃完最后这一份毛血旺,最后和十一看看夜幕下的山城,看看这里彻夜不息的万家灯火,这傲立群雄的吊脚楼,还有脚下两江汇流的壮观,我也要启程,去赶两点重庆飞厦门的航班。我们这一拨人,也就真的各归各路了。

我没见过十一那个样子,从来没见过,二十四岁的大男人,一边涮着火锅,一边豆大的眼泪不停往外冒。

十一假装矜持没多久,就对方圆缴械投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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