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外公讲那过去的故事

2018-05-10 22:34:17 作者:张松_c9ee

三月的阳光,温和却不甚热烈,洒在大地上像铺上了一片薄薄的羽绒被,舒适而暖和,到处都洋溢着春天的气息。我懒洋洋地坐在外公家里的院子里,看着他正在把那株兰花小心翼翼的连根带土的放在一个新的大花盆里,他眼睛紧紧盯着手中捧着的被泥土包裹着根茎的兰花,动作慢的就像在移除一个炸弹一样,生怕一不小心,碰坏了根茎。外公自从退休后,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他的那一片长满花花草草的世外桃源上了,现在也算是小有成就,把温馨的小院也装饰的别有一番天地。而外婆依然像往常一样,安静的坐在那张被岁月磨得像抹了油一样的黑木椅子上,戴着一副黑框老花镜,仔细的缝着那厚厚的鞋垫,嘴里仍然在不停的念叨着左邻右舍的家常事。

院子上面架着藤架,上面爬满了常春藤,阳光从上面透过绿叶照射进来,在桌子、椅子和地面上画出一幅随着时间不断变换形状的金色地图。今天是来到外公家的第二天,每年的这个季节,我总是喜欢来到这里小住几天,一来可以趁他们身体还健康,能够多在身边陪陪他们,另一方面,我也特别偏爱这里的一方家乡水土—也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小时候,由于父母工作的原因,大部分时间都是把我送到外公外婆这里寄居,和他们呆在一起的时间比父母还多,基本上是他们把我从小带大。

据老人们说这里也是当年抗日战争时期红军的主要根据地之一,但一直没有时间听外公讲一下当年发生在这里精彩纷呈的战斗故事。前几次都来去匆匆,今年总算忙里偷闲,难得能够在这里呆上一个多星期。

外公今年已经七十岁了,身材短小精干,脸很瘦,眼睛闪着光,头发已然灰白,但看起来仍然像五十来岁一样。双手形容枯槁,但并不妨碍他拿起几十斤的重物就像吊车的抓臂一样有力。虽然年纪大了,但火爆的脾气仍然没有随着岁月而改变,保持着当年的火力,直到现在我仍然非常怕他,据说他可是当年村里说一不二的人物。而外婆则正好相反,说话亲切、快乐、有条不絮,现在仍然留着乌黑的头发,只不过中间夹杂些白发,记得小时候,总是被外婆抱着,走街串巷,这里的每一家小店,我们到现在闭着眼睛都能数的清楚。

外公轻轻把那颗刚经过移植的兰花放在地上,绕着瞅了整整一圈,确认没有少了一片叶子或弄歪一根枝节,长吁一口气,又拿起抹布仔仔细细把花盆边沿的土拭擦干净,生怕留下一点污渍。直起腰,用手捶捶后背,像欣赏艺术品一样看着自己的杰作,说道:

“总算是搞好了,这下就不怕它营养不够了。”

“外公,我们都快养不活了,你还有时间养你的花呀!”

我眯着眼睛,开玩笑的对外公说。

外公斜着眼瞄了我一眼,耷拉着脸,嘟囔说:“你们算什么,再来几个也没问题。”

“就你那点粮食,用不了几天,你就得出去要饭了,还养几个呢。”外婆一边继续缝着鞋垫,一边听着我和外公聊天,忍不住啰嗦几句。

“你个死老太婆,你知道什么?如果没有我呀,保住了红军的粮食,当年说不定赶走日本鬼子的时间还要晚几天结束。”

外公瞪了外婆一眼,不耐烦的嚷嚷,说道。

“还赶走日本鬼子呢,不就是为我们的战士保住些粮食嘛,天天都拿出来说。”

外婆轻轻抬起头,用眼角余光快速地瞟了一眼外公,虽然很短暂,但我在边上仍然感受到了骄傲。

“外公!”

“嗯?”

外公皱着眉头,继续摆弄着花,还为那盆兰花始终无法找到一个安全、美观的位置而懊恼。

“快讲点什么吧?当年的事。” 我起哄着说道。

“没有什么好讲的,都陈年旧帐了。”  

“但那些经历是值得回忆一辈子的事呀。”我静静的看着外公,希望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但失望的是什么也没发现,仿佛当年的那些枪林弹雨、出身入死的战争经历对外公来说,就像家常往事一样不值得去大书特书。他额头上布满了皱纹,像坑坑洼洼的土地一样,可能每一道皱纹都埋藏一个故事和一段历史,只不过不愿去被挖掘和探寻。

外公朝那把老式躺椅上一坐,这把使用多年躺椅发出咯吱的声音,好像在抗议一样。他仰面靠在椅背上,抬起头看着我,微微皱着眉头,若有所思的说道:“当然值得回忆呀,那时可是随时都会丢了性命。谁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外公看着仰头眯着眼睛看着天上,越过藤架,越过天空,向什么地方看去,眼睛里流露出温暖的感情。我看见他把枯瘦的手放在椅把上,一边轻轻的敲着,一边小声的、若有所思的说起了一些陈年往事。

“那时呀,应该是三八年大概,日本鬼子正在侵略我们呢!我们这个地区呀,可是我们红军的根据地呢。特别是我们这个村,往东边就是省里最大的县城,人口就有几十万;一条铁路连着过去,铁路另一头一千多公里外就是东北三省了,那时还沦陷在日本人手里。那时我还小,才七、八岁,啥也不懂。”

“有一次,正好碰上一队日本鬼子来扫荡,浩浩荡荡上百人,前面都扛着抢,耀武扬威的,后面跟着炮队和车队,经过我们村,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当时村儿里的老人把我藏在了一个干枯的破井里,也是后来才知道,我的父亲,就是你的外曾祖父,在那次扫扫荡中,被鬼子杀害了。是用鬼子刀砍的,直接抛在田边的沟里,直到后来深夜才去把尸体收回来,草草埋了......”

外公躺在椅子上,沉默了一会儿,我不敢去打搅他。空气很沉闷,也很压抑。外公用手捋了捋发白的头发,继续说道:

“当时,我们村由于位置上非常好,靠近铁路和被日军战领的县城,是红军打击日本鬼子的很好的地方,但就是背靠大山,交通有些不便,大量通过游击缴获的物资无法运送出去。其中枪械可以随时补充到军队中,但是更难处理的是从火车上抢夺下来的,日本从东北运来的粮食,经过两年的积累,已经有上百斤了,但苦于运输不便,鬼子又扫荡的紧,一直藏在村里需要尽快运输出去。”

“正好,前一天刚刚鬼子完成大扫荡,村里的人都说呀,趁着这个机会,赶紧,赶紧的把粮食运出去,到大山里给红军送过去。于是大伙儿东拼西凑,准备了十几辆手拉车,偷偷要在晚上刚天黑的时候向外使劲儿拉。当时安排了我的母亲,你的外曾祖母带着我守在从县城过来的路边放哨,防备着鬼子突然进村。唉,谁知道,想什么就来什么,那天真就碰上了一小队鬼子的巡逻兵进村,当场把我们抓住了。日本鬼子叽里呱啦、手舞足蹈的冲着我们吼叫着什么,最后通过里面的一个懂中国话的人翻译,才知道是让带他们进村搜刮,你外曾祖母也只是一个普通农村妇女,哪里见过这种阵仗,也是吓的紧,不知道如何是好。那时粮食还正在装运,鬼子一旦进村就全完蛋了,这么多的粮食呀,第一粒都是我们的战士用血和生命换回来啊!唉。”

外公一边讲一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浑身都在颤抖,双手在空中比划着,阳光照在他的身上,把原本消瘦的身材投射在地上,变的高大、威猛。

“那后来呢?快讲呀,外公,后来怎么样了?”

我焦急的催促着外公,“最后粮食怎么样了嘛?保住了吗?”

“我当时呢,虽然才七、八岁,但也已经懂得了些事儿。知道这些是坏人,不能让他们进去打村里的人、抢我们的东西。而且以前也和大人们一起经历过几次红军的游击战,知道这些坏人很怕我们拿着枪的战士。我马上就‘哇哇哇’的大哭了起来,在地上边吼叫、边撒泼的说不要听到打枪......好吓人啊。那些日本鬼子见状起疑,就哄我给我糖吃,想问出是什么打枪?在哪打?我哭哭啼啼、口齿不清的说那边有很多很多的手里拿着枪、穿着灰衣服、戴着八角帽的人都躲在草丛里......好像是要打枪一样。鬼子一听,好像明白了什么一样,叽里呱啦说了半天,就跑了。毕竟他们只是一个巡逻队,估计是向大队汇报情况去了,利用这个时间,村里的人总算把所有的粮食都安全送走了。最后鬼子的大队人马浩浩荡荡的过来,什么也没发现,最后在村里打砸,抢了些东西就回去了......唉,那时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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