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雪,本不紧不慢的下着,却让风赶得急了。
北风嚎着撕裂长锦的啸声,吹刮得破烂的酒旗疯狂翻滚。
一匹枣红马艰难踱来,在酒肆前停了下来,伴随着马儿一声响鼻,一个人从马背上翻身下来。
酒肆里只有一个客人,那客人满脸虬髯,两眼阴鸷,腰里别着一把大板斧,独自喝着碗中的酒。
小二本睡得憨熟,却被马儿的响鼻吵醒了,睁开朦胧的双眼,恰看到那人走进来,抖落满身的雪粉,摘下斗笠,毫不顾忌的露出随便扎束的一头青丝。
小二一愣,进来的竟然是个女子,那女子看来也就二八年华,唇薄鼻翘,脸上白嫩的婴儿肥显得可爱动人,只是一对浓眉英气逼人,一双大眼睛含着淡定冷峻的光芒,反倒显得成熟沉稳。
女子捡了一个空桌坐下,将背后的物件卸下,放在桌上,哐当一声,吓了小二一跳,小二上前来,才看清桌上那物件竟是一把大刀,刀长三尺余,宽也有一尺,刀把也又硬又长,虽然刀头缺了一块,但也一定重得很,大刀冒着厚重森寒之气,与这稚嫩的姑娘形成巨大反差。
小二陪笑道:“这位客官,这大雪封天的,正好喝点酒去去寒,别看我们店小,酒可不少,有女儿红、荷花蕊、寒潭香、秋露白、竹叶青、金茎露、太禧白、猴儿酿……”
女子冷冷的打断他道:“给我来两个馒头……”
邻桌的虬髯大汉刚要下喉的酒一下子喷了出来,小二正酒名报得顺溜,也差点咬到舌头,一撇嘴,阴阳怪气的道:“好嘞!雪雕玉筑死面大白馒头两个!”
馒头端上来,女子便抓起咬了一大口,一边嚼一边有些艰难的下咽,还时不时的看向虬髯大汉的酒碗。
虬髯大汉饶有兴致的打量着那女子,看她吃馒头自己都噎得慌,又见她目光有意无意的往自己碗里瞟,便笑道:“小二,给这位姑娘上一坛女儿红,俺请客!”
小二应声“得嘞!”,便屁颠屁颠的抱上来一坛酒。
女子冷冷的看着酒坛,却没有动,虬髯大汉哈哈笑道:“姑娘放心,这酒里可没毒!”说着便走过来给自己倒了一碗,仰脖一饮而尽。
虬髯大汉这才正视女人脸庞,立时呆了一呆,心道:这姑娘容貌也不出彩,我咋就看得心里这么得劲儿!
女子见他花痴模样,眼中寒芒一闪,手按住了大刀的刀柄。
虬髯大汉一激灵,讪讪的道:“哎呀!姑娘对不住!俺酒喝懵了,勿怪勿怪,没有冒犯的意思,这么大雪,老鼠都不出来,两个大活人能碰上,那就是缘分呀!姑娘一看就是江湖中人,俺就是图个爽利痛快,看到练家子就想亲近亲近,这酒喝了,咱们就是朋友,出了这酒肆,就有缘再见,谁也不欠谁!”
他说得豪爽,可那女子始终紧握着刀把,还一口一口的吞咽着馒头,明明下咽困难,却对那酒坛不看一眼了。
虬髯大汉慨叹一声道:“姑娘信不过我,这酒也要请,喝不喝在你,我心意到了!”然后坐回自己的桌子喝起了闷酒。
雪越下越大,把天地连成一片白色混沌,酒肆外一声马鸣,小二才辨认出一匹马到了酒肆跟前,马是白的,骑马的人也是白的,和飞雪几乎融为了一体。
那白人翻身下马,一手扶着腰中长剑,一手扛着一个大布袋走了进来,看到哪女子背影,眼睛一亮,却直接坐在了虬髯大汉桌子对面,把布袋扔在了地上,那布袋竟然在蠕动。
小二刚要上前招待,被虬髯大汉一个眼神阻止了,他看着地上的布袋皱眉道:“白一品,这又是什么?”
对面叫白一品的白人一抬头,却是尖嘴猴腮,面色苍白,一双小眼睛眼袋泛黑,冒着淫邪之气,他咯咯一笑,解开布袋,露出一个女人头来。
布袋中的女人满脸惊惶,嘴被布条绑着,呜咽无助,却掩饰不住她姣好的面容。
白一品又是咯咯直笑,笑声比鬼哭还难听:“这是左近的大财主马员外的闺女,我昨夜掳了来,等待会儿杀了你之后,正好慢慢享用!”
虬髯大汉勃然大怒:“白一品!俺追你追了九个省,被你糟蹋的姑娘还少吗?算你还有点胆子,敢接受俺的挑战,真是淫虫附体,死到临头了还想那龌龊之事!”
白一品冷哼道:“胡天霸!你别以为我躲你是真怕了你,老子是玩女人没工夫搭理你,今天就让你死个明明白白,老子采花霹雳剑的名号不是白叫的!”
虬髯大汉呸了一声,不由分说,起身一个板斧就劈了过去,白一品早有准备,一踹桌子倒退一丈有余,眼见那大板斧把桌子劈个稀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