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1
又到初十日,晨露未熹,许双早早守在寨门处,负责采买的年轻妇人一手拿个肉包,一手揪着幼童阿杜从不远处屋中出来,声音略大却不失温柔,“你架子倒是大的很,却要寨主等你,不许磨蹭,包子路上吃。”
“冷了就不好吃了……许双她自己起得早,却不叫我多睡一会儿,她又不同夫子学书……”阿杜欲将自己的衣领从娘亲手中夺回,无奈却只能蹬着两条小短腿在空中乱晃,一路被提溜着朝寨门去。
许双看着近到面前的母子,眯了眯眼,看眼阿杜,又看眼他娘亲手中的肉包,目光赤裸。
阿杜不识她眼中戏谑,只道饭食不保,攀着他娘亲的腰,匆忙抢过肉包,囫囵着四周咬了几口,一脸得意。
“阿杜,烫么?”许双笑出来,看着幼童嘴角的汤汁,缓缓问道。
阿杜这才觉出舌尖疼痛,苦着脸吐舌,稚嫩而又含糊的声音里不时夹着些吸气声。
年轻妇人摇摇头,给阿杜擦了擦嘴巴,嗔道,“小馋鬼!”
四月,春光正好,寨门外的小桃林透出点点新粉。许双跟在阿杜与他娘亲身后,走了约莫三刻钟已由九鸣山入了城中长安街,周身立时人声喧嚣,车马鼎沸。
逛了不多时,阿杜娘亲停在一旁挑选布匹,原本跟在身侧的阿杜便不见了踪迹,想来是逮着热闹又奈不住孩子心性凑到近前去张望了。回头看时,阿杜娘亲已和小贩热络起来,正聊着些闲时趣事。
许双等了一会儿,仍不见阿杜回来,遂迈开几步,眯着一双眼,顺着人流细细打量近旁的人堆。待找到那道小身影就要提步去捉时,不远处马声嘶鸣,人群四散。阿杜被混乱的人群惊住,怔怔地立在原处。
“你是何人?见了我的马怎么不躲?”谢朗勒紧缰绳,翻身下马,盯着面前的女子。马儿受了惊,扯着缰绳打了个响鼻,马蹄不安地又踏了几踏。
许双盯着谢朗看了片刻,方才护在怀里的幼童挣脱她,跑向一旁,混入人群,她侧头看了一眼,而后面向谢朗,“你又是何人,在这闹市怎敢策马?”
“谢朗,马儿受了惊。”这马是难得一见的好马,得之不易,才将将驯服,许是被长安街上如潮的商贩惊动才又焦躁不安起来。谢朗剑眉凛起,目光自那幼童身上收回,再看向许双时不由微怒,若不是他晃了眼,方才这女子是冲他挑了眉。
“许双,那幼童也被你惊了。”许双看着幼童撞入母亲怀里,阿杜娘亲苍白着脸冲她点头。
“你莫不是那学舌的鸟?”谢朗笑,方才些微怒意消散无踪。
“那也需得我愿学才可。”许双抿唇,笑得极浅。道旁旧巷里有棵老桃树,一截桃枝探出来,缀着点点粉红,隔着不远的距离开在她眼角,连那笑也灼起人心来。
谢朗眯了眼,方才消散的怒意又有些回环的模样,“哼!”
许双嘴角勾起了弧度,她垂着眸,肩头微耸,低喃,“翩翩公子,如意郎君。”
几步开外的背影顿了顿,许双耳尖,听见那人咬牙切齿地念了自己的名姓,于是,笑颜愈盛。
chapter 02
九鸣寨的寨民皆知寨主生平无大嗜好,就好吃茶,三五不时要下山去城中吃口茶。今日许双闲来无事,遂兜着阿杜就要下山来。
阿杜看着他娘亲将将把肉包递进笼屉,灶中火头正盛,他拿乌漆漆的袖子虚虚地抹了把眼泪,嘴里含混不清,“许双你不是好人……我还没吃上肉包,那清心阁的茶是苦的,你偏要拉我去,我又不吃茶……你上回欠我的糖葫芦准备什么时候买给我吃?”
许双拦下阿杜娘亲的责备,嘻嘻笑着,“阿杜你不厚道,上回是谁将你从马下救下来的,不过让你同我一道吃口茶,你每每吃那多甜食,我看你牙坏了以后怎么讨媳妇!”
阿杜每每被他娘亲提点人生大事有二:其一是跟着夫子之乎者也,其二便是讨媳妇,被许双如是一番说道,顿时苦下脸来。又偷偷抬眼看冒着腾腾白气的蒸笼,门外许双的背影渐远。阿杜跺了跺脚再三叮嘱娘亲给他留些肉包,转身出门急急去追。
许双在道旁迈着小步,两旁桃树肆意伸展,风吹过桃枝拂到脸上似乎都是成型的。听到身后动静,她嘴角抿了抿,肩头微抖,滑落一绺青丝。
北征大军月前凯旋而归,城中近来一派和乐。许双自小贩手中接过糖葫芦,与阿杜一道吃起来,只咬了一口就酸得不行,忙塞回阿杜手里,缓了缓,领着阿杜朝长安街上去。
阿杜边吃边看着道旁摊子上捏的各色泥人,嘴里啧啧作响,半饷才发现许双立在一旁不言不语直盯着清心阁的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