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刚离开的时候,她还意识不到痛苦,但有一天,看见了一条漂亮的领带,想着搭在他身上一定很好看,街边新开的奶茶店,一定要拉着他一起来喝,某个不知名的拐角,突然想到他,才意识到他离开的真正奥义,痛苦便像巨浪席卷而来,把人拍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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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颂儿才意识到,吴先生真正离她而去了,不是上海与北京的距离,也不是十二小时的时差。
颂儿固执的一遍遍拨打着他的电话号码,像是疯了一样,但电话里只是嘟嘟嘟响着,传来冷漠的无人接听的机器音。
她是真的联系不到他了,她是真的见不到他了。
吴桐离开的那天是一个阴雨过后的艳阳天,天很蓝,干净的玻璃窗外有叽叽喳喳的莺歌燕舞,她记得他反复和自己说的要照顾好自己,不要哭要笑,还记得他最后唱给自己的歌。
“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月亮代表我的心……”
她记得那天的一切,他的音容笑貌隐隐浮于眼前,他的一举一动,他的一颦一笑,他的举手投足,他的眉目如画,一切的一切,刻在了心里,难以忘怀。
她想未来数不清的日日夜夜再也听不到他的声音,与他有关的一切都将慢慢消失在这个世界上,那个插科打诨的人再也找不见了,她被恐惧感包围,失声痛哭。
后来的一段时间,她开始出现幻觉,走在马路上,看到对面那个傻子朝她招手,她兴冲冲的往前跑,跑了一半,耳边传来急刹车的刺耳声和咒骂声。
“你没长眼啊!要死死远点!”
她身边围满了看热闹的人,她在人群中四处寻找,不见他的身影。
吃饭时,恍惚看到那人朝自己笑,嘴角粘着饭粒子,她伸手去擦,那身影就消失无踪了。
路过高中附近,又看到了穿着一身校服的吴骑着自行车,后面坐着梳着高马尾的自己,两人聊着笑着,还是年幼的样子。
她跟着他们,不知不觉也笑了。
他们骑着自行车渐行渐远,终是在遥远的前方消失于眼前。
她还是习惯买两杯奶茶,她也开始尝试学着做他喜欢的糖醋里脊,虽然有时候也会糊,她还是抱着一点希望,希望回过头,看到那人正倚在门边,看着自己正在奋力的洗那口黑乎乎的锅。
在这种状态下,她终于是出事了。
她走了神,开着车撞上了绿化带,差一点被弹出来的安全气囊闷死。
“你要振作起来,你死了我们怎么办,我们失去了桐桐,不能再没你了!”
“你得好好活着,那孩子要是在,也一定不想看到你这副样子!”
“你要一走了之,爸爸妈妈怎么办?吴叔叔吴阿姨怎么办?你是我们唯一的慰籍了!”看着妈妈泣不成声,她一时心如刀绞。
“你得活着,你得记得他,这不是真正的死亡,当所有人都忘记他时,那才是真正的死亡。”朋友们如是说。
她扑进妈妈怀里,号啕大哭。
“我想他。”
……
“对不起。”
……
颂儿捧着一束鳞托菊,来到了吴桐墓前。
这半年以来,这是第一次,之前她一直避着,自欺欺人着,现在,她终于鼓起勇气面对残酷的现实了。
她就坐在他墓前,吹着口琴,多余的话不说。
她就这么坐了大半天,伴着徐徐的风。
“我走了。”
……
春天又来了,终于熬过了严严冬日,吴桐墓前的小草冒了芽,远处的树也抽了枝,偶尔会有一两只蝴蝶飞来飞去,翩翩起舞。
而他墓碑上的那张黑白照片永远笑的灿烂热烈。
……
永失吾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