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杀人犯侄子放跑了!(一)(2)

2018-12-19 19:03:27

悬疑

5名菜鸟巡警的意见并不统一,小关主张立刻去金城小区的狂野迪吧,这个县城里最牛的舞厅,是夜晚各路小混混的集散地,大伟和小瑞也支持小关的意见。我倒是认为影剧院楼下的录像厅最靠谱,可只有大果一个人支持我,我们只好直奔狂野迪吧而去。

准确地说,还没等我们的警车停稳,狂野迪吧里就已经炸了营,几个买不起门票冻得哆哆嗦嗦的小混混向舞厅里通风报了信“警察来了!”。那个年代,每个出来混社会的小流氓几乎都有案底,打仗斗殴就像喝水吃饭。

那时的警察也特牛!小混混见了没有不跑路的。记得当时狂野迪吧的整个大厅里乌烟瘴气,啤酒、香槟、汗臭和劣质香水混杂在一起,昏暗的灯光勉强还能看出些人形,疯狂摇摆的射灯晃过之处,每一张脸都苍白扭曲。刚刚还摇头扭屁股的一群形似僵尸的男女此刻竟乱做了一团,落在后边的赵老二直接被人群涌出了门外。

一个喝醉了酒的小流氓甚至从大厅二楼的平台上直接跳了下来。缓过神来的服务生关了音乐。老板赵立明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了进来,脸上堆满伪善的笑容“不好意思几位大兄弟,给你们添麻烦了,我这才出去几分钟就出了乱子,别生气啊”,赵立明扭过头冲着吧台“服务生,拿几瓶汽水,拿几盒烟来!”“行了,少来这一套!我们还有任务呢,记住了,别打架,不然我们可不惯着你!”

我心里一直惦记着影剧院一楼的那个录像厅,哪里有心情耽搁时间。我们几个人扬长而去,赵立明拎着汽水捧着烟跟在警车后边小跑,“把烟和汽水拿着”一脸的虔诚……

来到影剧院下坡的时候,我们吸取了刚才的教训,我和大果先下车悄悄地走进了录像厅,随即便封锁了录像厅的大门。录像厅里传统的座椅都经过了改造,变成了一个个可以容纳二个人的小沙发。

小沙发的靠背也拔了高,两边还用胶合板做了围挡。在昏暗的录像厅里,一排排小沙发围成了一个个相对私密的小空间,像一个个小包厢。

只要你花上两块钱,就可以在小包厢里看上一个通宵。如果有个女人愿意和你一起坐进这寒酸的包厢里,那么两元钱带来的又会是另一番天地……

这样的通宵录像厅,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年轻人应该是再熟悉不过的了。此刻录像厅的大屏幕上,女主角正扭动着撩人的腰身,被比基尼包裹的部位凹凸有致……

烟草和汗臭裹挟着穷酸的荷尔蒙漫天飞舞,沙发里的眼珠子都在女主角的胸脯子上生了根。当录像厅的灯光突然亮起来的时候,甚至还有人骂了娘。此刻小沙发里的人并不太多,一些夜不归宿的小混混似乎还没约到女孩子来这里赶场。

几个大老爷们领着各自的娘们里倒歪斜地倚在前几排的沙发里。赵老二像是个有人撑腰特意来这里捉奸的窝囊爷们,那几个没多少女人样的娘们,遇到赵老二的目光赶紧往下缩着脑袋瓜子。

赵老二倒是瞅得仔细,尤其对那几个脸上刮了一层大白的娘们,这个治保主任兼屯大爷似乎忘记了自己的使命。

“赵老二,别鸡巴找了,老子在这呢!”正当大伟和小关搜查到后排的几个小混混时,一个瘦弱的半大小子从最里面靠墙的沙发里站了起来。半大小子一脸不屑“咋的,二叔,就这点鸡巴事还把警察领来了!黑孩是我扎的,要杀要剐随你们便!”

半大小子从容不迫地从包厢里跳到了过道上,挺胸昂脖,好像是天老大、地老二、他就是那老三。

赵老二瞪着眼珠子站在原地没动“快抓住他,耗、豪、好、皓——月!”大伟、小关从背后将皓月扑倒,半大小子依然梗着脖子,小眼睛里布满血丝。大果随即从皓月的裤腰带上抽出了那把上了锈的杀猪刀,那刀上的血迹已经干吧成了暗黑色的一块。

皓月被大国像拎小鸡子一样押到了车上,微弱的灯光下,一张嫩脸被汗水和泥巴搞得如同一张水墨画,头发一撮一撮地黏在一起,像是刚刚结了冰碴,破旧的棉夹克已经漏了棉花,牛仔裤也打了铁,身上散发着股霉味。

这小子脖子依然梗梗着,看不出丝毫后悔的迹象“谁让他欺负我来着,你们咋不把他也抓来!我不服!”“老实点!小兔崽子!”大伟用手按着皓月的脑袋。

我看了哥几个一眼,毕竟我们抢在了刑警的前面抓到了皓月。大国向我眨眨眼睛,小关也竖起了大拇指,大伟一手按着皓月的脑袋,一手伸出小拇指“这回看刑警还牛啥,原来他们就是这个”。

小瑞更是有一点得意忘形“第一次抓到个杀人的,牛啊!”“什么?杀人的?!黑孩咋了?”刚才还和巡警们叫嚣的皓月,此刻竟带了哭腔,“警察叔叔,求你们告诉我,黑孩死了吗?”

“到地方就知道了!”小关没好气地呵斥他。“完了,黑孩死了不得枪毙我,我爸一定得冻死,他不会引炉子”。

眼前这个被大伟压在后座位上的混账小子,竟突然让人心生怜悯,在酒魔子的皮带下长大的皓月,竟还有一丝父子亲情……车里一片沉寂,刚才的兴奋劲被酒魔子各种冻死的惨状挤压的荡然无存。眼前这无边的黑夜就像这一对卑微的父子的未来,几乎看不到一丁点温暖和光亮。

审讯室里,皓月的交代很彻底,非常完整,思维的逻辑性极强,这让我对他的怜悯愈发地强烈。即使皓月生在一个普通的家庭,兴许也该是个出类拔萃的人才。可这就是命运,人生的境遇让你来不得半点选择。

皓月没有再说一句关于酒魔子的话,他异常平静的坐在那里,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对于我们的每一句问话都回答的简明扼要。还有三天才满十七周岁,这应该算是救了皓月的小命,皓月并不懂得法律,他只想着怎么去被枪毙,对于警察的训斥,他全部照单收下,没有丝毫的反驳。

半夜的时候黑孩的父母发疯似地闯进了审讯室,负责看人的三中队民警并没有阻止这对悲痛欲绝的夫妻,皓月坐在铁椅子里没有丝毫的躲闪,如雨的耳光疯狂地落在那张肮脏不堪的嫩脸上。

我果断地阻止了这场荒唐的复仇,黑孩的母亲随后昏倒在审讯室的门外。三中队队长的老婆还有另外赶来的几个女人把黑孩的母亲架走。

我带着皓月洗了脸,还给他买了面包泡了方便面。去看守所的路上,皓月始终呆呆地看着窗外浩瀚的星空,最后只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我爸爸不会生炉子”。

车里再次陷入寂静,只有暖风向外呼呼地喷着热气,西北风隔着结冰的车窗呼啸而过,车里的每一张面孔都感到忽冷忽热。

在看守所办理入监手续的时候,我的怜悯之心再次泛滥,为皓月买了洗漱用品和被褥,临进监舍时,皓月回头看着我,眼里似乎有一些泪痕,明显有了愧疚“纪叔叔,告诉我爸一声,让他别再等我了”……

悲剧总会有让人意想不到的悲哀和苦痛,那些悲哀甚至会接二连三地降临,直到悲剧完成了自己的使命。皓月的父亲当晚就冻死在了自己冰冷的土屋里,除了炕沿边上的那半瓢苞米小烧,土屋里的一切都被冻得结结实实。

皓月对于这个家庭的重要是先前所有人不曾预料到的。虽然酒魔子的打骂从来没有停歇过,但皓月每日生起的一炉火焰却是这个卑微、残破家庭的全部希望。现在希望破灭了,酒魔子活下去的理由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二天早晨,当我来到土屋的时候,村里的几个壮劳力正被村长指挥着,用茅草和破席子裹着酒魔子往外拖。席子外斜耷拉的一支脚丫子在雪地里留下了一道浅浅的雪沟,像是一把春耕时翻地的犁杖。这酒魔子留在人世间的最后印记,看不到一丝希望,只有更深的绝望……

酒魔子被壮汉们抛弃在了乱坟岗子下面的一处土坑里,没有掩埋。除了野猫、野狗,也不会再有人去理会。相信下一个荒草丛生的季节之后,酒魔子的悲剧将和他卑微的躯体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皓月知道父亲去世的消息是在三个月后的公诉中,皓月依然没有任何表情,似乎早已料到悲剧的结局。黑孩的父母动用了所有的关系,皓月的官司竟被打成了故意杀人。虽然未成年,但也被处以了少年犯里最重的刑罚。后来据说皓月被投送到了江北的少年监狱。

树叶青了又黄,荒草枯了又长,岁月在尔虞我诈声色犬马中拿捏作态地行进着……关于这对卑微父子的悲剧人生,也以最快的速度从人们的记忆中消失掉了。

相关阅读

言情后花园©20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