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流着泪抱着他说，“你别说了，我理解你。”
“为什么？”我强压住愤怒，却压不住声音里的颤抖。心脏瞬间被撕扯得四分五裂，连呼吸都痛。
李力走过来，拖起我。“老婆，不想不开心的，走，我们一起去玩。”
我找到李力入住的酒店，一路尾随他。他坐在一个有着偌大玻璃窗的饭店里，精神看起来不错。一个穿着淡黄色修身连衣裙的女孩坐在了他的面前。女孩没有我想象的国色天香，倒也也还算得上清新脱俗。他们愉快地聊着，还喝起了红酒。我呆立在饭店的玻璃窗外，痴痴地看着他们两个，心感觉被刀挖着般地痛，原来是真的。但是我无法像个泼妇一样的去手撕小三，看着地上我那被灯光扭曲的影子，自嘲地苦笑着准备离开。
“你……说什么？”我掰过他的肩膀，让他面对我。
想到年幼的女儿，我想挽留一次。我拖住他的手，哭着哀求道：“力，我求求你，别离开我们，你不是最疼佳佳么？你一直还想要一个孩子，我同意再生一个。你说什么我都同意，只是别不要我们了，好不好？好不好？”
我站起来，擦干眼泪，头也不回地走进卧室，不想再面对他，准确地说，是不想面对他提出的这个问题。
他轻声地说：“妍儿，如果老天能让我回到过去，我一定不那么拼命工作，一定好好陪着你们娘俩。这辈子，我最对不起的就是你们了。”
那几天，也许是我来了，他的病竟然奇迹般地好转。他的精神好多了，竟然可以坐起来，甚至下床走几步。他突然央求出院，提出想我们一家三口出去旅游。
“你来康泰肿瘤医院，我们见面聊，电话里一下说不清楚。”
我撑着沙发站起来，举起拳，疯了一般地扑打着我面前这个男人，我撕扯着他的头发，哭喊着“你为什么这样对我？为什么？你还是人么！”
我给李力发了条信息，“你回来，我跟你离婚。”他第二天就回来了。
“嫂子，我跟你打过电话的。我跟李力是相亲认识的，我们只是朋友。他把你们的事都告诉我了，他得了肝癌，怕你接受不了，他就跟你离婚了。他的日子已经不多，现在已经陷入昏迷，我看他这两天一直在叫着你的名字。所以，自作主张看了他手机里存的号码。”小雅把事情大致地跟我说了下。
“你怎么啦？公司没什么事吧。”我放下包，坐到他身边，扶着他的肩膀问。一股刺鼻的酒味扑面而来。
“好！”我咬牙切齿地回答，原来一个变了心的男人这么绝情。不对，不是变心的男人，是一个初心不改的男人。这么多年，我才是一个第三者般的存在。
那个女孩挽着李力走了出来，李力靠在女孩身上，一脸的放荡不羁。我退到黑影里，目送他们离开。
我们就像当时谈恋爱一样，只不过，换我骑自行车，他坐我后面，抱着我的腰，头靠着我的后腰，笑着给我加油：“老婆，加油！”
“好！”听到肿瘤医院几个字，我的心咯噔一下。我捧着手机，冲到门边上，又退回来，又冲到门边，使劲去推门，门却怎么也推不开。我急得满头大汗，才意识到门是拉的。我急冲冲地走到秘书边上说：“快，给我定最快的一趟飞机，我要去A市。”
“妈妈，你怎么啦？”女儿懂事地跑过来问我。
时间是个好东西，原来以为无法承受的东西，随着时间的流逝，会慢慢地变淡。为了不那么想李力，我疯了一般地工作，经常加班到凌晨，才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家。一有时间，就陪着孩子玩。我以为，李力这个人就此淡出我的生命里。
他拉开我的手，坚定地说，“小丽在A市等我，我已经决定了。房子、车子、公司都给你和孩子，我净身出户。”
他连续一周都没有回家。打他电话不接，去公司也见不到他的人，我就跟疯了一样地到处找他。我不信他就这么轻易地抛弃我们娘俩。我从他最好的朋友那里打听到他的行踪，一路追到了A市。
一个星期后，我拜托妈妈把女儿接回了国，我想跟李力两个人单独呆一段时间。
跟李力的离婚手续办得很顺利，因为没有财产的争执。他兑现了他说的，所有的一切都给了我。为了不让他们那么好过，我接受了他所给的一切。
“小雅？”我嘀咕着，怎么她是小雅，李力不是来找小丽的么？
走了一段，他说有点累了，我们依偎着坐下。夕阳如血，连沙滩都映成了血色，海浪卷上来，又急冲冲地退下去，发出像是哀鸣的吼声。爱人在我怀里，他抓着我的手渐渐松开，落到了沙滩上。
“公司没事，我……有事跟你说。”他嘴唇颤了颤，声音有点抖。他轻轻挪动了下身体，将我搭在他身上的手甩落下来。
他越来越忙，几乎每晚都是凌晨才到家，不是在加班，就是在应酬，总是喝得酩酊大醉地回来。我劝他少喝点，把工作放一放，多回家陪陪孩子。他总是满脸歉意地说，“老婆，我再努力拼几年，到时候，我放下工作，我们一家三口去周游世界。”
“宝宝乖，爸爸会一直想你的。”李力怜爱地摸着佳佳的头安慰着。他的眼里噙着泪水，又转头擦掉。
在夕阳下，我们三个笑着闹着，笑声一直传到天边，很远很远……
“你老公要看紧点呢，有钱，又帅。小心被别人撬走了。”耳边响起闺蜜经常对我说的。我摇了摇头，怎么都不会相信李力会背叛我。我们两个一路走来，经历了很多的风风雨雨。他是那种特别顾家的男人，为了让我放心，连秘书都请的是男的。平时，他的手机也从不对我设防。所以，我对他一万个放心。
“不是，我是小雅，你能不能来一趟A市，李力昏迷中一直在叫你的名字。”
在医院的走廊里，我又见到了那个女孩，李力吻的那个女孩。我以为她是小丽，我走过去，她说：“你好！你是李力的爱人吧？我是小雅。”
“离婚！”他看着我，眼神却躲避着我的。
我答应了李力的要求，带着女儿，一家三口去了泰国。他看起来就像康复了一样，只有我知道他已经忍耐到极限。那不时的蹙眉，额头上那渗出的细密的汗珠出卖了他。在沙滩上，他跟女儿追着跑着，挖螃蟹，堆沙丘。他举起女儿，女儿咯咯地笑着。看着这温馨的场景，我知道属于我们这么快乐的日子已经不多了，我埋头失声痛哭。
“你说什么？”我以为我听错了，又问了一句。
可是，自从他开始创业，我们在一起吃顿饭都变成了一种奢侈。这几年，经过他的努力，公司发展得很好。我们住着别墅，开着进口车，可是我却越来越孤单。
半个月后的一天傍晚，李力上卫生间半个小时还没出来，我推门进去，他趴在马桶上，肚子顶着马桶边，痛苦地呻吟着。看到我进来，他回头尴尬地对我咧嘴笑了下，脸色惨白。他撑着马桶盖站了起来，说想出去走走。我扶着他，两个人沐着夕阳，慢慢地走在沙滩上。
“什么昏迷？他怎么啦？”我扶着桌子站起来，颤抖着问她。
我瘫坐在地上，趴着膝盖嚎啕大哭。太委屈了，我把最美好的年华给了这个男人，陪着他一起风里雨里走过来，他竟然在成功后抛弃我。
“别哭了，你……可以找到比我更好的。”李力把手放在我的肩膀上，安慰我。
他一动不动，好像任我摆布的木偶，任由我一拳拳捶在他的头上，他的身体上。
“我们离婚吧！”他一个手摩挲着自己的膝盖，一个手捏着拳头，看着地面冷冷地说。
我想起以前他还没创业的日子，那时候，我们一起上班、下班。晚上一起做饭、散步，周末一起追剧。虽然我们住着廉租房，我坐在他的自行车后背颠，却是我感觉最快乐的时光。
“不是幻觉，我是你的妍儿，我来了！我们不是陌生人，我是你老婆。”我站起身，轻轻扑到他身上，哭着说。
他的无动于衷更加激怒了我，我把茶几上的东西全拂到地上，“噼噼啪啪”杯子破碎的声音，遥控器、手机摔地上的闷响声。我一脚一脚重重地踩着地上破碎的杂物，拿起电视柜边的花瓶扔出去，酒柜玻璃爆破的声音，接着是酒瓶哗啦、噼啪落地清脆的碎裂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酒味。
他抬起头认真的看着我，眼里是决绝，“我说我们离婚吧！”
说完，转身离开，全然不顾在我怀里挣扎着扑向他，哭得撕心裂肺的女儿。门砰地一声关上，一道门隔断了所有的情义。从此，他是他，我是我，夫妻变陌路人。
“啪！”我握在手里的手机滑落到地上，刚才是昨天还在跟我畅想未来的这个男人跟我提离婚么？我怀疑我的耳朵听错了。
“是，不是，前妻。你是……小丽。”我疑惑地问她。
这天，我接到一个A市的电话。“喂，你好！请问是李力的爱人么？”一个好听的女声传来。
女孩扶着他走到车边，突然，他把女孩顶在车上，倾身吻了下去。我闭上眼，泪水还是不争气地流下来。我发誓，这是我为李力最后一次流泪。我转身离开，不想再虐自己，放手是我唯一的选择。为了孩子，我必须要坚强。
我问医生他的病情怎么样，医生告诉我，他的肝癌已经是晚期了，最多剩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在医院也只是疗养，或者在他特别痛苦的时候注射杜冷丁。
关上门，我伪装的坚强片刻瓦解，我滑着门坐了下去，除了哭，我不知道还能干什么？门外，传来关门的声音。他走了，看来是真的，以前那个最怕我流泪的男人已经不再关心我了。我哭得声嘶力竭，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的身体已经麻木，头痛欲裂。我扶着门站起来，踉跄地走到床边，瘫在床上，眼睛直直地盯着白色的房顶，白色的顶就像一个巨大的空洞，旋转着把我的灵魂意识都抽走了一般。泪如同关不住的水龙头一样流。
“妈妈被沙迷了眼睛，没事。”我擦干眼泪，笑着说。
临出门，李力蹲下来跟女儿哽咽着说：“宝宝，爸爸要出远门，很久很久都不会回来，你要听妈妈的话”
我想着这些，不知不觉睡着了。一觉醒来，被子另一侧还是凉的，李力还没有回家。我看了下时间，已经凌晨5点。今晚有点奇怪，以前不管多晚，他都会回来。不回来也会提前告诉我。我想，也许是他醉得不省人事睡酒店了，或者公司临时有事加班一个通宵。
办完手续，他回来收拾行李。他只拿了几套换洗的衣服，其他生活用品都没有拿，包括他前年生日我给他买的他最喜欢的手表，去年去新加坡给他买的皮带，还有所有我曾给他买过的东西，他原来都视若珍宝的东西。他说：“其他东西你都扔了吧，我到那边再买新的。”
第二天，我送完孩子上幼儿园，回家一打开门，就看到李力坐在沙发上。他埋着头，双手插在头发里，手肘支在膝盖上。西装脱在一旁，一半在地上，一半在沙发上。看到我进来，他抬起头，整个脸感觉黑了一圈，眼睛浮肿，眼神里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
“啪！”我抬手甩了他一耳光，全身都在颤抖。我怎么会不记得小丽，他曾对我说过的那个初恋，我以为那只是他的过去，没想到他一直想跟她有未来。
也许是听到我的声音，他虚弱地睁开眼睛，咧嘴对我笑了笑，重新闭上眼睛，喘着粗气说着，“我这是出现幻觉了么？小雅，我竟然看到我老婆了。”
我拨开她，跌跌撞撞地走到病房。我倚在门边，看着躺在病床上形容枯槁的李力，不敢相信那是几个月前还意气风发的他。我摸着墙走到他的床前，抓着他冰冷的手，蹲在他的床边，泪流不断。我喃喃着：“你这个傻瓜，你这个傻瓜，你这样子，让我成了什么？”
夜已经很深了，落地台灯把我的身影拉得很长，就像我的孤单。老公还没有回来，我拿起手机，又放下，怕打扰他的工作。已经数不清有多少个这样的夜，我守着一盏孤灯，等他回来。
他站起身，把孩子的手交到我手上说：“以后，孩子就拜托你了！我走了！”
“真的是你！”身下的他动了动，我支起身体，对上了他突然闪着亮光的双眼。他突然就哭了，哭得像个孩子。这是我第一次看他哭得这么伤心。我紧紧地抱住他，两个人哭得稀里哗啦。
我们躺在沙滩的躺椅上，喝着同一罐椰汁，看着比基尼美女从前面走过，我捂上他的眼睛，他佯装掰开我的手，两个人笑成一团。
孩子还小，不明白爸爸为什么突然要走，还说很久很久都不会回来。她拖着爸爸的手，哭着央求：“爸爸，你不要走嘛！我不要粉红猪小妹的娃娃了，我乖乖听你的话。”
“还记得小丽么？她离婚了，我跟她在一起了。”他淡淡地说着，好像说别人的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