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天后,豆瓣酱瓶被一位老爷爷捡去了,我问河荃我们会被带到哪里去,它说人类的家,我想到了主人,可是我已经快记不得主人的模样了,即便再努力,也只有一丝浅浅而又模糊的轮廓。
见我发呆,河荃推了我一下,你在干嘛,它问我。我摇摇头,可能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刚才在干嘛。
不过老爷爷似乎没有把我们带回家,而是在河边清洗豆瓣酱瓶,清水涌进来的时候,我整个身子都漂浮起来,然后在起伏中荡漾进河水里,河荃跟在我身后,可是风浪太大,一眨眼的功夫我们就走散了,它喊我的声音瞬间被淹没了。
河水里的感觉很奇妙,像是在主人身体里一般,只是这里太过清澈,没有那么粘稠,我只要一探出脑袋,头顶剧烈的热量就把我烤糊了,无奈我只能待在水里。
这里有鱼和虾,还有水草,我用了好几天的时间落到水底,吸附在水草上,然后日子又一天天的过,我在这里又分裂出许多精子,可是我又是一转身它们就都不见了,后来我被一条鱼吃掉了,它也可能不是故意吃我的,它一张口,我就说着水流的方向流进了它的肚子里。
我不知道外面的情况,但是鱼的肚子里让我蛮亲切的,心情愉悦的我有时候甚至会哼一小段曲子来给生活增添一丝乐趣。我看待生活的态度让我并不会觉得什么处境很悲观,有时候乐观的都不像那个多愁善感的自己。可能源于多重人格的因素,但我确定那更像是我的主人,而不是我。
直到很久以后,久到我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再一次热泪盈眶的遇到了我的主人,那个把我喷射出体外的家伙。
鱼被破开肚子的时候,我看到了主人曾经熟悉的脸庞和那股让我无法忘却的清香。我怀疑自己在做梦,可是从水龙头里冲刷出的凉水让我明白,这是真的,我惊讶的都快叫了出来,然后努力的依附在水槽壁上,再也不想分开支撑着我一次又一次的躲过凉水的冲击。鱼死了,可我还活着,我为它祈祷,要不是它我不可能再遇见主人。
我日日夜夜的攀爬,从水槽壁到橱柜再到地面,一点点的朝主人的房间,主人的被单,主人的身体里爬过去。
一定会成功的对吧。
如果一直努力下去的话。
我躲过吸尘器的进攻,鞋底的踩踏,其他生物的入侵,却终究没能躲过时间把我喉咙划开的那个瞬间。
如果要给我的一生打一个比方,就像是一场恍然若失的旅行,无论怎么去努力,去坚持,从被孕育的时候,再到遗落流浪,即便最后算不上重逢的重逢,也算是耗尽了我全部的精力,唯一的遗憾就是不能再感受那种温暖,主人的温暖。
只是,我不清楚的是,我是被遗落的精子,还是那个对一切都小心翼翼的主人。
又或者,我们的终点和起点都是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