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城失踪案件

2018-09-11 15:06:04 作者:萧何参上

序曲 谭城失踪案件

萧何参上

车辆疾驰,嗡嗡地声音一遍遍从耳边过滤。空气中的热浪带着一股车排气管排出的油腥味,此时正要立秋,但是空气的热度丝毫没有减弱半分。

男人早已习惯,他终于停住了脚步,往下看了看皮鞋已经被尘土覆没,不过他并没有心思和力气去擦拭这双只有在面见重要客人时才会舍得穿的鞋子,长途的跋涉已经蒸发掉了他身体大部分的自由水。他身体一软,坐在路边,打开手机的信息功能。

“听,速来青赵线X003,我右手边是树林,哥们我不行了,带瓶水来,快! 快!快!”

很快手机上回复了“青赵线!我去,马上来。去晚了,附近有超市你先买水”

“没有超市,只有加水站。快点。”男人吁了口长气,摁下返回键。

青赵线在最近不久刚刚解除了60公里每小时的限速,一时间跑长途的车种都涌入了这条乡道。

听的手机响了几声,铃声是很韩国女团的《Beautiful girls》,听点开来看,来自备注“傻狗二号”的信息提示——“没有超市,只有加水站。快点。”听对着手机露出浅浅的奸笑,“饥渴吧……哈哈。”比起青赵线上的堵车情况,市区里的堵车才算得上是青几进几出于蓝了,听驾驶的汽车至今连市区都出不去,并不乱的车流滞留在红绿灯前,组成一条闪烁着红色光芒的长龙。“咚,咚,咚”车窗玻璃微微震动,响起沉闷的敲击声,听歪过脑袋,清楚地看见身着紫色的长袖衫,短裤高跟,长发过肩的女子站在自己车子窗边,用着敬礼的奇怪姿势遮住额头借此看清视线。“嗨,”听摇下车窗,“嗨,我车上没空调,能不能搭个座。”听很确定,入耳的声音是自己二十年来听到过少有的清爽型口音,其中还带了点口吃的味道。“当然,坐副驾驶吧,这里凉快的多。”听一边说一边要下车,“不用下,不用下。”女人快速走到副驾驶座车门前,自己开了门。本来充斥着合成塑料味的车里一下子多了一点淡淡的香气,“天太热,我也是热的没办法,你的车窗从外面能看见,车窗紧闭,我就猜到你的车里有空调了,”听头一次庆幸自己当初买的是不配置镀膜玻璃的低档汽车。“我的车空调坏了,在后面,不过啊,我感觉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你。”听点点头,“我去过很多地方,可能有见过吧。”听和她互加了微信,与他目测的大致相同,她23岁左右。

“你的微信昵称就是你的名字?郎听,这名字好听,那你和郎朗什么关系?”女人对这个姓有一点吃惊。

“他负责弹琴,我负责听呗,我们可能是远房表亲啊。”郎听莞尔一笑。

“穆可,穆念慈的穆,可乐的可。”郎听哈哈大笑,笑言:“这名字才好听。”

世界的时间是多元的,正如“傻狗二号”因为口渴难耐,去加油站讨了些已经凉的茶水,此刻除了筋疲力尽之外,小腹还隐隐作痛。而另一边,郎听正在和一位名字好听,声音如梦似幻,整一女神级别的无助萌妹探讨是可乐好喝,还是冰糖雪梨要更合口味一些。有空调,有情调,播放着五月天的《温柔》CD,要不是车流终于缓缓动了起来,这里完全就是一个lovers’ world 。穆可下了车去了车后,大概是返回自己的车子。郎听记下她的联系方式,摁下手刹,从车流的缝隙中迅速地穿过,在市区这样开车,无疑就是疯子,摄像头能清楚的抓拍到车辆的违规行为。郎听就是这样的一个疯子,他曾是赛车手,水平起码要在二流水平以上,他疾驰在省道上,仅仅超速压实线两条就已经扣光了他驾驶证剩余全部的分值。在即将进入青赵线的时候,他这才为傻狗真正捏了把汗,这条道路两旁是一望无垠的农用耕地,根本不会突兀的出现一家百货超市。

一辆纯灰色的长安牌汽车在傻狗面前缓缓停下,“我去的……”傻狗拖着疲惫的身子躺在副驾驶座上,郎听把一瓶矿泉水递给他,“堵车堵得;厉害,为了来救你,我又没了一个驾照。”傻狗呷了口水,“活过来了,活过来了。再考一个呗,一个驾照肯定不够你糟蹋的。”郎听叫苦“可是考试要花钱的。”傻狗气息稍微缓和了好多,“你出钱,我出力嘛。”郎听操纵着方向盘刚要卖苦,看见傻狗歪着脑袋,他已经睡着了,“辛苦你跑一趟了。”郎听把空调的温度由原来的23℃调到25℃。

事情发生在上个月,谭城市公安局接到一份关于人口失踪的报警。失踪的人详细信息,女,24岁,姓名程之雅,职业模特。据悉,案发当天,穿着素装,在赶赴与珠宝商家的公子周铎的约会途中失踪,周铎等待长久,人一直没到,经过一系列联系却联系不到,程之雅手机关机,她的闺蜜朋友们表示并没有见过她,乃至短信联系更是没有,因为她们都忙于自己的工作生活,她们也是刚知道这件事。至于更多的详细信息并没有告知大众。

几年前郎听和安时两人在市区一家高档三星级酒店工作,安时因为家庭拮据,而这家酒店月薪非常可观,便决定长久在此工作,没几天郎听也来到这家酒店当职服务生,郎听断言自己来这的目的绝不是谋生,而是这里风水极佳,周围满足他的兴趣,纯粹是为了好玩。上个月,郎听唏嘘着刚刚发生的失踪案,当谈及受害者的名字时,安时手中的薄脆的酒杯霎时从他的手中脱落,“傻狗你咋了?”郎听满脸疑惑,“程之雅,她是24岁?谭城人?”安时眉头紧皱,呼吸也急促了起来,“你看手机呀,手机上的新闻微博都有的。”郎听提醒他,安时迅速从外套内口袋摸出手机,点开新闻热点,仔细阅读着信息。

程之雅,一直是高中时代教学楼同一楼层的女神,是安时一直以来埋藏在心里的暗恋。他一度以为自己忘了她。暗恋的时光固然让他难以忘记,但也让他痛苦不堪,没人知道,他失去的远远不仅仅是肉眼所见到的,时光觥筹交错,人总会负重前行。记忆中突然出现了空缺,这才唤醒了他心中那一点柔软。

烈日当头,他在出事地点和沿途路线徒步观察了一整天,尝试找出些有价值的线索。

“郎听,给我准备好衣服。”深夜九点钟,安时沐浴消除了身体大部分的疲惫感。安时和郎听合租了一间公寓,除了生活费用以外,刚好可以付清月租并且能有一些剩余。“我要是你的话,就老实的待在家吃几天斋饭,给那可怜的姑娘祝福祈祷,人家都要和公子哥订婚了,你这么操心的话,人家有可能不但不领情,还说不定要说你多管闲事。”郎听一边说一边把一件白色T恤和一件黑色短裤挂在浴室的门把上,“有些事,冲动是冲动些,不过想起来要是不去做,就永远放心不下,不只为了别人,也为了自己嘛。”从浴室伸出一只手,把门把上的衣服拿了进去。

“我说,听,你这得和世界多大的仇啊,”安时用毛巾裹住湿漉漉的头发,“我打算找到她,一整天我发现的问题也基本有了答案。”好端端躺在沙发上的郎听猛地立起身,“干嘛?名侦探安时,毛利小五郎?”安时陷入了一阵沉默。这是郎听认识安时以来,安时时间最久的一次沉默,时间静下来的感觉冰冷着人的心脏,郎听默然。“她随时可能有生命威胁对么?”安时侧过脑袋,眼神里出现了从未出现过的空洞,“我去,你别这么看我,啊啊,我可以,可以尽力帮你嘛。”郎听最不想看别人沉在一件事里阴郁不堪。“去楼下买份凉皮,多放麻油少放醋,我不能忍醋的酸臭味。”说完安时便把十元现金放在桌子上。“吃凉皮提高推理能力哈??”郎听摸过现金,“正解”安时回答。

有那么一种冲动,只是简单希望一个人平安,再也没有何其多感人肺腑的理由,这往往是无数男人奇怪的一种心理。

正章

蓝海酒店。

这家酒店往往是富豪谈生意择地的首选的一家,虽然在地位上比不上繁华地带的顶级酒店,但这里环境良好,而且顾客的满意度也非常之高。

安时步伐稳重,携带着一瓶香槟,恭敬地递给李先生,李先生是这家酒店的常客,听风声说,他是躲在这借以避与家里夫人的相处时光。哪个富商豪侠没有个难言之隐呢,李先生点的香槟并不是什么本店的名贵酒种,每次临行的时候,他都会点一份酒店的招牌特色菜带回去,且从未留过宿。安时及其羡慕这种把喝香槟当做消遣的生活,以自己的年纪,手举香槟,搭配一身得体的衣服,应该会受到很多美丽女士的青睐吧。

今天酒店的顾客没有以往的多,安时在售酒的柜台负责洁净的工作。郎听身着一身正装走过来,郎听打扮起来的确有可圈可点之处,“傻狗,你进展的怎么样?”郎听头贴近安时的肩膀,酒店的环境有些嘈杂。“说说你打听的怎么样了?”安时反问,这种语调别人很难清晰听到他们在说些什么,“你听好啊,周铎家的家庭情况可真是巨富,他父亲三十岁白手起家,打拼几十年,现在谭城市的珠宝店,那都是他的,我还送给他家好几百块呢。还有那周铎,那简直就是好好先生,厦门大学学有所成,回来就接手他爸的公司,然后交了一个女朋友,这不失踪了嘛。”郎听吮吸了口啤酒,说完了情况,“你给他送的几百块,是不是买了东西送给那天去接我之前坐在副驾驶上的姑娘了?真是大手笔。”安时继续擦拭着柜台,“没有啊,你怎么知道?”“当局者迷,旁观者倒是嗅的清清楚楚,车里有清淡的胭脂味,我在那里都要累死,你还在泡妞,我去的。”安时白了郎听一眼。“他的生活习惯呢?”安时紧接着问,“这我哪知道,我又不是他的保姆,你,这是要破案么?”郎听并不相信他这个平时和别人沉默寡言的同僚会奇迹般的成为侦探,“不,我只会提供些信息给警察,大学我擅长分析学,虽然分析学分支众多,但是冷静来看,都是有一定的道理和逻辑的,都差不多。”

“厉害厉害,来,我敬你。”郎听把手中的啤酒一饮而尽。

“我们得加快进度,如果是被绑架了,不至于现在没有威胁金额,嫌疑人可能是类似于周家的仇人,或者反对他们的恋情的人,他们刚订婚,就发生这种事,挺巧的。最糟糕的情况是,她是被出于好色的目的绑架。她消失那段路线段并没有安置摄像头,不过周家有一辆车经过这段路线,后来这辆车被证实是偶尔路过的员工驾驶的,证人是周铎的母亲,是她安排的员工出差。听,我觉得我们应该对周铎这个人的生活状况有个大致的了解,下手分析下去很难。”安时说完了这些信息,郎听欲言又止,吞吐道:“其实我最近才知道她是你的不忘暗恋,哥们为你两肋插刀,咱帮你抢回来。”安时收拾好柜台,摇了摇头,整个面部一下子垮掉一半。安时这几天已经没有好好睡过一次觉了,不间断的噩梦缠绕致使他每每睡深了突然惊醒,程之雅性命是否无恙成为他心中最未知的深渊。

夜已经深了,酒店的工作仍就没有结束,酒店里无数人酩酊大醉。郎听凭着自己的人际关系打听到了周铎的家庭住址以及常常出现的公众活动,他走出酒店,点燃一支廉价的香烟,他最烦认认真真做一件事,只有这样才会出现失败这类糟糕的字眼。想个办法和周铎见一面,是在所难免了,他拿出手机又想了想,给安时发了条短信。

“周铎那边我会应付,你最好把受害者的家庭信息,还有她最近被别人的交际理的清清楚楚,警察已经有把这个案子列为悬案的打算,缺少太多的证据了。还有,周铎有个前女友,他对周铎的看法和别人有一丝不同,等会细谈。刚没找到你,你干完了快出来,门口等你。”

安时清楚地明白,没有警察调查的详细资料,自己将举步维艰。学过一点心理分析学的他知道,就算是警察前去调查关于程之雅这几天的情绪或者不为人知的秘密也极其难被告知,这绝不会类似于侦探电影中受害者会有一本私人日记,恰好受害者的父母知道她有每天写日记的习惯,又恰好知道这本日记的具体位置,还愿意把这本日记公之于众。他准备了一点薄利,之雅的父母在他的印象中非常和蔼,自己是之雅的同学,借着慰问叔叔阿姨看看她家的情况,老人心中的苦也往往愿意与人倾诉。

安时郎听时刻关注着警局方面的动态。警局似乎把案情的突破点集中在那辆恰巧经过之雅消失的那段路线的车上,这辆已经有些年岁的黑色轿车一直以来由周家的员工赵晔驾驶。赵晔膝下有六岁的儿子,40岁晚来得子,赵师傅从珠宝店里出来就是这些连锁店董事长夫人的专车司机,很得夫人信赖。警局之所以咬定此人调查不放的原因是,赵师傅在回答出现在青赵线末端的大体时间的时候,与实际时间太过吻合,重案组的组长步让表示太过吻合反而令人更加怀疑,不过周夫人亲自作证是自己让他去外地谈一些交易,他的嫌疑也基本洗清。

“嘭嘭嘭……”周铎已经习惯这样的敲门声,尽管这是礼貌的举动,不过经常给周铎带来不便。不过他更期望盼着下一次敲门声能给他带来之雅回来的好消息。

“打扰了,有点事情想见见老夫人,在这个饭点打扰到你们真是抱歉。”步让温和的说道。周铎扫了一眼并不认识眼前这个警官,身后的两位年轻警员却是眼熟,因为那位女警员眉清目秀,印象要深刻一点。不过他的身躯倒是魁梧得很,这种人搏斗起来应该会很凶猛吧,他想。

“请进,警官先生。”周铎进屋亲自斟茶,做家务的钟点工在旁边看着周铎的眼色,随时准备着做自己份内的事。步让警长进了屋子环视四周,眼睛定在茶杯上,“周先生喜欢品茶么,这是紫砂壶?”步让捏住茶杯把仔细端详,“不是真正的紫砂壶吧,我并不会鉴定真伪,请问有之雅的消息么?”周铎有些急躁。步让又转移视线对墙上悬挂的欧美式吊灯感上了兴趣。

“现在还没有,不过线索在一步步理清。放松,她不会有事的。夫人之前都是在电话中为赵师傅证明,那辆车经过排查没有什么问题,不过我想亲自面对面的和夫人核实下这个问题。”

“你在怀疑我母亲?”周铎眼睛里显出了几分愤怒。

“不,是核实,迄今为止,老夫人称病在家,我们也全作当看望,希望能见她一面。”步让的眼神透漏着此时不休的微光,左眼的眼角处一道细长而浅的疤痕让人及其不愿与他对视,这种眼神像瞳孔流着鲜血的狼对未知猎物的专情的凝视,令人躁动不安。

“母亲在里面的房间,在我小时候母亲受过很大的刺激,听力急剧减弱,平常时间里很少说话,不过隔几天就会开朗多了,再隔几天又会沉默寡言。饭点刚过,母亲应该睡了。”周铎把周夫人的门轻轻推开,“警长,在这看看吧,还是不要进去了。”在缝隙中,步让看见了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妇人坐在轮骑上,迎面的窗户滤进来的阳光懒散的照在她身上,步让推开门,向周铎点头示意,意为自己不会做什么打扰到老太太的事。周铎紧跟在他后面,越过他单膝跪在周夫人坐的轮椅旁,“妈,警长来看你了。”周夫人转过头,脸上洋溢着和蔼的笑容,阳光铺展在她的额头,能清楚的看到岁月在她脸上留下的痕迹,老夫人端坐着,让人感到老者的高贵。步让同样也饱经沧桑,但如今他却已经丧失了笑容这种基本本能,他尴尬地笑了笑,但却扭曲地难看。跟从的两名年轻的警员点头示意。步让放慢语气,问了周老夫人几个问题,周老夫人眼睛动也不动,自始至终一言不发,步让第一次看到过饱经岁月的人那目光空空如也的眼睛。

老夫人静坐着,怀里拥着内置了一张照片的相框,轮椅作根,安静似树。

照片上的孩子,真是俊秀,旁边的女人应该是他的妈妈吧,可是这张照片并没有一位父亲。房间的资源设置非常讲究,看得出来费了不少的心,房间的壁纸风格迥异,从带有童年色彩的油画到昭和年代的泰罗奥特曼大战火山怪鸟的海报,托比·马奎尔的老板蜘蛛侠的清晰照,DC的超人蝙蝠侠,往后是几张女孩的素描,几张梵高的向日葵仿画。案桌上的玩具手办更是五花八门,简直就是八九年代玩具的重现大会!这些当时廉价的玩具手办在如今的市场中都是限量绝版品,价格猛翻了几百番……这房间的灯光是朦胧的昏黄色,有一点像白炽灯的光亮,天花板中央圆形的灯泡,暖洋洋形似一轮新生的朝阳。这样的地方的确不适合步让这种人久待,他本来是想无论发生什么都要利索的完成此行的审讯,雷厉风行一贯是他的作风。步让把在额头前的长头发往上推了推,他转过身,朝房门外走去。他吞咽了口唾沫,瞥眼看见案桌旁已经收拾完待洗净的碗筷,那是一只碗口是普通碗两倍的碗,一双筷子上还粘着几粒大米。“夫人的碗筷还没来得及清洗啊,我们先不打扰了。”步让带着两名警员匆匆告辞,并没有允应周铎挽留再喝几杯上等茶的要求。在即将跨出周家的门的时候,步让回头叫住那位保姆,“是你做了米饭给老夫人的么?”那位保姆闻声应道,“是的,警长。”步让脸色阴沉,“老夫人应该食用些稀饭蔬菜,吃这么多米饭反而对她消化系统不好。”“是,其实是夫人这几天突然要吃米饭,啊,抱歉,我会注意提醒夫人的,谢谢你。”保姆脸上出现了一丝惧色,她并不想让外界知道自己在饮食上是个不注意主人身体情况的帮衬者。

步让默然,“再会。”

之雅的妈妈痛哭零涕,她很欣慰之雅还有这么一个同学,能在他们家最困难的时候每天带着些瓜果来看望。阿姨想起以前总有个坏小子,在之雅放学回家的时候缠着她不让他回家,不是带她去芦苇荡摘芦花,就是扮鬼脸吓唬她。有次之雅回家做了一夜的噩梦,半夜惊醒哭的连邻居第二天都关切的来问是发生了什么事,之雅才惊恐的说“怪兽的獠牙”太可怕了,很多人在熟睡的时候都会被吃掉。之雅妈妈说起这段往事心疼女儿的胆小的时候,安时的心此时却无比的剧痛,那个淘气的男孩并不知道自己会在十几年后在高中又会和之雅相遇。

童年的记忆是眼睛里的沙粒,感觉仍然历历。那个坏小子,是我啊。安时的胃翻涌起叠加的浪潮来。

“阿姨,那几天她怎么样?有什么异常情况?”安时等待着她回答。

“之雅那几天好好的,什么异常情况也没有,每天都会上下班。小周照顾她照顾的很好,两个人在一起说说笑笑,前几天之雅还给他带去了家里新鲜的枣子,又特意嘱咐邻居家会挑水果的小姑娘在水果市场带些可口的菠萝来,”阿姨又感伤了起来,“她说小周因为一些工作上的事这几天心情很不好,但是我感觉的出来,她可能是受了什么委屈,我这姑娘什么坏事都藏在自己心里。但是小周对她很好,我都看在眼里,不知道她受了什么苦,问她她也不说。之后也和平常一样,没什么特别的。”

安时点了点头,“阿姨,你放心吧,我们会把她好好地接回来的。我家里还有些事,先走了。”阿姨送至安时到了家门口,目送所至,倾尽张望。“回去吧,阿姨,注意身体。”安时招招手示意离开,之雅的母亲的脸色这几天一直是苍白色,她已经没有好好进过食了。

安时倒是担心起郎听来,虽然周铎彬彬有礼,但他并不感觉郎听的处境比自己的处境要好。

郎听在周家的门口来回徘徊,他在考虑一个得体的询问办法,一个陌生人,又不是警察,莫名其妙闯入别人家问一些不该问的事,要么是神经病,要么就是另有所图。知道一辆警车刺耳的刹车声打破了这种宁静,郎听看着三名警员下了车敲响了周家的门,距离有点远他看不清他们的样子。他打算在这里守株待兔,就算警察不会给他想要的信息,他可以把自己的看法和信息提供给他们。

“再会。”郎听听见几位进去的警察同人道别的声音。“请等一下,”步让的右手停止在车门上,“请等一下,我有些事情要说。”郎听注视着步让那有疤痕的眼睛,一动不动。

“我受朋友所托,我有些关于这个案件的信息,我希望我们能把信息完善一下,当然,希望你不介意能说些什么。”郎听绞尽脑汁把话说的正经一点。

“你是?”步让满脸狐疑。步让注意到眼前这个男人刚把视线着重转移到了身边年轻的女警员身上,但却从他眼睛里看不出一点异样,温和的像一潭平静的湖水,女同事反而有些吃惊。

“朗听,是穆可十分中意的追求者。”

女警员两腮漾起一酡微红,双手不知所措,吞吐的解释根本没有那回事。朗听的顺口一说不仅仅是无中生有,就算勉强算是一个追求者,那也绝对算不上中意啊。而朗听并没有完全的把握确定她就是穆可,穆可在他心里的印象与女警完全没有交集,但巧合的事往往敌不过空气中淡淡的清香味。尽管她把长发盘起,戴上了庄严的警帽,素素的淡妆,不过她自带一股温柔气息的双眸瞬间让朗听记起前几天偶遇的漂亮姑娘,这曾经是朗听与安时吹嘘的所谓的“本能的嗅觉!”

“你们认识?”步让最烦年轻人这些别别扭扭的事情,其实他自己还远远没到退休的岁数。

“算是吧。”穆可头歪到一边,她也很为难,因为一个人说自己是追求者并不算触碰法律……

“你们自己处理好,小可做好笔录,局里还有事,我们先回去了。”解铃还须系铃人,步让觉得这句话用在这里非常合适。穆可至今一直觉得整件事莫名其妙,不过冷静下来就知道这是朗听开的恶作剧。

“你真是无聊透顶,你这样会让我在同事面前解释很多天。”穆可显得有一丝气愤,不过还有一点无奈。

“哈哈,我也是无奈之举,不过追求你,这个并没有无奈的意思。我和你讲讲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朗听绘声绘色,加入了一些容易理解的动作,形容傻狗失恋时的悲痛欲绝再到重新振奋,这些动作戏不时让穆可捧腹大笑。

安时打算联系下朗听,他希望尽快确定一些事情,令他叫苦的是,手机恰巧在这时候欠了费。他乘坐的是通往市区的公交车,在他座位正前方,男孩温柔地对女孩说,“玫瑰象征着我对你的喜欢,你看这鲜红的花瓣,它会保佑你。”安时看着他们的后脑勺,那朵玫瑰寄托的东西么?他右手伸进长裤口袋,摸出了一支香烟,瞥见车里张贴着“请勿吸烟”的文明警示牌,他又把香烟摁进去了,接着他不自觉的连打了三个喷嚏,“背后骂人遭雷劈啊。”他心里嘟囔。

穆可咯咯笑个不停,朗听的表演像小丑讲笑话,她已经忘记了朗听刚才问她这几天调查的信息。朗听吸了口气,“所以,你能告诉我一些信息么,就算我现在想尽办法和周铎搭上话,刚刚接受你们调查的他恐怕一点没有心情理会我,我的朋友学过这类的专业,他会对你们的调查有所帮助,对了,我不会告诉别人。”透漏一些警方的机密和信息是个很难解释清楚的罪过,实话讲,这不失为一种背叛。

“不可以。”穆可的声调一点也不生硬。

朗听轻轻叹息,“啊,那也真是麻烦你了……真是抱歉。”朗听脑回路飞快的运转,他看着远处的周家的别墅,如果第一次被赶出来,第二次几乎不可能再进去了。倏而,他额头上汗水淋漓。

“喂,那个看在搭过你的车的份上,你可以和你的朋友找步警长谈一谈,你就说我让你们带着一些证据去的。”

“啊,太感谢了,这是我朋友安时的号码,你可以记一下。”朗听擦了把汗,一天紧绷的生活终于松了口气。他随即打开手机拨通傻狗的手机号码,不过对方的手机却关机了,短信会在傻狗充值之后收到,他写了条短信,告诉安时大致的状况。末尾填了一条备注:我有些事情要当面问问周铎,我会在他的公司和他碰面。

“穆可,还有件事需要你帮忙。”朗听顺手一招,一辆出租车停在了穆可旁边,“我想单独见见周铎,如果连门都进不去,还是希望你和步警长能帮帮我,就说我是得到了些程之雅的消息急着跟他讲。”

“好,我会请示。”

“谢谢,这件事完成了我再好好本分的做个追求者。”朗听浅笑。

“不要说笑。”穆可莞尔,她心中有一种以前从未有过的感觉,警察这个身份往往让人望而却步,眼前这个人是为数不多敢和他开玩笑的人之一,感觉好像小混混又感觉不是好像,很朦胧很神秘。

安时下了公交车,走了五百米在路边找到了移动营业厅。

手机接收到充值消息提醒的时候,有另一条朗听的消息同时进来。安时点开,大体浏览了主要意思,他组织下了语言,把自己的调查结果汇成简短的信息发了过去。

朗听读完了这条短信,刚刚看着穆可渐行渐远的背影的时候,他真是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口头道别,不要拥抱来表示答谢至少握手还是要的么!他在那一刻也是惊讶,惊讶自己什么时候这么怂蛋,只是一款稍微严肃点的制服嘛,有什么怂蛋呢?因为那件严肃点的制服,也是真正显出她的严肃身材,一点也不妩媚,相比请酒店有话缘的女士喝一杯不苦涩的香槟,他觉得带着穆可目睹一场即将结束的黄昏,在不及血红的落日沉入山头之时,拗头慨叹“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这样才能弥补相遇的空缺。

短信读罢,听脸上青筋凸显,与他所知道的联系起来,能或隐或现一个指向,他想单独的告诉周铎一些事情,这些事情别人还是不知道的为好。听打了车,周家的珠宝店现在是周铎全权接手,他是出了名的负责,在珠宝系列连锁店绝对可以等到他,就算等不到,店员们会给他提供相应的帮助。正如这一系列连锁店的美称“适璋”,“适”之一字,并非多此一笔,这些连锁店的服务态度一直饱受好评,闪电新闻独家专访记者来此调查的时候,了解到周铎的体贴下属工作认真等一切堪称完美的品格之后,称赞道:“周铎的继承会给适璋连锁店带来一个辉煌的时期。”

周铎赶来办公的时候,助理告诉他,有个人在这等了一个钟头了,有重要的事需要当面讲。周铎加快了脚步,对他而言重要的事情不外乎只有一个。

“你是说之雅的安全问题绝对有保障?”周铎眼睛里放出一丝清澈的蓝光。

“是,”朗听继续说道,“她的处境现在我想是安全的,第一,凶手对你的财产没有太大的兴趣,并没有敲诈勒索,以一个分析家的角度看,这样的离奇失踪案只有两种情况,或达成一种目的,或是凶手本身犯罪的嗜好,有微乎其微的可能是你的竞争对手。不过,我想,如果犯罪者是出于某种嗜好,他一定会对自己的犯罪美化甚至炫耀,这个概念十分抽象,但这是犯罪界真实存在的一种心理。第二,达成某种目的,那么她也不会有危险,起码在目的达成之前。还有,凶手可能是与你关系密切的人,他掌握了你们的约会的时间,以及程之雅乘车的具体地点。”

“警察也大体说过这种意思,不过没有让人信服的证据,这也是我干涉了赵师傅的事情的原因,问题没搞清楚之前,我不希望他待在审讯室里。赵师傅,他是个和蔼的长辈啊……”

“不,会有的。我说了,偶然作案的主要目的都是敲诈,不过我们没有强力的证据。最后一个问题,请问你在约之雅小姐之前有没有患过什么疾患,比如感冒一类的?”

“没,没有。我很好。”周铎一惊,“为什么这么问?”

“没什么,抱歉。”朗听觉得自己似乎问了不该问的。

“没有,我这几天因为之雅的事有些烦躁。”周铎脸色已经沉如土灰。

“嗯,你放宽心,之雅是安全的,我也该回去了。”朗听看了眼时间,起身道别。

“你是警察么?”周铎疑问。

“不是,我朋友拜托我的事,再会了。”

朗听在电梯里从脑海里过滤一件件事情,周铎的办公室在六楼,他突然觉得电梯好慢,这么长的时间应该到达一楼了。电梯里的照明灯忽明忽暗,朗听半蹲下身,“我靠……”,他瞬间做好了电梯故障时的安全保护动作,照明灯在闪烁了几下,逐渐消失了光亮。四壁传来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一分钟后,他轻微感觉自己晃了起来,按照这速度,他计算着自己应该是掉到负层了,可是这幢楼只到负三层,这段时间的话,也应该到了。他小心沿着四壁,拨通了电梯里的应对这种情况的救援电话,但耳边除了听见滋啦滋啦的噪音,他并没有听到人工服务动听的女声。“见鬼了!”电梯始终没有停下,他只听到金属摩擦的剧烈声响,电梯做着上下来回循坏的运动,加速度已经达到了自由落体的数值!这幢楼最顶楼八楼到负三楼的距离接近一百米,强烈的晕眩症状已经令他的身体保持不了基本的平衡,不久,他感觉到了严重的脑鸣和视线模糊,吐出了他胃里所有的食物。

步让警官不得不承认,经穆可介绍的眼前叫安时的人真的是分析界的天才,虽然解释的有点抽象,但透漏着几分道理。步让把自己对整个案件的调查结果透漏给了安时,以及一份病例报告,“情感的事我向来不会联想起什么,你可以参考下,看完还给我,我透漏给你,已经是不得体了,希望你不要检举我才好啊。”步让哈哈大笑,终于露出了轻松地面容。

“步让警长,你们要开始逮捕行动?”安时一边翻那份病例报告一边问。

“随时可以。”

“对不起,我接个电话,”安时看了眼,是朗听的拨进电话。“好,我,我马上到。”安时感觉脑袋像被人闷了一棍。

“我朋友出事了,再联系,警长。”

谭城市医院的护士小姐刚刚接到一位重度脑震荡的病号,这位病号在适璋珠宝总店下停车场被发现,但从他的衣物里没有找到任何用于证明病人身份的证物,不过他的手机界面有一条未来得及发出的短信,护士在紧张的情境里,并没有觉得“傻狗二号”好笑,她拨通了这个人的号码,试图尽快办妥手续为眼前的病人治疗。

安时赶到的时候,朗听依旧没有醒,医生说昏迷两三天都是正常现象。安时补办了未处理的手续,在病房里等待着朗听醒来。

“傻狗,”朗听的声音十分微弱,几个小时的输液,他的舌头已经接近麻痹。安时睡意浓重,不过依然听到了这微小的声音。

“你调查出结果了么?我想听。”朗听的吐字发音已经完全走音,味蕾下的苦涩令他咽喉痛苦不堪,似乎他的喉咙受到了灼烧,这是救急药物已经完全融入到他的血液所致。

“你先好好休息,再告诉我发生什么了。”安时摸起保暖瓶,倒了一杯热水轻轻放在朗听嘴边,听抿了一口,缓缓吞咽,忍着喉咙被灼烧的痛感。

“你说吧。”朗听有点急着明了真相。

“嗯,事情从三年前说起。”

“听,你记得你和我说过,周铎有位前女友么,三年前她也失踪了,同样也是周铎报的案,半年多了,音信全无,虽然周铎一直在坚持找,不过也在竭尽全力掩饰这件事,周家也是这座城市里体面的一方势力,出现这种事,对他们的事业并没有好处。步让警官,是穆可的上司,他在当时谭城市水库下游找到了一具尸体,经过周铎辨认,那是他的恋人没错,初步鉴定死因是溺水,监控设备并没有拍到相关的证明材料。那个女人来自外地,性格里是贪钱的那种角色,她父母离异,而且人际关系并不乐观,警方根本找不到一个方向追究,周铎动用了大量的钱财,把这件事情溺死在了这个本来看起来就安静的小城。那个女人在案底的备注是:失足落水,她的身上的确没有任何缠打的痕迹,有趣的是,和这次案件一样,道路监控录像在她的死亡时间一个小时后拍到了赵师傅驾驶的那台黑色轿车。上个月,之雅失踪了,周铎母亲信赖的赵晔赵师傅仍然出现在了几公里之外的道路监控里,这辆车换了车牌号,最后这辆车的确是出了市区,出差完成周老夫人的嘱咐,步让警官发现,半个小时后,这辆车就返回了市区,车子的后窗玻璃镀了重膜,很难看清里面有没有人,经过一系列处理,步让发现这辆车上的副驾驶座是坐着人的。步让问起赵师傅他经过案发路线的时间时,赵晔的回答完全与监控记录的时间吻合,也与案发大体的时间也吻合,这很巧合不是么,当问到他开的车里有没有人坐时,他果断的说了没有,调出来监控录像的时候,赵晔的解释更是让人无奈,他说那是他偶尔兴趣买来的充气娃娃。之雅是个好姑娘,她那几天拜托别人买了新鲜的枣子和菠萝,女孩子送礼物都是有另一种语言的,这点我是在乘坐公交的时候听见一个男孩手捧着玫瑰表达自己爱意的时候我想到的,枣子的果语是转运,它代表早日康复;菠萝的果语是好运,代表着事事好运。步让警官还给我一份病例报告,周老夫人年轻时代就诊的时候查出来她患有轻微的精神分裂症,这种分裂症奇怪症状是患者精神会有强烈的自我保护意识,甚至会麻痹神经,瘫痪反射弧,令机体失去对痛觉的感受。这些医学上的事我并不懂,大体是这个意思。步让警官去周铎家拜访周老夫人的时候,发现周老夫人的房间贴满了周铎小时候喜爱的超级英雄,甚至案桌上都摆满了手办,照明灯的灯光尤其是温馨的暖光,一个孩子住在这样二次元的房间,我猜他是天底下最幸福的男孩。一个母亲对孩子超越一切的爱,精神分裂令这位母亲承受着常人承受不了的痛苦,如果一位母亲意识到自己疾病缠身,不久于人世,她会做什么呢?她会给自己的孩子最后的爱吧,周铎的前女友糜烂的生活作风和巨大的花销让周铎心情持续了一段时间的低落,一位精神已经极端的母亲,不会把自己在世上唯一深爱的东西交给任何人,何况那个人让自己的孩子伤心难过呢?她宁愿毁掉自己,也要让自己的孩子解脱啊。”

萧何参上
萧何参上  作家 喜欢真实,一个用笔记录故事与真实的人。相信文字。

谭城失踪案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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