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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见胡先生的那年,我十六岁,刚上高中,对这个地方有些陌生和害怕。我天生内向,性子慢热,很少能交到什么朋友,因而很孤独,却是无可奈何。
课间休息时,教室里非常热闹,他们三五成群,叽喳个不停。
胡先生就是在此刻出现的,他悬浮在三楼教室外的半空,静默地注视着教室里的一切,不,好像只在看我。他穿着一身雪白的大衣,两只手抱在胸前,一对鲜红的眸子中燃烧着火焰。
他有人类的耳朵,也有一双立在头顶的红色绒耳。纯白尾巴从身后钻了出来,庄重又威严。他隐去身形,也就很难被他人发现。
不知道祖上是从几辈起做的道士,我身体里自小就留着道士的血,自然能看到一些旁人看不到的事情。说自己不是一般人太过自夸,未成年人不能修炼法术,我比起他们来也只在视觉上有优势。
“魑魅,别挡道。”
说话的是班上的班霸,他们或许是闲暇时间太多,平日里总爱找茬闹事。我一直很本分地坐在位子上,哪来挡他们一说,不想与这帮人纠缠,索性沉默不语。
“哟呵,哑巴了?不说话?”王阳出,一个高个子的壮实男生,见我不搭理他,就揪着我的领子把我从座位上揪了起来。
我挣脱了几下没能成功,意识到自己的瘦小便放弃了抵抗,心想着也许他觉得我无聊就不再找茬了。但事与愿违,他更加肆无忌惮,抄起桌子上的书就往我脑袋上砸。
变化是在刹那间发生,这一秒变得很缓慢。有金光从窗外射了进来,打到王阳出手上,他吃痛地松开手,书散乱在空中,一张纸从里面飞出来后向他脸上划去。
我恍惚间看见了空中飞了一把锋利的刀,又在王阳出的脸上化了一个巨大的口子。他大叫一声,随即捂住自己那张鲜血四溢的脸。全班的喧闹消失,他们疑惑地看过来,没有人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地上没有任何锋利的东西,只有散落一地的纸。
窗外,胡先生表情淡然如初,默默看着自己所做的一切。稍后,他转身,在空中一步步走开了,越来越远,直至身影完全消失。
“魑魅,你居然敢对老大做这种事!”夏乐,王阳出的小跟班,指着我就开始胡乱指责。
我不知受了什么东西推动,身上猛然多了几分勇气,“别对我指手画脚,夏乐,你说我那样做,那我问你,我哪样做了?又做了什么?你亲眼看见我做了什么吗?是他不小心,与我有关系吗?现在最重要的不是争吵,而是该把王阳出送到医务室吧。”
“你等着!”他愤愤丢了一句,陪着老大往外走。
手心里出了很多汗,腿有些发软,我不怎么与人吵架,也很少与人粗声粗气说话。如果说他们之前欺负我纯粹是因为好玩,那么今天过后,我们便结下了梁子,他们可能会天天来找茬。
与想象中一样,只是今天还没过就来找了。
晚饭在学校解决,我从食堂出来往教室走时被王阳出一伙人挡住,他们把我拽到操场后的排球场,现在这儿没什么人。我知道自己躲不开了,也就没有逃跑,双手护住脑袋,只希望被打到时能减轻面部的伤害。
他们和过去一样,骂骂咧咧,不由分说地挥过拳头来。
像是吃饭,饿到极点便是不饿,被打亦如此,痛到极致便是不痛。我感到不痛时,以为自己的神经已被打断,没有了痛觉,又疑惑四周没有了声音,睁开眼发现自己坐在教室内,身边站着那个男人,胡先生。
“我姓胡。”他是第一次同我说话。
我开口却不知道称呼他什么,胡哥?叫小了。胡叔?叫老了。他看上去大我几岁,顶多大不过十岁,是年轻的,可神态行事方面又稳重如长辈。思来想去,称他为胡先生还算恰当。
“他们太过分,不教训一顿的话不会有什么改变。我稍微惩罚了下,他们可能会受点小伤。”说完,他穿墙而出,消失了。
没来及问他为什么做这些,我茫然地看着窗外,出神好久。
胡先生说的小惩有点儿用词不当,王阳出一帮人已经半个多月没来上学了,班主任好像说过他们哪个部位粉碎性骨折了,要住半年的医院。我当时没听,也就没记住那个医学类的专用名词,感觉上他们伤得挺重。
2
我叫魑魅,男,十六岁,住在无间小区,家在第十八层,顶楼。父母都是漫画家,他们把顶层的两间屋子都买了下来,一间用作日常生活,一间当作工作室。
前些日子,母亲同父亲闹了别扭,就和闺蜜去外面旅游了,并扬言要饿死我们爷俩儿。实际上,饿死的只有我一个。父亲的新漫画即将出版,近来与出版商、编辑他们天天在饭店里大鱼大肉,已经好多天没有回来了。
对我来说,平时还好,一日三餐都可以在食堂解决,但双休日有点儿麻烦,我需要自己做饭。白天做的两顿都难以下咽,现在轮到晚饭,我站在灶台前想着做什么好。
嗒嗒,嗒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