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启:若木已成舟

2020-05-26 15:02:53

奇幻

江舟一字一句地念着,一时有些不明其意,她困惑地看向何穆,发现何穆正用震惊的眼神瞄着她手中的竹筒。

“头疼暂时没查出什么问题,现在CT之类的又做不了,但是胎心做出来不太好,说是有点平,吸了一会氧还是没好转,医生说最好住院观察一下。”

可怜的孩子每天都会哭得声嘶力竭,她和母亲也每天跟着孩子一起哭得肝肠寸断。

终于熬到了可以和已成见面的那一天,看见他在护士的怀里哭得很有力气的样子,江舟躺在手术台上竟号啕大哭起来。

“那倒没有。”

她忍着刀口的疼痛想起身坐起来,何穆见了,马上走过去,轻轻按住她肩膀,“我错了,我错了,你别使力,好好躺着说。”

这一次的怀孕,对江舟来说真的没有太多的幸福感。她想让自己开心起来,但尝试了很久却无能为力。

他们有些忐忑又有些期待地盯着香筒,都没有勇气把香取出点燃。

江舟开始有些忐忑又焦虑,她忽然对自己执意要回到这个时候而感到有些后悔。若这一次依旧不能如愿,她将再一次看着这几个老人承受打击。

回家路上等红灯的时候,江舟看见了站在路边的一位老大娘,身上穿着老旧的雨衣,手上拿着几串玉兰花。

江舟这次并没有去陈医生那里看诊,而是选择了一个级别更高的老专家。每次挂号都要起大早去排队,有时候挂不到,就要厚着脸皮去找专家加号。好在老人家看上去凶凶的,实际上人却很随和,基本上都会同意,只是偶尔身旁的学生会抱怨道:“庄老师,您再加号,午饭又吃不上了!”老太太听了也只是笑笑。

8

“好,我听你的。过来!”何穆张开双臂,此刻他告诉自己不要再去预想那些悲观的结局了,只要尝试过了,无论什么样的结局他都可以承受,更何况,或者上天眷顾,真的可以送给他们一个奇迹也说不定。

“你真是一孕傻三年啊!这才几天啊,你就忘了!你给我慢点,你这个样子好像以后就吃不到了似的。”

何穆这样想着,不觉唇角上扬,他缓缓探下身子,轻轻地吻住了她。

尤其是婆婆,上一次,因为她和何穆一直都生活在新房,只是周末偶尔回来,并没有让婆婆太忙活。可这一次,每天生活在一起,婆婆真的是事无巨细地照顾着她,看着她忙上忙下的样子,江舟觉得很对不起她。

她惊讶地把盖子扭了下来,那种清幽的甜香味立刻扑面而来,她看见里面放着几根类似于香的东西。数了数,一共七根。

他们选择回到了原本的轨道,心也渐渐恢复了平静。虽然已成还是老样子,基本上看不到什么进步,然而不一样的是,江舟的笑容又回来了,她带着她曾经的快乐再一次地回到了大家身边。

当天晚上回家,江舟便激动地跟何穆讲了一通她的分析。然而,何穆表现得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兴奋。

江舟小心翼翼地接过来,流着泪,笑着开口道:“这不是梦,对不对?”

接下来,便开始了漫长而痛苦的康复训练。江舟不得不再次请了长假,好在领导善解人意,一直安慰她,劝她别着急。

“舟,我感觉这次我们的已成一定会健健康康的。你看我们处处小心,生怕出一点差错,他没有理由不健康啊!是不是?你别有压力好吗?你开心,已成在你肚子里才能开心,等他出生之后才能是个开朗活泼的孩子。来,快给爷笑一个。”

之后他们便带着孩子开始漫长的求医之路。省城的,上海的,北京的,综合的,专科的,总之,大大小小的医院,只要跟脑瘫沾一点边,他们便会带着孩子过去。

医生说有可能因为还差几天才算足月,所以孩子各方面机能相对较弱,让江舟不要担心,好好做月子。可是,怎么可能做到不担心呢?

江舟又郑重其事地把那几句话给何穆念了一遍,这次她好像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她看了看旁边已发动车子的何穆,笑着道:“好奇怪的一个大娘。”

“你们在前面那家医院放我下来就行了。”老人笑着又仔细打量了何穆一番,开口道:“你们可真是郎才女貌的一对呀!”

如果江舟渴望的是一个健康的孩子,那么他愿意用离开来成全她,来诠释自己对她的爱。他并不想一辈子抓住她,如果松手可以让她幸福,那么他会松开。

其实,若抛开已成的事不谈,他们的生活真的可以说是非常幸福了。

何穆尽量让自己平静地在厨房忙着做饭。这么多年,他厨师长的地位未曾撼动过。他喜欢琢磨各种好吃的做给江舟,江舟也是个合格的吃客,每每都不吝夸赞,并吃得津津有味。

“我太长时间没吃了。”

她不知什么时候睡着的,何穆却迟迟没能睡着。感受着身旁江舟浅浅的呼吸声,心疼一点点蔓延开来。

她勉强答应了一声,然后闭上了眼睛,希望可以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听着已成的哭声,忽然心里升腾出一种恐惧,她不敢再接着想下去了,只能再一次在心里反复做着祈祷。

虽然,何穆依旧像多年前刚刚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那样反复说着“真的呀!太好了!”这样的话,依旧是一副憨憨傻傻的样子,可江舟能感觉到,他再不可能有当年那样的惊喜了。

但此刻,拥着江舟的他,只希望他们可以一直这样互相拥着,谁也不愿意离开。

她庆幸自己在这来来回回地几番折腾后,终于可以走出心中的泥泞,重新找回她自己。

“嗯。”江舟再一次地在他怀里蹭了蹭。

江舟奇怪于这个东西怎么会那么香,便把竹筒凑近鼻子又闻了闻,她立刻感受到了这竹筒里另藏的玄机。

吃过早饭后,他便要去买生孩子必备的东西,临出发前还是江舟提醒她先回家看看,果然,跟之前一样早早备下的东西一个不落地都在柜子里好好地等待着派上用场的这天。

“梦见你给我和儿子烤羊肉串吃。”

重启:若木已成舟

“舟,这次咱们不要孩子了吧!就咱俩,多好!”何穆将他一瞬间的想法脱口而出后,顿时为刚才说出那样的话而后悔,使得他不敢看江舟的反应。他既怕江舟会答应他,又怕江舟会责怪他。

就在江舟母亲带着烤红薯来到医院的时候,他们才敢彻底相信这是真的。

这一刻,看着那个小人儿,她真想快点去抱抱他。

“穆,快停车!”

“如果要生了自然给你安排,不过这种可能性应该不大吧,至今你又没什么动静。”

“那怎么好意思呀!”

见了他的反应之后,她心里开始不痛快起来。

“嗯,不是梦。”何穆用拇指轻轻擦去江舟的泪痕,然后轻轻地将她拥入怀中。

看着可怜的孩子,却无能为力,老人有多么痛苦是可想而知的。

清晨,在隐隐传来的不知哪个病房的婴儿的啼哭声中,江舟醒了。她睁开眼睛,看着蜷在陪护床上熟睡的何穆有些恍惚。

医院每晚会在固定时间给病人家属发放陪护床,准确地说应该叫陪护椅。床很窄,很硬,何穆睡在上面都小心翼翼地不敢翻身,因为一翻身床就会嘎吱嘎吱地响。

“可是还差20多天才到预产期,我有点害怕,我不会是要早产吧!”

忽然,一阵陌生又突兀的电话铃声打破了病房里的安静,何穆惊醒,胡乱地接起了昨晚被他压在枕头底下的电话。

“梦见什么了?”

何穆也笑了笑,“你呀,总能遇见奇怪的人。”

母女俩正说着,护士推着胎心监护仪走了进来。看着从机器里打出来的胎心监护图,小护士说:“胎心比昨天好多了。”

她的体重已经从少女时代的八十多斤一路稳步升高到如今的一百二十多斤。她常常挂在嘴边的减肥,至今都未曾坚持过一周。而何穆常常挂在嘴边的却是:“减什么减,你又不肥。”

清晨,将江舟和何穆叫醒的,是隔壁邻居家的那只大黑狗。江舟睁开睡眼惺忪的双眼时,有些懵。在她的世界里,关于这座房子的记忆实在是太久远了。

那一个瞬间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可怜,眼泪便瞬间涌了出来。

就在小护士给江舟抽血的时候,何穆不放心地又打来了电话,江舟有些撒娇地告诉他:“在抽血呢!”说着说着又带出了哭腔。

然而,那些带给她希望的基本都是最后带给她失望的骗子。全家人一次次地承受着打击,最后,也只能接受这样的现实。

江舟看向他,他的眼神略带一丝乞求,忽然间让她有些哭笑不得。她本以为他鼓足勇气开口跟她说的会是类似“我来吧”这种能显出他果敢一面的话,没想到竟是将他这么多年隐藏起来的软弱展现了出来。

如今,已成已经十三岁了,很多这么大的孩子都已经上初中,甚至开始早恋了,可她的已成却刚刚能够自己独立行走,还得是扶着墙慢慢走才行。

回到家里,江舟母亲在喂已成吃饭。看见爸爸妈妈回来了,孩子高兴地咧嘴笑,因为他知道他又可以喝喜欢的酸奶了。

一位年轻的戴着眼镜的护士走了过来,接过入院单看了看,开始给江舟做检查。量体温,量体重,量血压……

那是一个精致的竹筒,何穆走过去俯身拾起它,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放着六根香。

她倒出一根给何穆看,何穆瞟了一眼,开口道:“是香呀!不过怎么感觉这香非同小可,不会是古董吧?”

虽然这颗定心丸早早地给江舟吃了下去,可接下来的日子,她依然快乐不起来。即使所有人都苦口婆心地劝导,她也只是点头应着,却好像完全没有听进去。

6

果然跟上次一样,上午10点多的时候,她的肚子开始了有规律的宫缩。护士将情况告知了主管医生,不一会儿,陈医生便来到了病房。

何穆看着江舟,心想这个样子的她当真是久违了,真的庆幸那个快乐的她终于可以回来了。

“嗯嗯…”何穆一边应和着一边把车开得飞快。

何穆蹲在床边,温柔地抚了抚江舟的脸,深深地给了她一个吻,然后他实实在在地将江舟拥进怀里。

这么多年来,已成主要是江舟母亲照顾。老人辛苦了一辈子,本以为到了可以安享晚年的时光,却没想到,比前半生还要辛苦。那辛苦不仅仅来自身体,更多的来自于心里。

更何况,她确实一直都是很幸福的呀!回头看看,这一路上留下的坑坑洼洼,是她和何穆共同走过的脚印。这么多年来,在她的世界里一直都有个温暖的他无时无刻地守着自己。能拥有如此坚定的幸福,她怎么会没有快乐的资格!?

然而,奇迹真的是只能期待,无法遇见。

你说过的,我们一家三口是穆已成舟,注定要永远在一起的,不是吗?穆,求你了,别再动这样的念头,再说这样的话了,好不好?””江舟语气里的恳求让何穆的心如被人捏紧了一般疼。

江舟向医生表示了多次的感谢,老太太红包礼物统统不收,只是说:“你呀!太焦虑了,整日愁眉苦脸的干嘛!要是我亲自给你做,你就安心了,你就能乐呵乐呵,那我也算是积个德。”

她唇角上扬地盯着那本书发了好久的呆,何穆看着此刻的她,也不免呆住了。

等老人下了车,何穆再次回到车上的时候问江舟:“你们说什么了?”

晚饭前,何穆带着打包好的饭菜赶了过来。三个人吃完之后,何穆把江舟母亲送回了家,然后又匆忙赶回了医院。

现在想想,一切早已有了预兆。

可是上天并不仁慈,这一次,已成依旧是老样子,江舟不得不承认自己再一次承受了命运的捉弄。

可如今,她既无法卸下压力,也无法控制渴望,更糟糕的是,她的坏情绪仿佛是随身携带的,总是轻易地便出现。她真的越来越不喜欢这样的自己了。

“你慢点,又没人跟你抢!”妈妈一边递给江舟纸巾一边笑着说道。

3

可是,今天不知为何,面对自己的决定,她却突然觉得对不起孩子,即使她一再地在心里强调自己的初衷,一再地想证明自己思想上的清白,却依然无法磨灭那份愧疚。

仿佛是上天的眷顾,现在有个人莫名其妙地给了他们一件物事,上面说可以带他们回到过去,这怎么能不让他们激动呢!

而这次看诊,她终于在江舟再一次的恳求下答应了亲自给她主刀,江舟这才露出了许久不见的微笑。

江舟提高嗓门,放慢语速地对她说:“大娘,不用找了,您快回家吧!”说完转身便要离开。

江舟与何穆相视而笑,“姑娘”,“夫君”,这老人用的称呼听上去还真是别致。她朝老人腼腆地笑了笑,开口道:“您住在哪呀?”

每到这个季节,这样的老人便会出现在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她们把玉兰花苞用细铁丝穿起来,然后走街串巷地售卖。有一些爱美的女人便会买来,把花串挂在自己的衣服或者包包上,悠悠的香气沁人心脾,整个人也都会跟着愉悦起来。

他不知道他可以这么快地就让自己不再期待,让自己可以冷静得像个旁观者是好还是坏,他只是乞求上天能眷顾他的江舟和已成。

“陈医生,我不想出院了,您直接给我做剖腹产吧!”

他俯下身,擦去江舟的眼泪,又小心翼翼地说:“要不我们再回去一次,这次我们就选择不生孩子了,好不好?”

老人的脸上只有笑容,没有惊讶,就好像初次见面的陌生人一样。

每每这个时候江舟就会心安理得地坐下来,开始品尝何穆的手艺。

“嗯,那你别紧张,咱们听医生的。”

他们两个同时看了看躺在婴儿车里熟睡的已成,然而这一次江舟的头摇得更厉害了,她只是温柔地说:“不,我要已成,我舍不得他,如果我的身边没有他,我应该再也不可能睡个好觉了。

她仔细打量着这个看上去十分精美又好像有些历史的物件,尝试着拔了拔系葫芦的那一头,没拔动。紧接着又试着扭了扭,竟然扭动了。

她突然意识到,一切终究还是无法真正的回来呀!

然而,一切的美好又都在已成无法吃她奶的时候打破了。虽然这次江舟没有经历难产,但已成的情况却跟13年前没什么两样。

她走到老人面前,柔声问道:“大娘,您的花多少钱一串呀?”

江舟看着外面的两个人,只见那个老人微笑地说着什么,何穆则不住地点着头,江舟好奇地猜想着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过了一会儿,何穆留在地瓜摊前,而老人却拎着几个烤地瓜来到了车上。

当她把熟睡的已成轻轻放进婴儿床里的时候,江舟忽然有点想哭。

在电脑前忙着的那个护士抬眼看了看她,用温和的语气说:“哭什么呀!生孩子是好事,别哭,哭可不吉利。”

江舟拿起布袋在鼻尖闻了闻,一种她从未闻过的异香轻柔地飘来。

江舟没说话,只是将他拥得更紧来作回应。此刻,她的心乱得如杂草般,她不敢把那些思绪捋清楚,她怕捋到最后,给她的将是再一次的失望。

大娘给你的香,如果可以纠正你的遗憾,自然是好的,可若不能如你所愿,那么你只要明白人最好还是要向前看,因为经历过你便知道,回到从前也未必就不会再没有遗憾。大娘真心希望你能重新找回快乐,把如果变成可以。”

“加上顺利两个字。江舟顺利地在妇幼医院剖腹产生出何已成。”江舟开口道。

“想吃吗?会不会过敏呀?”

她只记得何穆房间里数不清的她看不懂的书,其中有一本是为数不多的能合她胃口的《穆斯林的葬礼》。

她在这如此的煎熬中祈求着奇迹的出现。

“她说,我们是郎才女貌的一对,我们会很幸福的。”江舟回答。

“我没法好好躺着说,这两天我一直在犹豫,我想马上回去,让一切都恢复原貌,可我心里又控制不住地留着一丝丝希望。

“你不会是用我的衣服蹭鼻涕呢吧?”

“你怎么想的?”她开门见山地去问他的意见。

“今天行吗?”

这个季节,天气虽已转暖,雨水还是有些凉的,江舟看到她的脚上穿的是很单薄的布鞋,已经被打湿了。

5

江舟看向医生给了她一个灿烂的微笑。心里的那块大石头没想到可以这么快这么轻松地就卸掉了。

孩子,大娘就是想告诉你,这生活,对谁来说都不是容易的。可人活着越难,就越要笑,笑着才能将那些不愉快统统打败不是。人啊,不该只顾着紧盯住自己的不如意,而忽略那些值得珍视的幸福。

江舟冲着他灿然一笑,又回想起老人刚刚跟她过的话。

我记得从前你是很快活的,那年我去医院取我丢掉的手机的时候,你正坐在病床上看着报纸傻乐,我就想,看报纸能看得这么高兴的孩子肯定会幸福的。可是那天你买我的玉兰花,我认出你的时候,却发现你不快乐了。

“啊?是吗?”

好在江舟睡得还好,何穆帮她把被子盖好后便蹑手蹑脚地去了洗手间。在洗手间的水池台上,他捡到了一部手机。

那夜相拥着入睡后,两个人都做了长长的一个梦。梦里江舟大着肚子给何穆打电话,带着哭腔对他说:“穆,医生建议我住院。”

终于听到叫自己名字了,她随着一位医生向手术室更深处走去。这一路上她竟不再感觉冷,胸口仿佛有团火在温热着她,给她传递力量。

对于江舟来说,这真的是太让人怀念的味道了。

就在这时,“啪嗒”一声,一个东西从病床上滚落到了地上。两个人同时低头去看的瞬间,感觉世界仿佛静止了。

“陈医生,你快给我安排剖腹产吧!”

江舟一页一页地签完,紧接着又被护士带去做术前准备。

可是,那天她终于明白了,无论是什么人,他(她)的生活都会存在瑕疵。无法万事遂意,这本身就是生活最真实样子。

“好了好了,就当是做了一场梦,我都好久没做梦了。”

手术室里好冷,她穿着单薄的病号服,坐在椅子上等候医生叫她进去。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因为紧张,她开始瑟瑟发抖。

还记得当年的自己验出怀孕的那一刻,给何穆打电话的时候,声音都是哽咽颤抖的。

“那……如果是真的,你想回到哪一天?”

江舟翻出口袋里那张事先准备好的五十元钱给老人。老人把花递给她,开始翻口袋找钱。

有种愧疚感在她心里蔓延开来,她想对已成说,妈妈没有嫌弃你,从来都没有。妈妈只是想让你成为健康的孩子,和别的小朋友一样上学,做游戏,唱歌,跳舞……

台上的新娘将手中的捧花扔进了她的手中,她大大方方地将捧花举起,用力摇晃,没有半点羞涩。她真好看,可以百看不厌的那种,尤其是笑的时候,嘴边就会现出一对酒窝。

这么多年来,每每她想对自己好一点的时候,就会有满心的负罪感,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快乐。渐渐地,她的快乐跟着她的生活一起石沉大海。

“你之前不是一直坚持要顺产的吗?怎么忽然改主意了?你放心,你那个卵巢囊肿很小很小的,不会影响生产的。”

写完后,同样点燃了香,虔诚地在心里默念着。这一次她很沉着地一边哄已成睡觉,一边等待着那根香慢慢燃尽。

“您剩下这些是多少串呀?我都要了!”

这个疤,她只允许它埋藏于自己的心里,而不会将它翻出来博取同情。

“可我真的控制不住去希望,我真的有点当真了。”

只是,或许是早有了思想上的准备,她并没有觉得多么痛苦失落,反而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与坦然。

不一会儿,医生带着一大批队伍来到了她面前。

她颤抖着按了一下旁边的按键,上面的时间显示2006年12月26日。她有些不知所措,即使明确地看到了这个时间,可她依然无法确定这到底是不是一个梦。

江舟笑着去拉她的手,“您这是干什么呀!”

她和何穆都早早地躺下了,何穆轻轻地将她搂进怀里,而她却在他的怀里无声地哭了起来。

7

终于有好消息的那天,何穆正在外地出差,江舟自己在药店买了试纸,回家悄悄地验了一下,当看到那两条红杠的时候,并没有她记忆中的那般激动。

绝望再次将她淹没。

若这个痛苦真的是注定要跟着她一辈子,那么,她就该把它忽略,然后强化心中的幸福感。

曾经的她对于已成的事始终是绝口不提的,即便是跟一些相熟的人,她都只字不提,更不要说是去跟陌生人探讨了。

江舟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医生见状笑着对她说:“你怎么了?这么大压力吗?放轻松啊!小宝宝在你肚子里可不喜欢你这样。”

于是,她又反复看了几遍草稿上的字,才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根香,将它插在小葫芦上,然后点燃,极虔诚地双手合十做祈祷状,并在心里默念刚刚记下的那段话,虽然她并不确定这样的仪式到底是不是准确的,但她依旧做得一丝不苟。

然而,她既没有答应他,也没有责怪他,她只是想都没想地斩钉截铁地用了一个不字否决了他的这个提议。

老人并没做太多推辞,随着她上了车。

“我看一下啊!”医生翻了翻她的病历,紧接着说道:“也行,我看看给你排一下。”

看见江舟进来,他忙翻出一本记事本,在上面打起草稿来:2006年12月26日,江舟在妇幼医院剖腹产生出何已成。写完后便拿给江舟看。

她被带进了七号手术室,一位护士让她躺下,开始给她插导尿管。接下来便是打麻药,开刀。这一切都在她清醒之下顺利完成,当已成被医生从她的子宫里取出的那一刻,她开始激动得想哭。

所以,是你不想跟我继续过下去了才这么说的吗?”

夜已深,卫生间里没有任何人影,他在走廊里晃了一圈,也没发现有出来找手机的人。于是决定先拿回去等待主人与他联系。

“今天怎么样,头还疼过吗?”江舟的主管医生问道。

“怎么了?”何穆边停车边问她。

她循着何穆的视线望过去,也愣在了原地。那老人正是送给他们香筒的大娘。

在香气四溢的房间里两个人缠绵了很久,好像他们都在用这样的温存去治愈自己,同时也治愈着对方。

她只听见何穆在一旁问医生接下来该怎么治疗,之后她的耳朵便什么都听不见了,她只看着那个医生的嘴在一张一合地说着话,耳边听到的只是嗡嗡地闷响。

一切安排妥当后,江舟的心情异常轻松,现在她唯一要做的就是时刻关注着自己肚子的动静了,这种一切都在自己掌握之中的感觉真的好到想飞。

可能是因为下雨的缘故,周末的大街并没有往常那么热闹,江舟和何穆照例去超市采购下周的生活所需。

何穆提议他们燃香回去,就当从来都没有这个东西。可是江舟断然拒绝了。

一个月后,他们平静地接受了现实。何穆拿着香筒略有迟疑地开口,“舟,还有五根,你带着它再回去试一次吧。”

然而,过了很久,一切却依然是那么的平静,并没有那些影视剧里演出的那种穿越时空时的晕眩。她鼓起勇气,缓缓睁开眼睛,失望扑面而来。

他们的对话把江舟的注意力拉了回来,她下意识地去枕头底下摸她的手机,拿出来的那一刻,竟有种想尖叫的冲动,那居然是何穆送给她的25岁生日礼物——当时盛极一时的摩托罗拉手写电话。

江舟做了个深呼吸,带着些视死如归的意味说道:“我来就我来。”

江舟与何穆对视了一眼,再转回头,那老人已不见了影踪。

“姑娘!”

“试试吧,有可能不会了。”

江舟听了她的话一边摇头一边流着泪,“你胡说什么呢!这辈子我不可能会遇见比你更好,更爱我的人了,这个我比你清楚。我们曾经说好的,无论遇见什么事,我们都不分开,你都忘了吗?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或许,应该是你和别人才能生出健康的宝宝吧!

江舟有些惊讶地回头看她,那老人一直没说话,她还以为她是聋哑人。

江舟连忙摆手,“不用了,大娘!”

江舟经过深思熟虑地写出一份草稿:“2005年,何穆与江舟结婚后,和公公婆婆一起住在老房子里。”

绿灯亮了,江舟赶忙对何穆说:“穆,靠路边停一下。”

何穆有些手足无措地转身看向江舟,开口道:“舟,我们这是在梦里吗?”

“自然是我生已成那天呀!这一次我一定要剖腹产!”

两个人开始积极备孕,期间杜绝了一切不良习惯。

“小伙子,你可真是个好人呀!我以为我这手机肯定找不回来了呢!这可是前两天刚买的新款呀!呦!这是你夫人吧,你们可真是郎才女貌的一对呀!”

在其他人都不在病房的时候,何穆再一次把香筒拿了出来,郑重其事地对江舟说:

就这样坚持了三个月,在还没看见任何起色的时候,江舟不得不回到单位上班,只留下了母亲继续带着孩子做治疗。最后,治疗又不得不在母亲的腰扭伤后停摆。

“你别这样激动啊!你现在心跳得很快!”麻醉师在旁边劝导着她。

最近,何穆又会常常想起当年他初次见到江舟时的场景。

倒是老人们得知这个消息时,一如从前那样高兴得合不拢嘴。婆婆开始每天翻着花样地给江舟做营养餐。各种食谱,各种育儿书籍买了一拨又一拨。

这么多年了,她已经完全想不起来刚生出已成时的喜悦了。她只清楚地记得,已成从生下来就不能直接吃她的奶,家人们都以为他是太小了没有力气,都没往深处想,只是每天把奶吸出来,再用奶瓶喂给孩子。

一切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那个房间,依旧是那个摆设,依旧是那个已经四十岁了的何穆,而在他后面的衣架上挂着的依旧是前两天她过生日,何穆给她买的名牌包包。

所以这十几年来,他们一家基本没买过红薯。偶尔江舟妈妈想吃了,又怕江舟看了会馋,也都是在外面吃完再回家。

“好,好,我听你的,别哭了,眼睛会哭坏的。”

“什么东西?你,你再给我念一遍。”何穆显得有些兴奋。

江舟满含热泪地抬头看向何穆时,何穆也正有些吃惊又有些狂喜地看着她,他控制不住地颤抖着,把香筒递给江舟。

其实,他一直都记得医生说过脑瘫可能还会有遗传因素的,只是家族里从未有过脑瘫儿的例子,所以他从未把这个因素放在心上,可是那天他突然就动了这个念头。

“馋猫,明天给你烤。”

跟何穆之前预想的不一样,打来电话的竟然是一位老人。何穆把病床号告诉了她,不一会功夫,老人便出现了。何穆拿起电话递给老人,两个人目光交错的瞬间,何穆扑腾一下坐回了床上,陪护床随着他的动作毫不掩饰地又嘎吱叫了一声。一旁的江舟明显看到了何穆眼中的惊讶。

江舟在他怀里蹭了蹭自己的鼻尖,带着闷闷的哭腔说:“我昨晚还梦见你了。”

这才是名副其实的恍如隔世呀!

“你看,烤地瓜!”

“好香啊!”她一边赞叹着,一边解开系在上面的绳子,布袋打开,里面装的却不是什么她以为的香草之类的东西,而是一个小竹筒,上面雕刻着一圈文字。竹筒的一头系着一个玉制的小葫芦,上面刻着个“若”字。

她的已成会健健康康的,不用学习多么优秀,不用多么出类拔萃,只要他健健康康的就可以了。

这忽然让江舟找到了一个方向。她怀孕初期的生活环境,肯定也是不健康的!她和何穆的婚房装修没多久他们就办了婚礼住了进去,现在想想当时根本没有环保这方面的意识,而发现已成有问题后,他们也只是先入为主地认为是难产造成的,根本没有想过会有其他可能。

如今看来,根源很大可能是这个原因。

江舟打断了他一连串的惊叹。“是不是真的咱们回去试试就知道了!”

妈妈开口道:“你这眼看着就快生了,我以后说话可得注意了,这种不吉利的话可不许说。”

何穆便宠溺地盯着她,说:“嗯,你说了算!”

江舟摇摇头,坚定地说:“穆,我真的想明白了,就像你说的,我只是不知不觉地把这个遗憾放大了,事实上我一直挺幸福的。其实学会知足的人才是最聪明的,而我一直都很聪明的,不是吗?”

这么多年,虽然何穆对她的爱依然安如磐石,可是,那种爱早已接近于亲情,那些曾经的悸动与激情或许真的再难寻回了。

江舟只有这样的时候才能勉强笑一笑,她知道她已经越来越不像自己了。

“可不是嘛!”

“呸!呸!呸!瞧瞧我老糊涂了,这说的是什么话。”江舟妈妈一边打自己的嘴,一边数落着自己。

“我想了一下,还是剖吧,这样安心些,行吗?求您了。”

“没关系的,来吧!”说着她牵起老人枯槁的手,朝着路口等着她的那辆车子走去。

曾经的她,即使面对着那么多的痛,她依旧是坚强,温柔又善解人意的。即使自己不快乐,也尽量不表露。

终于一切准备就绪,江舟回到病房等待着手术,她开始坐立难安,觉得等待竟是如此漫长。的确,当一个人对某件事充满期待的时候,等待的时间永远都显得无比漫长。

看着一言不发的何穆,江舟接着说道:“穆,我想生,生个属于我们的孩子,健康的孩子。我想抱着他,让他在我怀里吃奶,我想让他去学弹钢琴,或者打篮球,或者他什么都不想学也没关系,只要他能好好地叫我们一声爸爸妈妈,好好地感受这个世界就好。”

为了方便治疗,她和母亲在省城的康复医院附近租了个房子,每天带着已成做各种按摩和针灸。

老人没说话,只是抬手朝她比了个巴掌。

何穆看过去,愣了半秒后马上打开车门走了过去。

“你别慌,医生说了会早产吗?”

“舟,其实我们之前过得也挺好的。除了已成不能像正常孩子以外,我们的生活其实挺幸福的,至少我是这样感觉的。人这辈子怎么可能全都如你的意,如果这次依然还是让你失望的结果,我希望你别难过,你要知道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站在你这边。”

此刻的江舟已睡熟,双臂上举到头顶做投降状,但唇角却微微上扬,一对酒窝若隐若现。

何穆见状,忙走过来把她拥入怀里,一边轻抚着她的头,一边安慰她,“怎么你还真当真了。你仔细想想,这世界哪会有这么离奇的事,咱们不是说好了,不成功也没关系的嘛!”

“大娘,我吃地瓜会过敏。”

“胎心显示还行,今天再观察一天,要是正常了明天就可以先出院了。”

“那香啊,叫“若”,若即如果,如果两个字就像每一根香一样,最后给你的不过是虚无缥缈的烟。你只要明白人不要一直守着一个若就容易得到幸福了。更确切地说,幸福靠的不是努力得到而是努力感受到。

这真的是个幸福的时刻,这么多年了,她终于想起了当妈妈的那一瞬间的心情。还有什么能比这个更让人幸福,更有成就感呢?

江舟听话地点点头,最后在护士的安排下住进了七床。

她猛地爬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书柜前,果然那本书还放在第二排的第一位。

那个漫长的让她痛得死去活来的二十多个小时,至今是江舟的噩梦。她常常想,如果当时是剖腹产,那么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那是她最容易找到也最容易拿到的位置,她曾霸道地对何穆说:“以后这个位置只能属于这本书。”

而庄医生也开口道:“你可别这样,咱们的手术还没结束呢!”

“胡扯,前两天你爸不是还给你买了。”

不熟悉的人很自然地会认为这是她性格使然,只有认识很久,很了解她的人才会知道,她自从怀孕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今天?!干嘛这么急,你还不足38周呢!再等几天吧!”

曙光在那个下雨天终于出现了。一个脑瘫儿的父亲说一位专家告诉他,有可能是因为他们在怀孕期间不健康的生活环境导致的。

整个月子江舟都是在煎熬中度过的,可是心里还是会隐隐有些期待,会不会如医生所说的,等宝宝大一些了,一切就都好起来了。可是,这样的等待是何等的漫长,何等的折磨人,只有江舟自己知道。

“没疼过了。”

江舟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母亲,这是她和何穆上楼之前就商量好了的。主要是因为他们对这件事仍旧是不敢相信的,他们害怕一切不过是场恶作剧,那么如果告诉了母亲,只会给她带来失望,那太残忍了。

此时睡着的已成很可爱,外表看上去跟正常的孩子还没什么差别,她俯身亲了亲他的脸蛋,随后掉下一滴泪来。

“怎么了?”何穆一边停车一边问。

而这一次打电话给何穆的时候,她似乎没有任何情绪,仿佛只是通知他一下而已。

何穆接过来,翻过来调过去地看了个仔细。最后只是看向江舟,缓缓地开口道:“这可信吗?胡扯的吧!这怎么可能呢?这,这太不可思议了……”

“你这还真是要今天就生啊!”她一边说着一边给江舟做检查。

“若有遗憾,可燃此香,并在心中默念你想修正之处,它即可带你去到你想去的时空。”

不一会,何穆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到了医院。

“舟,要不你回到没认识我之前吧!记住2004年9月20号那天你千万别去参加婚礼,那样你就不会遇见我。如果我们没有遇见,你肯定会碰到更好的人,然后生个健康的孩子。”

挂断电话的江舟和妈妈拿着医生开的入院单,走进住院大楼的产科病房。护士站里坐着一位中年护士,不知盯着电脑在忙着什么。看见江舟便唤里面的护士出来给她办入院手续。

2

已成百天之后依旧无法吃她的奶,而且各方面应该有的成长依旧看不到。

不一会儿,一位年轻医生便拿着一堆文件来找江舟签字。中间她说了好多手术可能出现的状况,听上去还真是有些吓人。

她开始失眠,开始喜欢发脾气,每每这个时候,何穆便会把她拉入怀中,轻抚着她的头,安慰她说:

记得最初有这个症状的时候还处于哺乳期,全家人真是费了好大劲才找出红薯这个致病因素,在那之后,江舟便不敢再吃红薯了。自己遭罪还不打紧,实在是怕已成也会跟着过敏。

她眼冒绿光地一把拿过袋子,然后便开始不顾形象地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老人看着停下来的江舟,笑着对她说:“姑娘,你真是个好人!”

4

那一顿饭,江舟与何穆吃得都极快,何穆先吃完后,便回到了卧室。而随后江舟在吃完后,连碗都顾不上刷也匆匆进了卧室。

“你看那个人!”

江舟平复了一下心情,侧头看着正在被护士量身长的已成,嘴角不由自主地翘起来。

她转头再次看向何穆,何穆已经把车靠边停了下来。

“怎么了?出什么问题了吗?你这忽然头疼得那么厉害,是怎么回事呀?”

出院的那天正是元旦,天一直阴沉沉的。车开出医院门口的时候,飘起了雪花。江舟抱着已成,向车窗外看去,车子路过一个烤地瓜的小摊,她不免多看了两眼,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回到病房,江舟已睡得很沉,何穆轻轻躺了下来,数着江舟均匀的呼吸声也渐渐进入了梦乡。

“呦,这是你夫君吧?”老人一边打量着何穆一边开口道。

老人临下车前开口道:“真是太感谢了!菩萨保佑你们。无以为报,我把这个东西送给你们吧!”说着递给江舟一个缎面的布袋。

就这样踟躇了半天,何穆开口:“舟,你来吧!”

只是在她面前,他要表现得坚强又豁达,他不能让江舟沉浸在失望里,那么他首先要做的就是要率先走出失望,即使那只是假装出来的样子。

“稍安勿躁,你得排在第二台。”

“嗯。”

江舟翻了一下包,还好有张五十元钱,她把钱放进上衣口袋,拿起放在脚边的伞,说了句“等我一下”,便下了车,径直朝那老人走去。

那时候的快乐还历历在目,当时他们的小日子过得真的是美到极致。

“我听你的。”何穆抬头看向她,毫不迟疑地回答。“我们还有六次机会。”说完,他把香筒递到江舟手边。

这一次她没有像之前那样到处求医,只是她到底是想不通,为什么她的宝贝就不能健健康康的呢?问题到底出在了什么地方呢?

“行,行,能做就行。”

他们之所以极度渴望回到江舟生孩子那天,是因为在他们的儿子何已成六个月的时候被诊断为脑瘫。

“今天遇见你们是天意,你莫要推辞,快收下吧。相信若有缘,我们定会再见的。”说完老人把布袋放到江舟手里便下车离开了。

听到了这两个字,江舟又再次陷入了恍惚。是梦吗?她记得当年何穆也是捡到了一个老太太的手机,但当时是不是这位大娘她完全想不起来了。她努力去感受周遭的一切,好让自己确认这到底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中。

她闭着眼睛,祈祷着睁开之后一切如她所愿,他们可以回到2006年那个冬天,那个人们都在尽情狂欢的12月26日。

江舟着急地问:“那如果我今天有要生的迹象,你能直接帮我安排手术吗?”

“穆,这好像是个时光机!”她把手中的竹筒递给何穆。

她不住地盯着墙上的时钟,终于在下午一点多的时候,她被带进了手术室。

这些日子江舟常常回想自己这长久以来的生活,她发现自己一直都不敢快乐或者说是不敢让自己快乐。

若能找到根源所在,那么她要再次燃起一根香。她开始尝试加入各种家中有脑瘫儿的群体,这是之前她绝对不会做的事。

他一直都知道,这么久的时间,无论身体上还是心理上,江舟都承受了无法言喻的辛苦。那些会跟着她一辈子的痛与遗憾,若真能从此纠正,该是多么幸福的事。可是,如今看来并没有那么容易。

老人愣了一下,紧接着有些意味深长地对她笑了笑,仍旧没说话,又抬手比了个七。

等两个人回过神来的时候,老人再一次不知影踪。一切竟是那样不知不觉地在一夜之间就发生了改变,他们真的回到了过去。

“那是自然。”何穆说着转头深情地望了望她。

他有些自责,当他们刚刚得到香筒的时候,他不该表现得那么迫切的,很显然,他的兴奋与满怀期待无形中也给了江舟无限的期待与压力。

那个时候的江舟,竟是那么的纤瘦,虽已嫁作人妇,身上的少女气却还未来得及脱去。她总是快乐的,充满阳光,又有些顽皮,时不时地会耍些孩子气的小脾气。他总是难以招架,却也总是甘之如饴。

显然,那老人在卖玉兰花串。可惜天公并不作美,生意不是很好。想来她要卖光她手中的那几串,肯定是还需要些时候的。

见江舟始终没能给自己一个答案,何穆又转身去看那位老人。

江舟回头看着老人脸上的笑容,竟忽然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恍惚间,车已开到了医院门口。

江舟冲着她笑了笑,向她挥了挥手,刚想转身离开,又突然冒出了个想法。她回身又朝老人走了过去,柔声问:“大娘,您家在哪儿?我们捎您一程吧!”

穆,你再陪我等三个月好不好,不,不,就一个月,如果结果没有任何改变,我们就回去好不好?但是,我求你了,求你别再说刚刚那样的话了,好不好?”

此时,何穆正一动不动地盯着那个香筒。在江舟进来之前他已经反反复复读着上面的那几行字无数遍了。

梦里?

她也不再紧张,反而无比地期待,她的已成就要和她相见了。不会再经历上次那样漫长的疼痛与煎熬,她的已成将健健康康地来到这个世上。

江舟清楚地记得医生下诊断的时候,她的世界好像塌了一般,她已经忘记怎么走出诊室的了,其实她不想出去,她还有一大堆的问题想问那个医生,可是喉咙却如被一块大石头堵住一般生生地疼,使她一句也问不出来,只是任由眼泪一大颗一大颗地涌出眼眶。

“你乖乖听医生的话,我下了班就去找你。”

江舟知道,虽然何穆没有在她面前表现出失望,但他心里肯定是失落的。之前他那么紧张兮兮地看待这个香筒,足可见他也是当真了的,也是满怀希望的。

她知道自己终究是太贪心了,之前没有香筒的时候她也从没有过什么期待,可一旦看到了一点希望,她便开始不受控制地用欲望来折磨自己,同时也折磨着身边的人。

不知什么原因,自从生下已成之后,江舟就对这个她从小喜爱的食物过敏了,每次吃,轻则嘴唇红肿,浑身发痒,重则浑身起疹子。

一旁的麻醉科医生对她说:“别激动,别激动,你现在心跳有点快了。”

1

而当一切并没有因剖腹产而改变时,他忽然间有了一种这是宿命的感觉。他想,若这真是他们命中注定的遭遇,他唯有用尽一生去疼爱江舟,这是他唯一能给她的幸福了。

江舟开始研究刻在上面的字,虽然有的字是繁体,但她都认得。

她把烤地瓜递给江舟,“尝尝吧,我烤的地瓜可不是一般的好吃。”

“对,对。”何穆应和着,忙在草稿上把顺利两个字添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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