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南笙第一次见到苑阮是在DK公司的一次晚宴上。
jerome在舞台中央宣布今晚海归的苑家二少爷会来,明天即任DK上海分部的总经理。
一缕醉人的橘黄色灯光在舞台环绕了一周,最终落在了舞台中央的苑阮。
南笙依稀记得他磁性的优雅,深邃的瞳孔,修长的手指被黑色的话筒衬的特别好看。
南笙看着灯光笼罩的苑阮,有些许的着迷,有些许的退缩,怔了许久的神。
宴会的中旬是舞会。
一个waiter端着香槟和红酒来来往往,大概是看落寞的美女与身后的繁华还差了点韵味,便捧酒水来,南笙则随手拿了杯Chateau Lafite Rothschild庄园的first-label,点头言谢,细细品味。
南笙捧酒看窗外的车水马龙,灯红酒绿,时不时轻酌一口醇厚甘甜。她身着Dior米白色蕾丝长裙在肩背处镂空,露出了蝴蝶骨和流水肩,今天恰逢晚宴还化了淡妆,青丝看似有意却无意,一米七五的个子足以鹤立鸡群。殊不知,那抹米白色的单薄却早已落入了正在寻找舞伴的苑阮眸中。
“小姐,可以邀请你跳支舞吗?”,苑阮绅士的伸出了右手。
南笙转过头打量眼前这个身着阿玛尼黑色西装礼服的人,眉眼精致,鼻翼坚挺,七分帅气,三分英气,让她不禁想起了鬼斧神工,精雕细琢这些成语。
“嗯?”,他邪魅的微笑,由于薄唇与虎牙,却充满了阳光的味道。
这笑容似乎有魔力一般,她竟伸出了白皙纤细的小手覆盖在他的大手,随着他律动到舞池中央。
南笙因为喝酒的缘故有些微醺,脸蛋儿上有些许红晕,可这在苑阮的眼里是可爱与神秘。
“你真美,像海顿的古典乐,像普罗旺斯的薰衣草”,苑阮毫不吝啬的夸赞。
南笙莞尔一笑,说道:“谢谢。”
苑阮模仿古人文绉绉的怪调:“鄙人姓苑,名阮,冒昧的想知道小姐芳名,可否赏脸?”
南笙笑道:“文南笙。”
苑阮伸手为南笙将无心掉落在眉心前的一缕秀发掖在耳后,南笙敛眼,漫不经心的问道:“听闻苑先生是海归,可是在美国?”
苑阮说:“美国普林斯顿大学,同文小姐一个母校,但论辈分,还得叫文小姐一声学姐。”
南笙道:“幸会,晚宴上竟然遇到校友,真巧。”
苑阮深深的注视着南笙,南笙甚至可以感受到他炙热的目光,只听他清浅的意味深长的说:“不巧。”
倏然,南笙抬眸,迎着他的深邃,四目相对。
苑阮的话像钟磬的余音绕梁,像湖水泛起的涟漪,荡漾在南笙的心头。
南笙在苑阮的手指下来回转着圈圈,忽远忽近,她看到她在他的瞳孔里放大缩小,翩翩起舞。
南笙忽然发现苑阮五官十分精致,尤其是他的睫毛很长,还微微打着卷,像个调皮的孩子,竟想摸摸他的蓬松的头发,她被自己这突如其来的臆想吓坏了。
复古音乐喇叭的唱针依旧摩擦着密纹唱片,哧哧咿咿。突然悄然无息的加速,节奏有些快了。
苑阮与南笙一黑一白像钢琴的黑白键,完美契合,天作地合。
第二章
宴会结束。
南笙摇下车窗,从包包里拿出一盒女士香烟和一支丝绒刺绣袖珍打火机,当火光点燃的时候,她可以从后视镜看到自己的眉毛因为她缓缓吐出的烟雾而微微皱起。
她看着DK的大楼,却因为车顶的限制而看不到楼顶日光灯颜色的DK图标,再转眼看前方,却因为车屏的玻璃和近视的散光将那些五彩的灯光都放的巨大。
不由得轻轻的叹了口气。
她将烟熄了,却觉得车中仍然有些烟味,就用手煽动了几下,又发了会呆,享受了会这个城市少有的寂静,才将车窗摇上。
从抽屉里拿上磨砂的眼镜盒,戴上不规则八边形金丝边眼镜,觉得眼镜上有些污点,又摘下来,擦了擦。
正当南笙发动引擎的时候,听到了“叩叩叩”的敲窗声,她转头一看,是苑阮。
“可否赏脸载帅哥一程?”苑阮的脸卡在车窗,说话的时候微喘。他离南笙很近,近的可以听到他的温热的呼吸声。
“顺路吗?”南笙反问。
“一定顺路。”苑阮意味深长的语气让南笙疑惑。
车子缓缓开启,南笙打开广播,调频夜间经济新闻。
苑阮将西装外套脱掉,松了松领带,解开了胸口的两颗扣子和袖口的两颗扣子。
苑阮看着专注开车的南笙,略微双驼峰的鼻间有颗浅浅的痣,下巴与嘴唇有条凹线。路过一个个的路灯,她的侧颜由清晰到模糊,明暗交替。
南笙打破了沉默,问:“你家到底在哪里?”
苑阮答:“和文小姐一个小区。”
南笙不由得惊愕的感叹着不可思议。一方面是苑家二少爷竟然住平民区,一方面南笙觉的他好像对她了如指掌。
瑞安小区
南笙说:“苑先生,我先告辞。”边说边走。
苑阮说:“等等,就这样对待你的邻居吗?”
南笙这才将步子慢了下来,她张了张微涩的嘴,想说什么,却又没说。
两人走到了南笙的家门口,南笙告别:“苑先生,晚安。”
苑阮说:“不邀请我进去喝杯咖啡吗?”
南笙说:“乐意奉陪,请进。”
苑阮趁着南笙煮咖啡的时刻,四处走走,随意参观。
房子的装修十分简约复古,但是可以从布置看出小女人的清新与精致。木质的地板踩上去很舒服。阳台的竹藤桌上有本展开的哥伦比亚的《百年孤独》和半杯柠檬水,书上有些勾画,柠檬有些膨胀。藤椅上有个淡粉色毛毯,皱皱巴巴的缩成一团。窗台上的花瓶有束白菊掺杂蓬莱松,散发出若有若无的清幽香气,大概是清晨插的。茶几上是些拆封的饼干和酸奶,还有些薯片的残留。健身衣整齐的叠放在沙发的角落。藏酒台柜里大多是果酒。
“加糖吗?苑先生。”南笙依着门问道。
“不加,但是可以加两颗牛奶乳糖。”苑阮挑剔答到。
南笙翻了个白眼,跪在地上翻腾冰箱,抽屉,只找到了一颗牛奶乳糖。
苑阮坐在沙发上,饶有兴致的看着灯火下忙碌的南笙,嘴角竟挂着满足的笑。
第三章
昨日喝咖啡的时候苑阮和南笙谈了许久的古典乐。
从莫扎特说到贝多芬,从西贝柳斯说到德沃夏克,从德彪西起说到拉威尔,从普罗科菲耶夫说到斯特拉文斯基。但是他们还是喜欢海顿的古典乐。
周日下午。
南笙抱着抱枕,窝在沙发上,品尝一块提拉米苏。她穿着淡紫色真丝绸缎的睡袍,腰间的带子微松,露出了浅浅的酥胸沟壑,胸前的一颗痣在八成干的头发下半遮半掩,她轻轻咬着那小叉子上的樱桃,又不是舔着嘴角的奶油,。iPad还放着奥黛丽赫本的《罗马假日》,wechat突然弹出了一条消息。
苑阮:维也纳的jackson的演奏团来中国上海巡演海顿经典古典乐。我已经托内行人订了两张票,座位是中间开阔区。不知文小姐是否愿意赏脸呢?
苑阮对着镜子又整理了下喉结处的蝴蝶结。
南笙:求之不得。
苑阮:半小时后敲你的门。
南笙:好。
南笙的脸颊泛起了红晕。
半小时后,南笙推开门,看到苑阮准备敲门的中指仍然微微翘着,突然笑了。多年以后苑阮还记得那个灿烂的笑,那浅浅的梨涡好像盛满了秋季黄昏时所有的温暖。
上海音乐会馆
一楼大堂中央。南笙穿了件淡绿色端庄的公主风长裙,直至脚踝,卡其色的披肩只挂了右肩,奇怪的穿了双帆布鞋,并没有化妆,只是涂了个秋叶色的口红。苑阮穿的燕尾服西装。在奢华的水晶灯下,他们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
苑阮和南笙坐在中央。
古钢琴的序幕,尘世而朴素,喧闹中宁静。
礼仪的束缚让他们没有言语的交流,音乐的动听让他们无暇眼神的碰撞,唯独二者的灵魂享受着独有的静谧。
散场了。人们熙熙攘攘的走了,偌大的地方只剩二人。
南笙说:“拉小提琴力度很轻,减弱力度复奏,突然爆发出响亮的和弦,很惊愕,很振奋。结尾似乎融入了中国古典二胡独奏,很有新意。”
苑阮回应:“文小姐果然行家,乐器的力度和细微的改动都瞒不过您的神耳。”
南笙娓娓道来:“说笑了,只是略懂些皮毛。您请我听音乐会,我请您吃饭可好?我知道一家日料店口味很正宗。”
苑阮突然拉起南笙的手,爽朗的说:“好。”
南笙表面波澜不惊,内心波涛汹涌。她藏起了她惊愕与害羞,但心脏却狂跳不止,手心也渗出细密的汗。
观众席的灯暗的那一刻,南笙轻轻踮起脚尖,在苑阮的眉心落下一枚浅浅的吻,抽身离开却不料被一只臂膀牵制在怀里,她动弹不得。
苑阮一直手搂在南笙腰间,一只手摩挲着她颈间,动情的看着她,从她的眼睛,吻到鼻子,再到柔软的唇畔,她的唇有种薄荷凉。他吮吸着她的唇瓣,诱惑她分开双唇,又轻轻撬开她的贝齿,探索她舌尖的香甜。
南笙觉得苑阮的唇滚烫炙热,他的拥抱让她温暖。
成年人的爱情有时候不需要语言,只需要一个动作,一个吻。
浦东附近的一家名叫樱之花的日本料理店,白天打烊,晚上营业。
寿司蘸着鱼子酱的奇妙在味蕾上跳舞,切割三文鱼刺身的刀具碰撞摩擦的声音也不刺耳,芥末酱油和烫好的热酒把彼此的模样氤氲得模糊,只剩轮廓。
后来,他们醉了。
犹记得,那晚星星很多,第二天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第四章
国庆假期的时候,DK公司的员工福利是北京古水北镇七日游。
苑阮和南笙一同赴京。
古水北镇是司马台长城脚下独具北方风情的度假式小镇,他们在一所精美的明清与民国风格的山地四合院落脚。
院子的构造十分整齐,房檐上还有个燕巢,水泥地的中央有棵枣树,像是聚集了所有的精华,犹为茂盛,枣熟得已经有了深深浅浅的皱纹。
苑阮和南笙从司马小烧酒坊观赏传统制酒酿酒的流程工艺,从永顺染坊DIY属于他们的印染作品,在月老祠虔心诚拜,求得姻缘。英华,震远镖局,八旗会馆……
他们在雁归码头划船,手牵手走过赛桥,在音乐喷泉相互追逐。
夜晚的水镇,碧波荡漾的水面倒映了圆润的月亮和砖瓦的房屋,更加衬得灯火阑珊。南笙依偎着苑阮,他们在一家露天茶馆的马扎上并排坐着。南笙时不时耍个小性子,苑阮则会宠溺的捏捏她的脸蛋儿,或者在她嘴巴上惩罚性的轻啄一口。
碧螺春的茶香四溢,溢满了整个茶坊和巷子。鹧鸪鸟偶尔发出几声鸣叫,狗吠声传来一波又一波的回音。
苑阮和南笙志趣相投,聊的欢畅。从孔孟之说到马克思恩格斯,从戊戌变法到北平起义,从张爱玲到三毛。他为她扎起发髻,她为他整理衣衫。
南笙遥望星空,她问苑阮:“你会爱我多久?”
苑阮握紧她的手,坚定地说:“我爱你,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