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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七点，趁着暮色还没完全降临，周泉在小区大门口拦了一辆出租车，目的地是城北的唐泽花园小区。这个时间是早就约好的，但是现在他又感到有些犹豫。
深冬的冷风夹带着蒙蒙细雨涌进半开的车窗，寒意侵袭在脸上。周泉连忙把身上的羽绒外套裹紧，同时伸手把窗户完全关死。司机不厌其烦的每隔一段时间才拨动雨刮器的开关，他眼前看到的街道景象从模糊变清晰，再从清晰变得模糊，于是意识也开始逐渐恍惚。
行人们撑着各种样式的伞，都是行色匆匆的模样。他们嘴里吐着白气，看起来恨不得把自己的整个头都包住。
眼前看到的一切都透着冷漠，周泉知道自己也是一样，距离杨浩东出事才过了半个月，他心里悲痛的感觉似乎就已经渐渐淡去了。那是曾经一起打拼，即使穷困潦倒也不离不弃的兄弟……他这样一遍遍的在心里提醒自己，似乎也无济于事。
上一次他们在街边大排档喝酒的景象都还能清楚的在脑海中回忆出画面，活生生的一个人如今成了漆黑盒子中的骨灰，周泉到现在都还在怀疑这个事实。或许这也是他现在没有太多悲痛感觉的其中一个原因。
相比起来，孟薇的感受则是让他无法想象。不仅眼神中的光彩已经完全看不到，身形也是越发的消瘦脆弱，和过去完全判若两人。她曾经是杨浩东的未婚妻，如今孑然一身，她也正是周泉现在要见的人。
安慰的话，能说的都已经说过了，现在坐在车上周泉能想到的还是只有那些，再重复也不会有什么作用。今天孟薇就要离开这座让她伤心欲绝的城市，回到自己北方的家乡去。她当初肯定不是为了杨浩东来到这里，但现在却已经没有留下的意义。
路上畅通无阻，连等待红灯的次数都较平时要少。周泉的思绪在回忆中还没有飘远，就听到旁边司机有些阴沉的声音：“到了。”
出租车已经缓缓停到了人行道边，透过旁边的车窗他可以看到正对着的唐泽花园大门。此时暮色已经完全降临，整个小区阴暗中透着死寂，四周鲜有人来往，如果不是那些楼栋上零散的窗户透出光亮，恐怕会让人以为这老旧的小区是拆迁范围。
付钱下车后，周泉双手插在外套口袋中，在原地驻足看着小区大门，感受着冷风带来的寒意透过外套直达心底。他叹了口气，终于还是沿着印象中的路线朝里面的那栋大楼走去。
敲门后过了许久才响起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孟薇打开门，有气无力的往外看了一眼，“来了……”
刚才在电梯里反复斟酌想好见面时要说的话，然而现在周泉却只是僵硬地点点头，“嗯，几点的车票？”
孟薇有些凌乱的长发披散在肩，她面无表情，只剩下眼底无法掩藏的憔悴。虽然身上穿的是单薄的白色毛衣，但一阵冷风吹来她似乎也没什么感觉，只是有些无力的将身体移开些，好让周泉走到玄关里面，“好像是八点的，还早呢。”
屋里变得空荡荡的，为数不多的东西都已经打包收拾好，大部分都是要丢掉的，孟薇的东西只装有一个行李箱。周泉原本是要来帮忙的，现下却连这个都派不上用场了，他环顾冷清的房子，只记得上次过来还是因为杨浩东和孟薇搬进这个新家，要请他吃饭。
虽然以很难承担的价格租下这座小区中最小的户型，但那时候的两人看上去真的很幸福，家里也布置的十分温馨，称得上是苦难生活中的避风港，连周泉这样已经习惯独自生活的人都很是有些羡慕。
不过好景不长，自从杨浩东越来越痴迷收集那些古玩藏品后，在旁人还未察觉的时候事态竟然就已经变得无法控制。这点周泉是要背负不少责任的，他一直都知道杨浩东有这个爱好，但却没能及时劝阻。
起初只是经常被摊贩用假货骗些小钱，或者跑到某些穷乡僻壤去寻宝……直到前段时间出海不知从哪里淘回来几样藏品后，杨浩东就更加走火入魔了。
孟薇和他在一起时虽然恩爱，但还是有些争吵，且十次有九次都是因为他这个爱好。就在车祸发生前，两人还大吵了一架，杨浩东晚上离开家里彻夜不归，第二天早上就出事了。
最后一面居然是以那种形式，周泉觉得她除了哀痛外，更多的是无法言喻的自责，认为是自己引发的争吵让杨浩东心神不宁，才会发生那样的事故。不过周泉也在警察局看过现场的监控录像，那辆超速行驶的皮卡车应该负全责。
“浩东的家里人还有来找你吗。”
周泉打量着屋内收拾好的东西，发现杨浩东那些五花八门的古玩收藏品已经归堆到客厅的角落。从树根雕刻成的假山到形状各异的小瓷器，再到玉石和摆件，可以说是应有尽有。没有投入一定的财力和时间，是不会有这种景象的。
“没有……但是被她们骂的时候，我反而还觉得好受些，是我害了他……”
孟薇早已经哭不出来了，她坐到沙发上，将头深深地埋进双手的臂弯，声音变得更加微弱，“这个时候你能来，真是太好了，谢谢。”
周泉自然能明白杨浩东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欲绝，但那么做无疑是在往孟薇的伤口上撒盐。此时他更多的还是感到意外愧疚吧，不但从头到尾没帮上什么忙，就连现在站在这里都说不出几句安慰的话。
两人就这么沉默了不知多久，孟薇才缓缓抬起头，“那我们早点走吧，免得路上耽误了。”
“也好，等我去一下洗手间。”
实际上周泉是想用冷水洗把脸好让自己清醒一些。他推开洗手间磨砂的玻璃门，立刻有股淡淡的咸腥味道扑面而来，感觉似曾相识，因为他曾因为工作的原因去过海边，还呆了不少时间。在昏暗的白色灯光中，他走到水池前正准备打开水龙头，却发现面前的镜子上有个湿湿的手印。
且不说自己手还是干的，那手印的形状十分纤细，明显是女人的手。原本周泉以为这是孟薇用湿的手扶了一下镜子，然而他很快就发现更加奇怪的事，因为那湿手印下面竟然完全没有水滴流下的痕迹，看起来也实在太过完整，甚至连掌心的纹路都清晰可见。实际上从形状来看的话不能说是掌印，更像是蛙蹼的模样……
但再奇怪也只是个手印而已，周泉不再多想，俯下身很快的洗了下脸。冰凉的水刺激了神经，他感觉心里比起刚才要平静了不少，脸上的表情也不至于像刚才那样紧绷。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走吧，这些东西就麻烦你帮忙处理了。”
听到洗手间的门打开，孟薇就起身拿好自己的行李。只有一个旅行箱和手袋，其余的已经提前寄回老家。
她话里指的自然就是杨浩东留下的那堆古玩。说来讽刺，未婚夫的大部分物品已经被家人清走，如今正是这些曾经让她感到厌烦的物品承载了过去的回忆。
“嗯，我会想办法的。”
周泉明白这可能是自己能为挚友做的最后一件事了，忍不住在心里长叹了口气。他帮孟薇提着行李箱，两人沉默地走向玄关。
楼道灯很昏暗，静的只能听到他们两人的脚步声。周泉若有所思地跟在后面，不经意间发现孟薇白皙的颈上有一圈细细的殷红，就像是整齐的切口般……他的心跳无法控制的骤然加快，睁大双眼后才看清原来那只是一条挂坠的红绳而已。虽说这种样式确实比较少见，但他觉得自己也是莫名的有些神经质了。
火车北站在离市较远的近郊位置，从这里过去却不需要太长时间。两人坐在出租车的后排一路无话，一个低着头，一个看向窗外，就这样过了大约半个钟头后，不远处已经能看到车站进站口人来人往的景象。
周泉只送到这里，帮孟薇从后备箱拿出行李后，他缓缓抬起手，但短暂犹豫后还是放下了，“回去以后先休息一段时间，别再多想了。”
“嗯……我们还会有联系吗？”
孟薇有些不安地抬头看着他，试探地小声问了一句。
“有什么事尽管跟我说。”
看着她在黑夜中更显苍白的脸色，周泉平静地作出承诺。会有这种担心也是必然的吧，两人因为杨浩东才认识，而维系他们关系的纽带已经不在了。所以这句话也确实是真心的，至少能消散周泉心中的无力感。
恍惚间周泉感觉到自己被孟薇轻轻抱住，不过只是一瞬间而已，反应过来时那抹幽香已经在鼻尖稍纵即逝，眼前那个孤独弱小的娇小身影，吃力地拉着行李箱和手袋，慢慢的朝进站口走去。
周泉在原地目送许久，直到她的身影被人群淹没，才转身沿着原路返回。
路上他还是用手机发了条信息，希望孟薇到了之后报一下平安。这么做并非出于担心和不舍，真正的原因是，从刚才分别之后，周泉总觉得心里有种怪异的不安感萦绕，仿佛自己正在低头俯视一片暗不见底的深渊，那其中有无数不可名状的诡异存在。
回到租住的公寓时已经很晚，周泉先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地坐了一会儿，家里安静的只能听到耳鸣声。之后他简单的洗漱一番，倒在床上立刻就沉沉睡去。过去那几天每到这个时候，只要闭上双眼脑海中就会浮现出杨浩东的脸，似乎对他欲言又止的模样，以至于总是在半睡半醒间。
现在睡眠状况好转了很多，但反倒让周泉觉得凄凉。
孟薇走了以后，连着两天他都做了内容相同的噩梦，以至于后半夜浑身冷汗的惊醒，坐在床上连连喘着气。梦境中的内容空洞破碎，但骇人的程度却前所未有，他梦到自己挣扎着浮出冰冷的水面，发现周围一望无际的大海，咸腥的味道灌入嘴中，呛进他的肺里……
眼前天旋地转，底下是漆黑的深渊，海洋生物的巢穴。巨大的漩涡让他再死命挣扎也是徒劳无功，当身体无法控制的下沉再次被海水淹没后，他才能陡然睁开双眼。
恶劣的睡眠质量快要将他这段时间剩余不多的精力也消磨殆尽，不得不和公司的理事请假休息几天。
今晚也是这样，噩梦中所有的感受都太过真实，按亮了床头灯周泉才能渐渐平静下来，胸前的睡衣已经被冷汗打湿。杨浩东的死已经在脑海中渐渐淡去，但关于那些古玩藏品的记忆却越发深刻，他思考这两者之间的关联，可是毫无头绪。
闭上眼躺了一会儿后他开始觉得口干舌燥，于是翻身下床去厨房倒杯水喝。
才刚把水倒好，房间里就突然响起了手机铃声。柔和的钢琴曲此时带着几分诡异，深夜来的电话已经让周泉感觉到不妙，但他还是快步回到房间。
“是叫周泉吗？”
电话那头是中年男性的声音，很是沙哑，可能是平时经常大声说话的缘故。
“是，哪位？”
周泉现在到希望这只是平日里时不时打来的骚扰电话，然而从对方的语气听起来明显不是。
“孟薇是你的女朋友？”
听到中年男子说出这个名字，周泉心里顿时剧烈地跳动起来，不过电话那头明显没有打算给他心理准备的时间。
放下电话后周泉呆滞地瘫坐到地上，像座雕像般许久都没有一点反应。
2
办公室内的白色灯光刺目无比，在接受询问的时候，周泉偶尔会精神涣散，以至于浪费了不少时间。不过好在坐在对面的中年刑警很有耐心，他也正是刚才打电话通知的人。
“列车快要进站的时候，她就突然跳下了站台，颅骨破裂当场死亡……找你来是因为，死者的手机里，你是和她最后联络过的人，见面时有发现她有什么反常的举动吗。”
中年刑警摸着下巴的胡茬，脸上刀劈斧削般的皱纹显得更加严肃。如鹰般的双眼在此刻却少了几分锐利，毕竟死者毫无疑问是自杀的，尤其是听周泉说完杨浩东的事，他心里就更加确定了。
“我送她到车站的，那时候她的情绪已经好转很多，原本以为只要回老家休息一段时间就没事了。”
得知孟薇的死讯后，先前那些不祥的预感瞬间变成了周泉心中的惧意。就在几天前还在和他说话，并肩走在路上的人，如今已经成了停尸房中冰冷的尸体……这让他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
“这也难怪，很多下定决心寻死的人，在最后反而会变得平静释然，让周围的亲朋好友以为她已经从阴影中走出来，情绪开始好转了。”
中年刑警的语气透着惋惜，毕竟他自己也有个差不多大的女儿。为人父母，不少感受都是相通的。
周泉深深地低下头，没有回应，其实心里并不认同那番话。他知道孟薇对杨浩东的感情，虽然两人交集不多……
寻死是不至于的，更何况杨浩东痴迷古玩的那段时间几乎变成另外一个人，连他这个多年的好友都觉得陌生，更不要说朝夕相处的未婚妻了，孟薇对杨浩东还抱有多少感情不得而知，但内心深处透出的疲惫明显更多
而且周泉记得孟薇早在一周前就和家里通过电话，说会在今天回去，有寻死念头的人是不会这么做的。从车站分别时候的样子来看，孟薇的双眼中还是黯淡无光，并没有这位刑警说的那种释然。
闭上双眼沉思了一阵后，周泉突然抬起头问：“有当时现场的监控视频吗？”
“嗯？可是……”
中年刑警睁大双眼，不过还是把面前的电脑转过去，把那段录像点开。
深吸了一口气后，周泉才看向屏幕。虽然画面有些模糊，但他还是很快就找到了孟薇的身影。因为她穿着白色的外套，孤独地站在白线前，和旁边的人群显得格格不入。很快屏幕右侧就亮起了白光，应该是列车已经驶来。
于此同时就像受到某种感召般，孟薇突然抛开手中的行李箱，踉跄了几步后从站台跌下轨道，瞬间被那辆列车迎面撞上。
站台上的人群顿时爆发骚乱，但全都往这边聚集过来，赶到的几名乘警立刻开始维持现场的秩序……周泉没有再继续看，伸手合上了电脑。他深吸了一口气，思维变得更加恍惚。
杨浩东那场车祸的视频周也在警察局看过，因为距离的缘故所以那段视频要更加模糊，而且那时他因为太过悲痛没有仔细的看。现在回想起来，杨浩东似乎也是突然站立不稳，跌向马路中央，就连姿势都和孟薇十分相像……
或许是因为自杀的结论先入为主，所以没人注意到孟薇跌下站台时几乎要透出屏幕的惊慌和惧意。然而此时周泉已经在心里认定，有某种不知名的恐怖存在，先后夺去了这两个人的性命。追根溯源的话，或许和杨浩东最后从海上带回来的古玩有关。
思绪被牵引着般，周泉想到先前在孟薇脖子上看到的红绳，那挂坠似乎也是那些古玩中的一件，她为了留作纪念所以带走了？
“她身边的那些东西还在吗？”
抑制住内心的震颤，周泉抬手揉了揉额头。其实他无需过多掩饰，再大的反应也会被认为是悲痛吧，不过这么做只是下意识的不想牵连更多人。
“是说她的行李吗？我们都带回来了，里面没有什么特别的。”
中年刑警紧紧盯着他的双眼，“你想找什么？”
“她脖子上那条挂坠，是她未婚夫留下的遗物，我想看看。”
“是吗，可是她脖子没有什么挂坠……难怪皮肤上有一圈红色印记，可能是掉在现场的什么地方了吧。”
“这……这样啊……”
关键的物品就这么不知所踪，周泉心里更加焦虑。不过在他的印象里，杨浩东从海上带回来的古玩有不少，其余的几样应该还在唐泽花园的那套租房中，或许在那里会有什么发现。
与其说有这种想法是因为两个朋友的惨死带来的悲痛，周泉认真的思考内心深处的想法后，感觉是冥冥中有股不知名的吸引力，引导他寻找背后的秘密。再加上这几天连续的相同噩梦，让他觉得接下来发生意外的人就要轮到自己了。
中年刑警又问了不少问题，留下一份记录，最后表示，虽然已经通知了孟薇的家属，但这段时间可能还有不少事情需要他帮忙。孟薇只身一人来这座城市，身边除了杨浩东，关系比较好的说到最后竟然也只剩下他了。
周泉自然是表示同意，之后中年刑警告诉他可以先回去休息，“这么迟了，刚才那名警员会送你。”
“谢谢，但我想一个人……”
困意早在因为噩梦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彻底消失了，周泉知道这么说的话对方是不会再劝了，而且也不会觉得异样。就情形来看已经等不到天亮，他现在无论如何都要再去一次唐泽花园。那间公寓的钥匙他串在自己的钥匙扣上，一直都是随身携带。
如果说没有感到恐惧那肯定是假的，但就是因为这样他才不想坐以待毙。目前和这件事有关的人已经有两个死于意外，从相同的疑点来看，几乎已经可以断言不是巧合。
从大门出来后周泉才发现自己手脚冰冷，他立刻走到路边想要拦车，但就连呼啸而过的私家车都屈指可数，整条街道几乎只剩下几盏路灯昏黄的光亮。寂静的氛围让他觉得陌生，抬起双手用力抹了抹脸后，终于有强烈的灯光染红了他紧闭的双眼。
是辆黑车，司机除了报价格外没有多说一句话，也没有侧过头看乘客一眼。周泉不假思索的付了两倍的车费，这才伸手拉开门。
路上只能听到引擎声还有轮胎摩擦路面的声响，收音机都没了动静。周泉看着窗外沉睡的城市，一种陌生感在心中油然而生，虽然眼睛有些发涩，但却毫无困意。
唐泽花园的保安亭早已形同虚设，他从正门道闸的缺口侧身进去，径直朝不远处那栋楼走去，手上早已拿着先前孟薇交给他的钥匙。小区内的照明竟然比外面还差不少，没怎么修剪的草木枝叶影影绰绰，他不得不拿出手机，用微弱的屏幕光亮照明。
说来奇怪，已经深夜楼里的住户几乎都已经熄灯，这本不是奇怪的事，但此刻走在这小区里他竟然感觉不到丝毫生气……
看清了脚下这条走道的方向后，周泉的步伐稳健不少，但微弱的光亮不足以驱散萦绕在心头的浓雾。阴冷潮湿的空气包裹着身体，他摸了摸鼻子，不知道刚才闻到的那阵咸腥气味是不是错觉。
走进那栋住宅楼的门廊后，声控灯很快亮起，周泉长出了一回口气，收好手机搭乘尽头的电梯。旁边似乎有视线投来，他侧过头，看到的是镜面内壁上自己的倒影，连这个倒影都似乎有些陌生，就和杨浩东从海上回来后给他的感觉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