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与欲(上)

2019-12-06 18:43:07

爱情

爱与欲(上)

1

没有什么比等待判决更让人焦虑不安的事情了。这是对人心理极限的考验,是一个混合着希望与失望,期盼与侥幸的过程,既可以让人飞上浪尖也可以让人跌入深谷,它可能会带给你中了六合彩似的狂喜也可能会让你垂头丧气万念俱灰,尤其是对一个可能被判处死刑的犯人更是如此。

在法庭辩论的最后阶段,我的律师只是对几个小问题提出了置疑,并恳求法官考虑我作案的背景和动机,适当给予宽大处理。也就是说律师差不多是放弃了,不过他已经尽力了。宣判之前,法官问我还有什么要陈述的,我说没有。几个月来,该说的无论是真话还是谎话我全部都说完了,我脑子里空空如也,再没有任何一个需要表达的词汇。一切都只有听天由命了,不过我心里残存着最后一丝希望,那是我所能抓住的唯一一根稻草了。

旁听席上鸦雀无声,全副武装的法警分站在过道和四个角落,法官铿锵有力的声音在整个法庭上回荡着。冗长的判决书听得人昏昏欲睡,所有的犯罪事实和细节我都耳熟能详,我只是急切地需要知道那个结果,确切地说就是那几个可以决定我命运的字,其实它们早就写在判决书上了,只是我不知道罢了。

当听到法官说判决如下时,一股电流突然贯穿我的全身,既兴奋又紧张,我浑身的每一根汗毛都竖了起来。但法官却在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让人想起颁奖晚会上那些故弄玄虚吊人胃口的场面。我低下头,闭上眼睛,双脚不停地来回挪动。

以前读书,每次看到心都提到嗓子眼上这几个字时总是不能理解,现在我是切身体会到了,但没想到会是在这样的时候这样的地方。终于,法官说:判处死刑。我浑身一软,身边的法警立刻将我扶住。

结束了,所有的等待和希望,所的痛苦和折磨都结束了。在最初的恐惧之后,我的心反而一下子平静了,像一片白茫茫的雪野一样寂静。在那一刻,我似乎突然明白了佛教所说的顿悟是什么意思。

佘米仁,自宣判之日起,你还有十天上诉期,你上诉吗?法官问。

我摇了摇头。这是我意料之中的结果,这也是我应得的结果,只是求生的本能一直支撑着我,使我抱着一分侥幸挣扎到现在。

旁听的人群嗡嗡作响,开始渐渐散去。

只有两个人迟迟没有离开,一个是我的母亲,一个是林晓薇的母亲。我知道,此时此刻,她们俩个人心里都十分痛苦,所不同的是,这个结果是林晓薇的母亲最希望看到的,但却是我的母亲最不希望看到的。自从出事以来,母亲想尽了各种办法动用了各种关系想保住我的性命,但她的努力最终失败了。

三十年前,她在痛苦中把我带到这个世上,三十年后,她又要在痛苦中送我离开这个世界,这对母亲来说太残酷太不公平了,而这都是我一手造成的,我是天下最不孝顺的儿子。唯一让我感到宽慰的是,这可以让另一个母亲的心稍许得到安慰,虽然我的死并不能挽回什么,因为死亡无法抵尝死亡,死亡也无法弥补罪过。

两个人都盯着我,一个眼里是仇恨,一个眼里是痛苦,都让我无法面对。我只有低下头,匆匆逃离。

2

我被带回关押重刑犯的单人牢房。一路上,犯人们都用探寻的眼神打量着我,有的还问,兄弟判了吗?是死是活呀?我只是笑笑。你成了哪种人,你就会对哪种人感到亲切。现在,看到这些重案在身的各种罪犯,就像看到朋友一样。其实,我对他们并不熟悉,他们也不了解我的案情。

据说,强奸犯在牢里是最没有地位的。如果其它犯人知道你犯的是强奸罪,那你在他们面前就别想抬起头来。真没想到,在这里,犯罪也有三流九等之分。幸好,没有人知道,他们只是隐约听说我杀死了一个女人,至于什么原因,他们就不清楚了。

从今天开始,我在这个世上的生命就只剩下十天也就是只有最后的二百四十个小时了。这将是一段短暂而漫长的时间,有时候,你会盼着它早点结束,有时候,你又想它永远都不要结束。

我不知道如果换了别人会如何度过这十天,会想些什么,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对逐渐临近的死亡的恐惧。除了那些大彻大悟或者具有某种坚定信仰的人,世上没有一个人能够平静地接受死亡。

死亡就如同一个黑洞,它会吞噬一切否定一切。你不知道死亡背后隐藏的是什么,是所有的终结还是另一个世界或者如佛家所说是下一个轮回的开始?没有人知道,因为死亡没有经验可言,死去的人无法告诉活着的人死亡是什么,而活着的人也无法知道死亡究竟是什么。对人类而言,死亡是一个还没有破解的迷,而我很快就要去揭开这个迷底了,遗憾的是这个迷底将只会有我一个人知道。

对于一个正在等待死神降临的人来说,回忆就像一位不速之客,不请自来。过去所有被淹没被尘封的东西,都被悄悄唤醒,一幕一幕地展开,如此清晰如此生动,如此让人着迷而不可抗拒。

3

任何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走到一起都是有原因的,我的父亲和母亲也一样。如果不是因为当时的环境和时代,我的母亲不会嫁给我的父亲,我的父亲也不可能娶我的母亲。你可以说这是缘份,也可以是说迫不得已。

要讲清这件事情,还得回到半个世纪以前,也就是四十年代的板桥镇。那是一个风景如画的古镇,因为大山的庇护,它得以在战火纷飞的年代仍然保持安宁和繁华。那时,我的祖父和外祖父都是镇上有头有脸的人物。祖父在镇上有几处店铺,经营茶叶百货,还在乡下有百多亩田地,算得上是当地的富豪了,而外祖父则是当时的镇长。

一富一贵,按常理应该珠联璧合,但祖父和外祖父却互不买帐。祖父早年出外闯荡,混迹社会,当过袍哥,跑过码头,有一天突然衣锦还乡,购田置地修房造屋,一时风光无限。外祖父是读书人,曾中过前清的秀才,学而优则仕,一步步从私塾先生到镇办文书最后坐在了镇长的位置上。外祖父认为祖父不过是一介市井无赖,对他的暴发不屑一顾,总觉得那些钱来得不干净。而祖父呢也看不惯外祖父身上那股读书人的酸气和傲气,自有一种财大气粗的霸道。其实,说到底他们之间的争斗就是中国社会千百年来官与商,白道与黑道争斗的本土化和具体化而已。后来,这种暗中的争斗因为一件小事而变得白热化。

那一年,外祖父五十大寿,镇上凡有点名头的人物都去了,但祖父却按兵不动没有任何表示,这让外祖父觉得很不给面子。他们之间仅有的一层窗户纸就这样被捅破。自古富不和官斗,沈万三富可敌国但最终还是成了朱元璋的刀下之鬼,祖父大概不懂这个理,他破坏了这个规矩,当然也因此付出了应有的代价。

不久之后,祖父的店铺被陆续查封,原因是偷逃官俯税款和出售假冒劣质商品。他被课以重罚,元气大丧。祖父不服气,四处花钱打点疏通,但仍然无济于事。这时候,祖父的袍哥习气暴露无遗,他暗中召集外面的兄弟朋友对外祖父下手了。外祖父被打断一条腿,祖父也把自己打进了监狱。如果不是因为换了人间,祖父还会在监狱里继续呆下去,当然也就不会有祖父和外祖父跪在同一条高板凳上的事发生了。

他们两个分别被贴上新社会的阶级标签接受广大人民群众的批斗,他们由最初的敌人而最终成了同一个堑壕里的难友。实际上,他们被抽象为一个阶级符号,经受了一次又一次运动的洗礼。就是在这样的洗礼中,我的父亲和母亲一天天长大成人,到了该结婚论嫁的年龄了。我不知道祖父和外祖父的内心是否有过痛苦和挣扎,但到底他们是相逢一笑泯恩仇了,他们决定让下一代结为秦晋之好,他们之间的恩怨就以这样一种无奈而又无可选择的方式画上了句号。据我母亲讲,晚年的时候,有一次,两位老人在一起喝酒,往事重提,先是激烈争吵,到后来却抱成一团失声痛哭。每次说到这里,母亲眼里都满是泪水。母亲总有泪不完的泪水。

4.

那个时代留在我记忆里的印象已模糊不清,只剩下些残存的零星碎片:铺天盖地的红色,激昂的歌曲,妖魔附体似的人群,没完没了的会议和批斗,还有就是父亲和母亲发出的那种特殊的声音。我的记忆就是从他们的声音开始的。

那是一个秋天的下午,阴暗的楼道里锅碗瓢盆叮当作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煤气和饭菜混合的怪味儿,闹腾了一天的人们正为自己的肚子忙碌着。母亲托着下巴坐在窗前,她的眼神显得空洞而无助。我坐在床上摆弄着拨浪鼓,这是我儿时仅有的一件玩具。拨浪鼓单调的声音与外面的风雨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奇怪的合声,塞满了那个秋天的黄昏。楼梯口响起沉重的脚步声,当时,我已能分辨出那是父亲的声音。父亲跌跌撞撞地走进屋来,他身上已经全湿了,浑身上下散发出刺鼻的酒味。父亲扶着墙坐下来,母亲起身去给他拿换洗衣服。

又到铁匠铺喝酒去了?母亲边把衣服摔给父亲边问。

父亲惨然一笑,没有说话。

给你说过多少次了,你总是不听,孩子还小,你不能这样破罐子破摔呀!

没有希望了,我是等不到那一天了。父亲摇了摇头。

母亲坐到父亲身边,用碘酒给他擦拭伤口。父亲每一次开会回来,身上都会留下一些记念,母亲总是默默地给他拭去肉体和心灵的创伤。

那天晚上我睡在小床上,只要父亲回来我就只能睡小床了。

半夜里,我被一种从未听到过的声音惊醒。一会儿是母亲的声音,一会儿是父亲的声音。我在黑暗中睁大眼睛,吓得哇哇直哭。

屋里的灯亮了。母亲说,快下去,孩子醒了。

这么小他懂什么。父亲伏在上面一动不动。

我好奇的盯着他们,他们也看着我。

灯灭了。那种声音又开始响了起来。这一次,我没有哭,我在这种声音中沉沉睡去。

许多年后,当我明白男女之事时,我总会想起父亲和母亲当时看着我的那种羞怯而惶恐的表情,好像他们做错了什么事似的。但是,那时候,他们只能以这种方式相互温暖,相互感觉对方的存在,也许,只有在这种时候,他们才会感受到一点做人的乐趣。

5

我是一个早熟的孩子,不仅是我的性格还包括我的心理。因为身世和父母的问题,从小我就像狼一样孤独的生活,我的世界是一个人的世界。我喜欢像母亲那样一个人呆呆地坐着,看后院的花草,看蜻蜓在池塘的荷叶上静静地飞舞。

夏天时候,蜻蜓成双成对,一只骑在另一只背上,它们头尾相连,卷成一个好看的圆。这总会使我想起父亲和母亲在一起的情景,我朦胧地意识到他们所做的是同样的事。儿童的好奇心和模仿的本能驱使我跃跃欲试,只是我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对象。我不再喜欢那只拨浪鼓,我焦躁不安地看着蜻蜓飞过水面,我甚至急切地盼望父亲能每天回来。

六月里,池塘的荷花开了。碧绿的荷叶映衬着鲜红的荷花分外好看,蜻蜓也多起来,成群结队地聚拢来,仿佛它们也在开什么会似的。一天早晨,一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红蜻蜓飞进了我的视线。她扎着两只羊角辫,穿一条耦白色的连衣裙,四周镶着天蓝色的花边,脖子上系一条红得耀眼的红领巾。她拿着一只网粘追逐着蝴蝶四处奔跑,衣裙随风飘舞,真像一个小天使。

这只蝴蝶飞进了我的心里,飞到了我的梦中。我时常在睡梦里大声呼喊:蝴蝶,蝴蝶!

你这个孩子,深更半夜的,哪里有什么蝴蝶!母亲说。

有,她就在我的面前飞,我要捉住她!我说。

你多半是疯了,母亲叹了一口气说。

我也做了一只网粘,我也要去捉那些漫天飞舞的蝴蝶。

我在炽热的阳光下没命地奔跑,我的小袋子里装满了蝴蝶,红色的,白色的,黑色的,还有一种墨绿色的大头蝴蝶……有了这么多蝴蝶,我以为有了和她说话的资本,我的心因为激动而战栗。

你抓蝴蝶干什么?我有些傻傻地问。

她没有回答我,甚至没有看我一眼。

我抓了很多蝴蝶,你要是喜欢全送给你。我感觉她并不是一个聪明的女孩,至少在捉蝴蝶上如此,她忙碌了半天仍然两手空空。于是,我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说,这是我在她面前唯一可以炫耀的东西了。

谁稀罕你的蝴蝶,你以为用这些蝴蝶就可以收买我?

我为什么要收买你,我只是想送给你。

哼,狗崽子,谁要你的蝴蝶。她昂着头,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

我把口袋里的蝴蝶全部摔在地上,踩得像一团稀泥。

去你妈的蝴蝶!我边跑边说,我不想让她看见我的眼泪。

她的笑声在我身后格格响起,刺得我的耳膜发疼。

在那一刻,我感觉她就是母亲说的那个叫撒旦的魔鬼。我母亲曾经说,撒旦又从魔瓶里跑出来了,到处都是,我还讥笑她神经过敏,看来她说的是真的,现在连天使都变成魔鬼了。

林晓薇就是这个魔鬼和天使。这个注定要在我生命中扮演重要角色的人物,一出场就给了我致命的一击,把我儿时心中仅存的一点希望和美好撕得粉碎。等我长大以后,我就像一个天生的阳萎患者一样,在女人面前有一种无法抗拒的自卑和怯懦。

6

有时候,你不得不承认,历史是一场没有赢家的游戏。当你还戴着胜利者的面具跳舞时,裁判突然说:停!

暴风雨过后,一切又颠倒过来,也许这就是所谓历史的辩证法,负负得正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一夜之间,一些人从高处重重地摔下来,一些人从低处爬上去,一场新的游戏又开始了。

我的父亲没有等到这一天,这验证了他生前的预言。他的许多预言都一一成为现实,从这一点来说,他是一个伟大的民间历史学家,悲剧性的预言家。临死的时候,我父亲说,我还没活够,但是我不想活了。母亲哭得像一支流泪的蜡烛,她紧紧抓住父亲的肩膀,喊叫着说:你不能临阵脱逃,还有我和孩子呀!

但父亲的眼睑却一点点地沉下来,世界的门对他来说慢慢地关闭了。母亲伏在父亲身上,使劲亲他胡子拉荐的脸,父亲的白发在早晨的风中飘动。父辈的恩怨在这一刻在父亲的死亡中彻底化解,母亲用她凄楚的眼泪作了最后的注释。我相信,祖父和外祖父的在天之灵一定会笑出声来的。

我们又得到了过去失去的东西。板桥镇的店铺,名誉和做一个正常人的资格。但母亲和我似乎都还没有从恶梦中醒来。母亲心有余悸,她把那些店铺都低价出售了,她不习惯拥有财富的感觉,因为财富在她的生命中留下了太多苦难的记忆。而我呢,仍然背着一个重重的壳生活着,我只是把触须伸向这个世界,而把心深深在掩藏起来,就像一只怕再受到伤害的蜗牛。

7

我必须再次提到那个池塘,它已经成为我生命中一个解不开的结,只是它现在没有了荷花,也看不见蜻蜓,林晓薇也没有在池塘边再次出现过。

知了一年复一年的鸣唱,年华一年又一年流逝。

母亲开始为我的婚事操心。

你应该出去参加一些活动,不要老是闷在家里,这样怎么能找到姑娘。和所有上年纪的人一样,母亲变得唠叨起来,一件芝麻大的小事她能说上半天。自从父亲去世以后,母亲的生活中出现了一个重大的空白,她需要人慰藉,她希望看到生命和血脉的延续,而我理所当然应该承担起这个任务。

母亲四处张罗着为我介绍对象。我见过许多姑娘,有医生,护士,教师,税务员,会计,出纳,但都没有一个见面超过两次。

你不要太挑,找媳妇不是选美,合适就行了。母亲说。

我能挑什么呢?别人不挑我就不错了。

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走到一起是需要理由的,我还没有找到这个理由。

8

二十六岁是我生命中一个十分重要的年份。我永远记得那一年春天的气息,空气中荡漾着油菜花和麦苗的清香味儿,我第一次注意到,我生活和工作的破破烂烂的工厂竟有一种残破沧桑的美感。

在我生命中沉睡多年的东西苏醒了,它以不可遏制的力量牢牢地抓住了我。

这一切都是因为林晓薇的出现。我相信这是无法逃避的宿命。

那天下午,我正在沙轮上打磨一个工件,车间主任走到我身边说,给你带来一个徒弟,是个女的。说完,车间主任神秘地笑了笑。

林晓薇站在我面前,虽然十几年不见,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我以一个男人的眼光打量着她。我发现,林晓薇并没有我儿时印象中那么漂亮,但她身上却透露出一种成熟女人特有的丰致和美感,尽管穿着肥大的工作服,仍掩饰不住她动人的曲线和起伏。

我的手哆嗦了一下,在沙轮上擦破了皮。

你小子不至于吧,人交给你了,车间主任拍了拍我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

我一时不知所措,笨拙地说:坐吧,这儿挺乱的。

你的手没事吧,要不要包扎一下。林晓薇问。

没事,你喝水。我给林晓薇倒了一杯水,她接过去,她的手修长而白皙。这样一双手应该是在琴弦上跳动的,用来和这些冷冰冰的金属打交道真是太可惜了。

林晓薇坐在椅子上,优雅地抿了一口水,说:以后还请师傅多关照。

别叫师傅,我听着挺别扭的。

你本来就是我师傅嘛。林晓薇看着我,笑了。

从她的眼神中,我看出她已完全不记得我了,不,应该说她根本就不认识我,在她的记忆中从来就没有我这样的一个人存在。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我浑身上下都感到焦虑不安,童年没有抓住的那只蝴蝶又飞回来了,她对我仍然是那么充满了诱惑。

9

工厂里历来狼多肉少,林晓薇的到来无异于一块肥肉扔进了狼群里,她很快就被一群男人包围了。那些饥渴难耐的单身汉有事没事就往我的工作间蹭,他们装作和我吹牛聊天,但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眼睛不时在林晓薇身上转悠。林晓薇似乎也发现了这一点,我们说话的时候,她很少搭腔,不是低头看报就是埋头干活。

你小子真是艳福不浅,近水楼台先得月。私下里单身汉们总是带着嫉妒的口气对我说。

但我什么也没有得到,林晓薇和我的距离还是和儿时那样遥远。我感觉自己无法走近她,虽然她每天都在我身边。

除了干活,我和林晓薇之间很少交谈,偶尔聊几句也只是说一些报纸上无关紧要的新闻。我曾经几次提到那个池塘,试图勾起她对儿时的回忆,但她说她已不怎么记得了。看来,快乐并不会在记忆里留下什么,而痛苦却会长存于心。

对于林晓薇我一时还找不到突破口,她只是把我当作她的师傅,而我发觉她的信却越来越多了。那些信都是厂里这帮小子写的,他们的攻势越来越猛。我不能无动于衷,我必须有所行动。

相关阅读

言情后花园©20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