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游纪

2019-10-06 10:43:05 作者:灵皎兔

1

盛夏微风像一群夜虫轻巧地透进纱窗,裹挟着一朵午后月季的疲软香郁,柔柔涣散在凉枕间水波痕的发丝。

在结满困倦的蚊帐内,少女轻缓地翻过身体,她微微感觉胸口上被按压的闷热,用手虚空的挪了挪,仿若敏捷的花斑蚊子,那股热度迅速返回,似乎又推进了几分力道,她紧眛着双眼,像被掐住咽喉的猫咪左右伸长颈部,右手向下推开那份凝聚胸口的燥热。

很快,好似灵魂出窍被扔回躯壳,少女感觉周遭烟雾朦胧的混沌感被吸回原始石缝,从湿气浓稠的雨林切换至四野无人的水泥大地。虽然闭着眼眸,但耳蜗微末的绒毛感觉到曙光般闪烁的微风――她躺在一张褪去凉意的旧席,红木衣柜溺亡在昏暗阴郁的房间内,不知何处,飘来一缕丝雾般的花香,仿佛连绵细雨后,笼罩在繁盛灌木间那层薄薄的水气,少女的梨窝温软绽开,深深坠下滴入一颗月亮泉。

她从梦境苏醒,恰巧对上一双妩媚狡黠的眼睛,片刻间,乳房传来一瞬酥麻,少女娇嗔了一声,抓住那双手腕,撒娇语气道:“阿粟,人家睡觉呢……”

阿粟未加理会,手掌托住少女山丘微伏的胸部,在指节轻盈地揉捏,她在手指翻滚间并住少女的乳头,好似夹上一颗剔透珍珠。

“阿粟……”少女感觉到乳头向外拉扯,方才的软腻感再次匍匐向下身,愉悦与羞耻蹦跳在她的脸颊,她恍惚的张了张口,却什么未说。

侧卧在小山身旁的阿粟,洁白手臂上套着一串铃铛作响的老银手镯,她比小山虚长三岁,是附近学校的女学生,母亲在小山家戏团打杂,父亲幼年早逝,说起来算得上半个亲戚,阿粟婶同伯父交好,“他们两个这样……”阿粟压在小山身上,厚重的乳房摊开在小山的胸前,一只手……“阿粟,阿粟,不要弄了……”小山夹紧双腿,试图推开她。阿粟爽朗的大笑。她亲了亲小山,随即欢脱的翻到一旁,“女孩子,就是很可爱。”像甩在砧板上的鲜鱼,她的笑声饱满汁水。

此刻,阿粟玩弄起小山那玲珑小巧的乳头,少女脸庞浮上蜜桃粉红的微醺“你知道……男人叫这个什么吗?”

“樱桃。”阿粟又笑了。

窗外传来窸窣的步履声,好似蒙上被褥,悄悄然,掩住嘴密语,是日暮时近伴晚了,戏团开始搭起帐篷,寒柯镇的河畔如同拔开瓶塞,喷涌出热闹的气泡。

“我要去帮忙了。”阿粟穿起衣服,一只臂膀捞起慵懒娇态的小山,帮她扣好衬衫。

“小山……”门外传来叫唤,少女瘟猫似的应答,“谁听得到?”阿粟斜睨她一眼,将她从床上抱下系好布鞋,“小山?”“来了来了,起来了!”小山撇嘴叫起来,一边跺脚,气呼呼拽开门。院落间的槐树下,伫立一个模样二十左右的女子,穿着一身翡翠绿的烟纱长裙,她的眼眸溢满柔波,含着清风逝去的泪珠。“小山,你可起来了,你看……”她用右手微微合上耳朵,“你看,女孩们在试琵琶呢。”“母亲。”小山走上去抱住她,“方才还以为小妹嘞,你一个人?她去哪里了?”阿母轻笑,摸了摸鼻尖,“响午睡不着在柜子里发现一瓶前年酿的青梅酒,让小妹尝了,她这孩子酒量不行…………”还未说罢,阿母笑起来,像是脚踝银铃跳起舞来,她捂住脸还是止不了笑,好容易咬住下唇,一副认错的可怜模样。“她睡着了。”

小山看向阿母幼兽般的怯弱目光,并非平日受尽折磨,像生来就是花瓣柔软做成的人儿。她想,难怪父亲这般怜爱阿母,伯父带回家囚徒粗壮的脚链,“清安哪里受的了这个……”父亲脸色煞白,找来绸缎松垮的象征绑了手腕一圈,轻柔说道,“你可不能乱跑,晚上我和哥哥都不在,清安这般好看,夜里跑出去被谁捉去,可是不用活了……”这样还是舍不得,黎明归来看见妻子蜷缩在角落睡觉,脸蛋娇嫩晕上湿漉漉的潮红,想抱她入怀担心惊扰,只好委屈躺在硬板凳拼成的床板。次日父亲藏了绑带,不愿约束她,只让两个女儿夜里看好母亲。“父亲,父亲,母亲病好了吗?”小妹不懂,装模作样询问。“你看母亲那样乖,应该是不会乱跑。小妹你也要乖乖的呀。”

“是,父亲。”

夜幕降至,阿母怀里窝着两个粉团,小妹像只麻雀啁啾不断,“阿母,阿母,宝宝要吃糖糖。”“阿母,阿母,宝宝要嘘嘘。”小山一旁讥笑道,“小妹,你不该是阿母生的。应该从天上来的。”“为什么呀?仙女吗?”“不,比仙女好些,是小猪猪。”

“什么?阿母,姐姐欺负我,说我是猪。”“猪!你就是猪!”打闹一阵后,小妹有了困意,靠在阿母的臂膀。母亲抚摸她的鬓发,轻声道,“乖宝宝……”

…………

阿粟沓着鞋跟,一只手绑带高高马尾,晚读的庙香滤过樟树落下,掺杂着悠远的墨绿。夜色越搅越浓,萤黄灯笼赤烙在每个风起的树梢上。

夏希孟夹着课本步履匆忙,午后落下微雨,鞋尖沾上些许青草泥,他的刘海在行走间忽闪撩起,露出白净的额头。“希孟。”迎面遇上,阿粟叫住他,小山立即撇到身后,“下课了?”“对。”“我要去……”阿粟指向不远处的戏团,“帮忙。”

“嗯……好……”顿了顿。“吃过晚饭没?”

“一会吃。”见他不愿逗留,阿粟暗地戳着小山想让搭讪几句,小山点头示意,不肯吱声。阿粟只好打圆场,“天色不早了,我们过去忙活咯,有空来玩。”

“好。”

“再见。”

再见。

小山心里默念道。

仆人阿欢在河边舀了一碗清水,双手捧起谨小微步,阿粟去找伯父,小山跟随阿欢进了帐篷。他正替花瓶美人擦脸,半个时辰后客人们要来了,他揪干手帕转身去抽屉拿眉粉。

“来了呀。”发现站在角落的小山,他的声音有点冷。倒是惊起了正假寐的美人,她“呀”了一声,随即笑溜溜的叫道,“小山妹妹。”她背对着,扭不过来头,“小山妹妹,来这。”

阿欢用毛笔挑了黛色在美人的眉弓细细描画,“小山妹妹,好久没见着你了,怎么不来玩呀?”

“功课太多了。”小山随口胡诌,她的手里紧握着一粒口袋松垮的纽扣,方才……夏希孟发现了吗?趁他未留神顺了过来。孤傲清高,他一如既往自顾自,旁人倒像无关紧要的一片轻云。

“难怪……女学生都很忙。小妹呢?对了,你母亲……”

小山翻手望向指腹上未洗净的桑果汁,按下用力搓了搓,她想,大抵是客人们闲嘴,美人只有花瓶上一颗头,来来往往应该听了不少闲文。此时,阿欢用脂粉在美人的脸颊上涂抹,让人想起池水清澈,菡萏雪白微粉。

“小妹在照顾她,许久未见大家,想来看看。”

美人转了转眼珠,对阿欢说,“帮我擦下瓶子吧,客人说这个好像是古迹。”小山记得伯父刚从黑市买来她,用土陶罐简陋装着,后来戏团赚下钱,替她换了瓶身,清朝珐琅彩瓷瓶,她实在高兴,每日唤人擦拭干净,小山心下可怜。她初来时,问起姓名家乡过去一无所知,“你怎会变成这样?好好的头装在小罐子里。”一个肥硕华衣的客人问道。她答不上来,也不会哭,看不出来悲伤,笑吟吟的望向那个客人,只会按照流程接着说,“我们来讲个笑话……”

…………父亲打发人来找她,大约是赶走了闲人,阿欢嘴角虚掩住笑意,齿尖夹住食指生怕漏了出来。不出意料,父亲问了阿母的事,让她别贪玩早些回去。她一一应允。

小山走回帐篷,帐内传出轻微的水渍声,像金鱼翕动腮帮,掀开门帘的手迟疑起,她悄悄透开一个缺口,右眼贴了上去。室内昏暗,烛火朦胧的撑起一网纱笼,人影拓在墙上左右摇曳,阿欢正抱着花瓶美人拼命接吻……小山赶忙弹跳出来,随即悄悄地,默然按了回去。阿欢,神色苍白,一个不苟言笑的男人。甚至亲吻,他面无表情,只一味用力吸吮,一只手不停揉搓下身,美人微皱着眉头。

“小山?”

和伊稳住踉跄的小山,小鹿从她眼眸慌乱的逃走,她定下心绪,露出淡淡笑意。“你来了?课业完成了吗?”“你在干嘛?”“对了,你弟弟也来了吗?我们去吃点东西吧。”小山拽起和伊去酒肆铺子,他受宠若惊,脸上颠簸出红晕。弟弟和婴坐在小山一侧,他们皆是同窗校友,和家算得上戏团股东之一,两位胞兄弟游手好闲,常流连花街柳巷。

小山要了份水晶鲜虾饺和玫瑰香酥糕,“老样子。”和伊说道。一会掌柜端上来,鲜奶炖鲈鱼,麻香白斩鸡,油麦菜,皮蛋拌豆腐,外多加一壶清酿小酒。和婴首先倒了一杯给小山。她眯眼一笑,“怎么?不醉不休?”“不敢,不敢,怡情为主。”

三人一起闲聊,哥哥从鱼腹夹下嫩肉,仔细挑下刺放进小山碗内,小山回礼一片吃剩的鸡皮。“谢小姐赏赐。”

闲话间,和婴说起近来听过的一个故事,“你们知道为什么会下太阳雨吗?”

“一半晴一半雨那种?”

“对,因为狐狸们那天要娶亲。”“我听说,有种女鬼长的很高,因为生前没人迎娶抑郁而终。”“我还听说过,有个千金小姐,意外染上偷窃的恶习,她每偷一件东西身上会长出一只眼睛,当她临死时,全身长满了一百只眼睛。”

“那和婴你怎么办?你可是惯犯。”

“我?我什么时候偷过东西?”

“偷了那么多女人的心,可不是吗?”

小山举头灌下一杯酒,口袋里空唠唠那枚纽扣,还有红木衣柜抽屉里,他的书,先生朱红批改的文章,一支狼毫小楷,纸叠的小舟,夏希孟可能打开书册发现文章漏了一页,提笔写信印章不知所踪,明月冷清地浮在夜空,透过窗阁,只见一个青衫少年悬起右手,似乎在追思什么,他怎会知晓,那个投去目光时嫣然低头的少女,正是窃了折扇的小贼啊……

我偷了他九件东西,该是会长出九只眼睛吧,小山将袖角捋起,看着半截洁白的手臂。若有所思。

晚膳后,和婴将她送到门前,青草间流淌着一脉金色的萤火。

回到房间,小山抱起妹妹放进浴桶里,她眼眸惺忪,鼓着脸蛋噗噗吐唾沫,小山替她打了香皂,冲洗干净用粉色毛巾包裹起来,妹妹这时清醒大半,一个劲用小手拍打姐姐的胳膊。“臭阿姐,臭小山。”

“怎么能直呼其名呢?猪猪?”小山替她套上裙子,她伸出脚趾欲探进澡盆,“别闹!”小山想找出长袜,没料到一堆衣服里竟裹了几只毛笔,阿母前阵子拖人买笔,怕是忘在这了。小山拿起笔沾了清水在木板上画出第一只眼睛,那赖不着她,是他读了一遍稿纸,揉碎了丢在一旁,我不过是拾废品。后来,拿起课本问他“相逢不语,一朵芙蓉著秋雨”,“希孟学长,请问‘著’字该怎么念?”,面色不改的垂首聆听,竟喜欢画了蜻蜓的折扇,顺手牵羊,小山从前不知自己偷窃这般天赋。

她又画起眼睛,画在半空中,妹妹赤脚躺在床榻,小山轻笑,在她脚底点了一下,画了一只眼睛,妹妹不懂,一个劲咯咯傻笑,小山转念一想,画下九只眼睛。

“小声点,别吵醒阿母。”小山按住妹妹欢笑起伏的肚皮。她想,阿母该是睡熟了。她替妹妹压好床脚,毛毯中探出一双流波鲜活的明亮双眼,“早些安息,乖乖。”小山走出房间,转下楼梯,拐进对楼的花房,月季花在静夜里缄默,无风,却不知从哪里流泻出浓稠的馥郁,那股香气仿若一颗透明的琥珀,锁住花塌间沉睡的女子。

“阿母。”小山轻声自语。她打开花房,想去看看母亲,当她扭开房门,花房内的月季向后微倾,一阵花香为她盖上薄纱,然而,小山心头一紧,房内……空无一人,方才窗外瞧见的阿母消失无影……“阿母?阿母?”她环顾四周,无人应声。怎么可能……她想起伴晚,她锁好房门,透出玻璃朝她挥手,阿母报以莞尔。刚刚看见她完好躺在那呀……阿母有病,不能让她走,父亲交代过……

去了哪?小山感觉到背脊阴冷冷的薄汗。

第二章

书上说,爱你千般无限好,逃不过幕后生烟熏旧了容颜;可是一旦动了心,无论岁月更替,从此行尸枯槁,只要天遥地远是你,我的心便会复燃一匹年少策马的野火。

“夏希孟。”小山将摘下的花瓣摊放在折扇,举过头顶向上一抛,“下雨了,下雨了。”花瓣纷纷扬扬,裙摆蹁跹,她转了几个圈,随即倒向床头。“希孟……”

时近正午,阿粟踏进来,随手丢了课本,整个身躯扑倒,大喘一声“真热呀。”小山转过头,阿粟伸出食指抵在她的额前,“你……早上去了南府高中吧。”

“什么?”

“来学校找你,发现你没上课,和伊说告了病假。难怪不和我一起出门,跟踪他?真是疯了。”

“今天头晕的厉害,不过现在好很多,感谢关心。”

“哼。”阿粟冷笑,“随你,只是这样……傻呀。”

“罢了罢了。”阿粟解开领口,将上衣拢至胸下散热,“小山,你母亲没事吧?打来电话时,吓了一跳,刚穿好衣服你又说没事了。”

“可能我糊涂了,记得锁了花房。出门寻她,她自个好好回来了,听说有位好心人帮忙,虚惊一场。”

“没事便好,对了,今晚戏团那摆了瓜果糕点,夏夫人喜欢热闹,某位夏公子会陪她噢。”

“要是有薄荷清凉糕就好了……”小山将脸颊埋进枕头。

阿妙为夏少爷别好盘扣,楼下传来太太小姐鞋跟踢踏的声响,夏小姐换了一身洋装,水蓝手帕熏染香水,走廊绽满了香槟玫瑰的气息。夏希孟打开房门。

“小古董来了。”夏小姐让阿妙为她盘发,眼睛含笑乜斜着弟弟,“阿妙你也不说说他,天天穿长衫,一点也不时髦。”夏希孟打开书柜取来折扇,青竹磐石,上回在古玩店淘来一把蜻蜓点水花样,里外找了许久,不知遗忘哪里了。

这几日降温,打了夜灯倒有几分凉意,夏氏极少会参加镇上活动,如他们这样人家大多出于慈善,博得名头,夏家仆人会送上茶水和糕点分与众人。夏小姐喜好洋装,自然成为少女们言论对象,优伶或妓女嗤之以鼻,“自认为美的。”边讥笑边对镜插入一支旧簪。

“来了。”

阿粟对一旁饮茶的小山耳语道,她面不改色,只是端茶掩面的眼眸转向了河堤熙攘处。人们围绕夏夫人,一一问好,夸小姐漂亮,少爷俊朗,夫人您还这般年轻……

他换了扇子,这图样也好看,小山贴合膝盖的双手苏醒般躁动,她自顾自抿嘴轻笑。不知何时,阿粟招来夏希孟,她私下接过男生的活,皆是有钱公子哥,出手阔绰,小山隐约怀疑阿粟与夏希孟有过旧情,她说是一位少爷介绍双方认识,不过点头之交,他冷淡至极,一副曲高和寡的模样。“我是看情分的,聊得来可分文不取,当然嘴上不讨人活好另算,倒可打个对折。”

夏希孟应邀坐到阿粟对面,她不失为一位风趣女子,平日里同几个兄弟胡闹,倒也熟稔,她身旁端坐一个文弱少女,白净而长的手臂正拿起一块香儒酥糕,纤细的脖颈微微看出淡青色筋脉,长发垂下,耳畔处别上一串紫藤花。夏希孟觉得她有几分眼熟,倒与某个故人相似。此时,天已经暗淡,河畔来往不绝的行人提起灯笼,明晃晃的,游走在水气与凉风间。

有位女子,远远的,独自坐在垂柳下的石头,像是与人失散,茕茕影只,一只手托住下巴,右手不住绕起衣袖上的流苏。夏希孟与姑娘们闲谈,视线无意落下,心头一惊,长年暗沉的潮水雀跃升起,她怎么在这……同阿粟虚与委蛇的装腔也懒得应付,“希孟,可要吃些水果?”“希孟学长……”小山想要攀谈一句。

“……”

那女子容貌上乘,却并非念起色心,这时,夏希孟记起一件往事。

六月初的一天,夜落时分,午后小憩不觉酣睡伴晚,几只蚊子嗡嗡萦绕,手臂痒的难受,坐起倒了一壶清茶,头晕得厉害。打开窗,月明星稀,一缕晚风拂面,吹散了心上淤积的柳絮。夏希孟拿起桌案上的折扇,踏着月光,走出了院子。

未留意信步至河畔,远远处有个年龄二十出头的女子,穿着青黛长裙,鬓发未整稍显凌乱,戴了翡翠玉的长坠耳环,招摇走动。她白得清冽,在夜色中,像一条从河水跃上的银鱼。

夏希孟唤住她,“姑娘,姑娘。”声音在深夜里格外明朗。她未加理睬,好似穿上一双执念,直直朝河边走去。“姑娘”,深更半夜,少年担心是轻生者,快跑上前伸手拽住她的衣袖,女子回过身,不同本能的转身,更像是他用劲过猛将她扳了过来。此时,夏希孟发现她面无血色,失明般灰沉着双眼。“姑娘你……”他感觉裤脚虚空,心头惶惶然,不自觉向后退步。女子瞪大双眼,瞳仁极力向上翻动,一只手忽地伸向少年。

“你……”话音未落,夏希孟感觉肩膀一沉。“哇,好困呐……”女子将双手搭在他的肩膀,大打哈欠道。“咦,你是谁啊?怎么没见过。新来的客人吗?唔。”

“这是在哪?你是谁啊?”

“我知道了……”恍然大悟,女子捂脸貌似难以启齿,“旧疾犯了。”

“怎么了吗?”他问道。

月光在女子的额前一晃而过,她眯起眼睛,视线追随着那徐徐升起的月亮。“已经这般时候了。”空荡的左手自然的握住少年,用力的,像是拽紧风筝飘摇的线。“你爱做梦吗?”

“梦?”

“对,做梦……”

少年眼前浮现朦胧的雾气……女子说着,声音轻缓,像说给他听,更像说给一块青砖,一圈树轮,一只金丝雀……她说,“方才,入睡的时候,在梦里……”

他们结伴而行,她告诉他关于曾经做过的梦,“有一次,变成了一个八九岁的女孩……”,扎着一双羊角辫,在店铺里打杂,清晨蒙蒙亮,去后院打水洗漱发现长条板凳上坐着个虎背熊腰的男人,一身棉褂,招手让她过去,她脚还没站定整个身体被揽入怀中,那个男人摸了摸她的脸蛋,心满意足的神情,问了句,“姑娘,想不想出去看看。”她没有言语。后来,父亲将她卖给男人,成了他的媳妇。那时他已经有了妻妾,她还未开苞,顺理成章做了小老婆……

“真是奇怪,从前根本没见过那个男人,嫁给他就心甘情愿等他,爱他,洗衣做饭。日子清淡却从不用思考明日,甚至醒来时候倒有些许想念。”她这样感叹。

“还有,还有一回。”

这一次的命运要好很多,成为某位府院里的冒失小姐,捧着一束梅花想去讨母亲欢喜,路过梨园未留意绊了门槛,走来一位公子俯身捡起一枝花,自忖道,“在戏园呆久了,竟不知外头梅花开了,雪还未曾飘过,倒有几分着急了。”小姐可不乐意,趴在地上腿疼得厉害,“喂,你可是没瞧见人,不知道搀扶一下?”公子并不答话,只是将花枝举起轻轻插入小姐的发髻,笑道,“人面……梅花相映红,倒是有些般配……”

他们说着,踏过溪水上的暗石,夏希孟感觉她的手有了温润的热度,“小心。”,她笑起来有一对精灵在眼眸里飘飞,流泻着海洋上日暮的光辉。他关切着她的声音,那般轻柔,风拂过草长莺飞。

“我们……我们还能再见吗?”

她松开手向他道别时,夏希孟不知道为何迷恋起这份如影如幻,干裂的声音,颤微,惶惑,像刚出壳摇晃的雏鸟。

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原来面对悸动,孤傲如他也有焦虑失控不知所措的时候。同样,他懦弱,不愿开口。

她笑了,一眼读懂了他的心思,“我可不是什么小姑娘噢。”

“有缘再会。”女子转身推开藤萝蔓蔓的后门,不知何时腾起缭缭烟尘,遮掩天际的一弧冷月,模糊了她的背影,此时夜起寒风,响动一群野草稀疏摇曳。

第三章

孟先生是寒柯镇唯一的大夫,除了替人看病,他略懂巫术,收了个算命先生的孩子做徒弟,若是遇上疑难杂症,他便作法驱邪。在当地享有名望。

小鬼头今年十一岁,胸前常常怀抱医药布袋,听说今日要去范家,把孟老师落下后面,一个人先去。他们定期走访小山家,范夫人有病一直好不了,近来似乎加重。孟先生早年留洋,知晓是梦游症,无药可医。只是范先生一再嘱托,偶尔做个法,祈求平安。小鬼头听说小山近来不喜言语,往日调皮耍花招的性子收敛,冷冷淡淡,每日独自上学。小山是个美人,左右逢缘,出了毛病闲人自然关切得紧。

灵皎兔
灵皎兔  VIP会员 我生的时候就是地球的诞生;我死的那天,就是世界末日。

梦游纪

幼筠往事

相关阅读
夜深人静有人想我没 你会想起谁,会不会是我[可

夜深人静有人想我没你会想起谁,会不会是我 @奔波儿霸乚:大王叫我来巡山勒! 不错!不错! 小姑娘快跟我回家做饭 听说你手艺不错 我来盖个楼就走

宝宝收到货啦,去哪试一下呢

宝宝收到货啦,去哪试一下呢 @一个性欲强的厨子:蝴蝶要穿着内裤去人多的地方,记得护垫@暗嘿教授:哈哈,记得准备好床单来换 @_苏逸:你如果大胆,就穿着去看电影吧。

牡丹时叙·叁叙

战场上结果是怎样的荷姝不知道,但她知道,天命不可违。

驯龙少女赵四喜:女壮汉要嫁人

就在尧家烧出釉里红之前的一个月,尧为民不声不响地突然就娶了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而且这个大美人姓甚名谁没有一个人知道。

我的老公曾经从事特殊职业

他嘴角有颗痣。

我给娇妻绑上了眼罩

在去年7月,周六,一个晴朗的早晨,慵懒的阳光透过窗帘洒在了脸上,“超,起床了”,妻子的呼唤让我的意识从从梦海中醒来,我慢慢起床伸了一个懒腰,看了看窗外的天空,又是一个阳

#性心理#请问 男生的下面一般多大是正常? 就是对于女生来说足够的长度

请问 男生的下面一般多大是正常? 就是对于女生来说足够. 有好多人和我私聊说自己17cm ,15cm的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我现实接触的只见过我男友的用手测量就只有我手

独角戏(短篇)

细雨潺潺风歇晚,青竹微摇人难寐,风散月明,却道思念使人愁。 窸窣的雨声仿佛低低的耳语,串串雨珠似眼泪不曾间断。这样小小的木屋旁,是一间府邸,虽不是皇亲国戚,但也是大户人家,那家的公子白衣胜雪,温润如玉,眉眼间仿佛盛着泉水般,明澈宁静。 苏皖每见他就想起那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算是邻居的两家因地位差距几乎毫无交集,不过是在那公子出门上马车时看到过几次。可他温润的气质吸引了她,也常听闻他才...

言情后花园©20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