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逃向大河的鱼(小说)
——刘凯军
1
雾白色天空像水一样人们在其中游动像鱼,却并不快乐——
我不知道该如何写这个东西,当然这件事到底有多大意义我也说不清,可是,有些念头总像小孩子对蝌蚪的迷恋一样,我忍不住想写点东西,也许,你会对另外一些事感兴趣,就像有些人喜欢在面条里加面酱,有些人喜欢加芝麻,还是那种在鏊子上烙过并且用擀杖擀过的带有香味的芝麻,有些人喜欢吃甜中带酸的水果,有些人喜欢吃略带苦味的食品,每件事都对某个人来说很重要,这样子就有独自对花伤心的人,对云大笑的人,对海流泪的人。
我要说的这个人可能是南方的,也可能是北方的,他长得朴实善良,个体不算高也不算低,眼睛不大也不小,像大多数外来打工者一样,他干过许多工作。
人有时不得不去选择,比如他原来是干建筑的,可是由于老板总是拖欠工资,他不得不改行,或者他开始跑销售,可是他会发现自己脸皮太薄或者不会哄人,因此他可能再去改行,这时他有了小孩子,他不能再去东奔西跑,他想到了卖菜,他没干过那事,可是他不得不干,这事也许体面些,不需要在太阳下面晒日头,别人还是找上门来,自己只需要笑脸相迎态度和睦,可是这一行也不好干,他总是把东西称得旺旺的,人们都往他这儿来,同行们对他是嫉妒恨,他有些害怕毕竟同行太多,他可得罪不起啊。他把这是跟老婆说了,老婆说你随便啊我管的了你吗你七十二变啊越变本事越大啊,他不语脸色有些不悦
你又到哪儿去啊
他看了看已经睡着的孩子,她正在翻看孩子的拼音书,他想说你多大了还在看三岁哇的书,可她瞪了他一眼。
天已经黑了,少数的星星在夜空里闪烁,白天里的浮沉好像已经落尽,空气清新又稀薄,似乎夜色正在扼着人的脖子让人从睡梦中惊醒。初春的绿色的气息在夜晚才逃了出来,她把她湿湿的吻印在人的脸上,印在枯燥的窗棂上,印在疲惫的灵魂上。
租住的房子离市场不远,市场黑咕隆咚的很是吓人,他想起老婆骂自己胆小,他不由放开步子,只听脚下传出饮料瓶挣扎的吱吱声,他的身子颤了一下,他被自己的举动甚至逗笑了。
拐角处的鱼店还开着门,人的影子长长的被甩在门外,应该是那女人吧,他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他站在门口仿佛是因为害怕而梳理一下自己的心情,那男人叫他
嗨,嗨
他也回应啊,啊,你们说的热闹啊
他一边说一边有意的让自己的声音活泼些,里面一男孩扭过头在看自己,它的眼睛大而明亮,像白玉里镶嵌着一颗黑宝石,好像他们还有一个孩子,他想那男人比自己大多了吧
商量个事啊,那人身子前倾,他手上的橡皮手套正滴着水
接店不?
他有些呆滞以为自己听错了
嗯,他发出一点声音好像在问自己
转归你,咋样?我们回老家,男人说语气似乎有些伤感
咋了啊?他问小心翼翼的好像在抚摸他老婆肚子上的那个伤口
大儿子老家工作了得回去啊,终究得回去啊
他说着话把手套脱了下来搭在旁边的塑料绳上,手套滴着水像是疲惫的人在弯着腰伤心的哭泣。
给我,他心里一紧又顿时亮堂起来,好像乌黑的房子突然有人把窗帘收了起来,得冷静些,别慌啊他告诫自己,要不然被别人看出来转让费会更高的,他知道现在这世道欲望热得可怕人心冷的可怕,何况他的鱼店位置有这么好,他得冷静些以免被他看出心事,那男人笑了一下,眼角的皱纹和脸上的皱纹像麦田的行之一样或者更像粗造的指纹恩在发黄的纸张上。
我知道你好人啊
男人说,女人不语,只顾着拖地,小孩子在灯下写着作业。
上几年级啊?
他问想转开对方的注意力好让自己更认真地想清这个问题 ,好像他突然面临一个十字路口 而且是在漆黑的晚上,女人回答着他的问话也许女人又想到其他的事情,她没完没了的说着,好像人把扎在蜜蜂袋子上的绳子解开了,他的声音不大在这个夜晚听上去让人不安,有一丝心灰意冷和残酷,这让他想起人的渺小和碌碌无为。
男人似乎是下了决心要推销最后一件商品并且不达目的不罢休。他仿佛看到另外一种生活在向他招手,他感到体里的血液在剧烈的流动。
要啊,他说,哪能不要呢,你的美意呢
他的话里有明显的恭维的成分。
那好吧,男人笑了起来,那些鱼缸我买时很贵的你可得给我成本啊,他一愣心想我有什么呢有一点儿资本要结婚花完了,有一点资本生孩子又花完了,有一点儿资本卖菜又给整没了,账上倒是有两千元只不过是外账,他苦笑了一下,想起自己被老婆骂的情境
你熬煎个球啊你过你的他过他的只要我跟你算你娃有福气呢还不知足啊
你要多少?想到这儿他问
你看者给吧,他吃惊的像踩到冰块上有些触不及防
差不多就行了,那男人说
那,那一千元咋样,一千,女人重复了一句
可以可以,男人说。值了值了,平心而论不多,他心里安稳了许多,并且充满了自信。
明天就要的,女人说,他呆了片刻那人见状马上说
不急不急有了再给
可咱们明天就要回家的,女人说
他是好人,男人用嘴指着他
我敢发誓的,他急中生智的说,不过说完自己也觉得不可信
我们相信你,男人严肃的说,仿佛这件事正考验的不是别人而是男人自己。他高兴坏了不知道自己咋到家的甚至他都没听见房东的狗叫声。
2
我们的眼睛看到了一切而我们的头脑则置身物外——
我有时觉得当我们耿耿于某事时其结果反而背道而驰,我们担心而结果我们顺利,我们思虑再三道路反而平坦,我们处心积虑结果却一塌糊涂。
耳福感受到了这一点,来买鱼的人吃惊的看他等到他们接过鱼后他们不约而同的点了一下头,也许耳福更适于卖鱼,秀说你竟然没弄破手啊难道鱼儿静静的等着你宰他们,耳福说他咋知道。
十点的时候西缘饭庄来人问愿不愿意给他们送鱼,当然愿意啊,何况那是原来店主的老顾客。来人名叫吉灵说明天要鱼呢,耳福连忙记录下来等人走后他又给鱼塘的满打电话,满应允下来并说没问题的,下午一点收完摊回到屋里秀正炒菜干辣子角呛的人直打喷嚏,这时满的电话打来了却是红利的声音明天你得自己来拉,她说来得稍早点,记得啊
耳福想问咋回事可对方已挂了电话。
秀听说耳福要去就叮嘱耳福如何小心走路如何把装鱼的水箱绑好千万别忘了还有谁家什么鱼都记清楚了,你咋唠叨的像你奶奶啊,耳福说。
我像谁?秀问,我也像我妈啊。
像你妈,耳福说,你妈哪管你呢,秀生气的说可是我妈他得种地得管我哥的孩子,可如果我们挣了钱把我爸妈接过来就好了, 今天咋样?秀问,可以呢!耳福说,照这我们好日子不远了,到时把我妈也接来,秀不满的看了他一眼,满却笑了起来,小家伙也跟着笑了起来,秀也嘿嘿的笑了起来三个人的笑声在满是干煸辣子味的房子里飞翔。
秀说你后天带一条精神点的鱼回来要不然孩子还要到市场去,耳福说好吧可你得给我说一下咋就算精神的鱼,秀说这都不知哦,看脸看手看脚麻利的肯定精神,耳福说,都不对啊,秀问咋不对,耳福说,掰开鱼的嘴看舌头啊。
吃过中饭,耳福先到鱼店去,还有十来条鱼要卖,秀随后也跟来,耳福说不让你来咋来了,人这么多不卫生的,秀说我忘了今天是星期天耳福忙着招呼来人忙着杀鱼忙着洗鱼,阳光从西边照进大棚辉煌又苍凉
秀抱着孩子在拥挤的鱼店里转悠腥味儿连同水的潮湿浓浓的钻进人的喉咙鱼在水里的扑通声主人用木棒打击鱼脑门的声音,不知谁家的小狗来回转悠蹭着人的裤子。
他不愿让她来店里这儿的空气不好人又多谁知道有没有病菌啊,他看着孩子孩子正好奇的看着眼前的一切,熙熙攘攘的人流,弥漫的尘埃和各种声音碰在高高的蓝色塑钢顶棚上声音显得更大,满眼的新鲜蔬菜疲惫的或者精神抖擞的人群,利落的或者邋遢的,妖娆的或者庄重的,浓妆艳抹的或者不修边幅的,脸色紧绷的或者叨叨不休的,穿短袖的或者穿棉衣的,戴手套的或者戴耳套的,叫卖西瓜的或者黄瓜的,卖蒙古皮鞋的或者西藏藏红花的,有人拉着一车的桂园在卖,有人担着筐子出售叫不出名的绿色叶蔓,他看见孩子有时会手舞足蹈好像他看懂了什么。
在这个大的市场一切都在这儿交换着,交换者彼此的拥有,在这碌碌之中生命流逝,欢乐和悲伤相互转换,像花红到花落又从一片凋零到姹紫嫣红。
3
如果人选择不同的职业不要奇怪他有这个权利,如果一条鱼有这样那样的想法别奇怪因为它只是一条鱼而已——
早上5点起床耳福便出发,半个小时的路程即到,满儿和媳妇还有他爸都在
都走了三车鱼了,满儿喘着气说,耳福忙着帮他们过秤,耳福问红利满是啥病,红丽说就是喘得厉害明天要到西安看病去,耳福说那今天还不歇一下,满说我这是富贵病没事的她非让去,你说怪不怪人辛辛苦苦的挣了钱还没享受却又去了医院,不是让人家在屁股上戳眼眼就是让人家给你抓一堆的药吃
红利听了不悦,胡说啥你。
再往车厢里倒鱼的时候一条5斤多重的鲤鱼跳了出来,耳福连忙去追,鱼的光滑的鳞片闪闪发光她不停地用他的身体敲打着坚硬的路面向前逃去仿佛有一只鲨鱼在追她似的,耳福弯着腰岔开着双腿样子好笑好像在表演滑稽剧。蹦跶的鱼儿的带着腥味的尾巴不停的打在尔福的脸上,有些疼有些湿滑的烧疼。
满的爸警觉的叫出声,是小龙小龙,它只有一条触须而且是一尺长呢。
几天以来耳福想不通这条鱼一整晚上都在蹦跶,他潜入洗衣盆的底部长长的触须宛如一跟绳子在水里漂荡,她拍打着水面似乎是高兴或者是发怒,它在嗅着这异样的环境它想起在小河的生活想起在鱼塘的生活现在又在一小盆里而它的欣赏对象只是一个婴儿,他它想起了自己的命运它只是因为倔强而活了下来,因为可爱而活到现在,其实它真的想冲破这种束缚它在想是否有一条暗道可以通向大河或者大海。他它这样想的时候耳福也这样想,尔福觉得自己好像是以小龙的身份在想,他需得摇晃几下头然后才能从那种置换了的想法中苏醒过来,耳福想这样的一条鱼又有什么用呢,小龙不是宠物他终究得死啊,只不过他不想让小龙死在自己的手里,耳福想来想去觉得小龙只有死在饭店才死得其所死得洋火他想到了西缘饭庄。
4
为了生活我们谝造了许多理由,这其实是我们贪婪的借口,为了生活我们用了所有的手段这其实是我们残忍的借口——
整个村子只有在凌晨两三点钟的时候才显得平静,村子的巷子中空空荡荡像忙碌的人的头脑中疲惫后的苍白,屋子里有一丝微微的气息在窗棂上轻轻的碰撞,这忧郁的气息里有一种无可奈何,一种盲目和愤怒的冲动。又有一种湿润又光滑的感觉像婴儿的梦境,小龙瞪着双眼屋子静得可怕像是有谁在暗处紧盯要逃跑的小龙,小龙感到水的憋闷,他想大声的呼喊他用尾巴打击着水面因为他看到了门口的一条发亮的光柱,这也许是一个水道,它通向大河或者大海呢,心里有些兴奋他跳出来水盆,可是却正好砸在一个可以发出笛音的玩具上面,小龙惊的鳞片都要掉了它屏住呼吸。
秀翻了一下身又嘟嘟着睡了过去。小龙翻滚到门口他发现那不过是一片光影而已,地面硬硬的,小龙伤心的噙着眼泪,那条光影又消失了屋子又暗了下来。小龙忽然听见耳福的喘息声像是一个口渴的人正在爬向挂在树上的樱桃,一直到他吃到了樱桃,一切又平静下来而且更加的深沉。两个小时后窗户亮了起来像是夜色揭走了自己脸上的黑纱它露出明亮的面容看着睡姿各异的人们,还有这条叫做小龙的鱼儿,万物随着亮光骚动起来,它像个刚刚成熟的孩子,它不知道该如何去玩耍没人和它说话,它也听不进耳边的声音,它踉踉跄跄的来了像潮水般来了,势不可挡。
忧郁的人今天还会忧郁吗,失望的人今天还会失望吗,快乐的人今天还会快乐吗。
巷道中传来了人的咳嗽声砖的碰撞声刀割水泥袋子的刺刺声铁锨铲进泥沙里的沙沙声狗摇着尾吧张着嘴的呼呼声,老人被一块砖拌得趔趄的啊呀声,小孩子扶着牛牛站立不稳尿尿声,刷牙的声音,噙着水朴茨朴茨的声音,冲水马桶被压得吱吱的声音,远处车与车相碰的噗噗声音,高高的吊料架被风刮得发出的咣当的声音,有人等着三轮,三轮的链子松松垮垮发出的塔塔的声音,小喇叭被谁错按了一下而发出的,短袖便宜,十元一件十元一件的重复声音。
几乎所有的房子都在加盖在高处看起来就像一堆倒塌的老厂房,这就是我们改造地球的行动,而不是改造我们自己。
耳福醒了他把小龙放到水盆里匆匆的发动三轮进货去了,秀迷迷瞪瞪的说着什么又歪头倒下睡了,她感到很累而不是轻松她讨厌晚上的耳福,讨厌过那种生活。
在这个新的城市许多的路还没有名字人们说起它来只是想到最近发生的交通事故才可以说得清楚,或者你可以说那是谁谁家的地,谁谁家的坟头,大家才会点点头恍然大悟,仿佛醍醐灌顶一般。
面前大片的土地都被围了起来,围墙上贴着带铁丝网的广告,这些自封的高尚美景阔宅,人上人才能住得起的城堡,耳福想到了自己的父母秀的父母自己的今后,他想不明白以后会是什么样,他有一种空虚和害怕,好像他已经不是在悬崖边上而是正往悬崖的深渊里掉,周围都是往下掉的人们,大家相谈着无聊着,即使有人害怕也没人安慰你,只有风儿像是时光扇着你的耳光朝着你另一个方向逃跑。
不知满回来了没有,耳福感到自己和满有一种亲近感,这也许就是一种缘分,不知道他是什么病。
人人都把苦恼装在最深处,表面无所谓。耳福突然想到了小龙,小龙似乎也有想法,而且小龙的想法不可思议,让人惊诧,明天它就要被西缘的人带走了,他有些不舍,可它毕竟太大而且太吵,它得完成它作为鱼的使命,即使它是一条不一般的鱼。
5
人的春天还没有过完,鱼的一生就已经谢幕了——
位于新兴路和新建大街十字路口东北角的二层楼房就是西缘饭庄,它的面积接近四百多平米,上下两层,装修豪华,进入大厅面前的一切都是崭新的,散发出一股淡淡的化学或者油漆的气味,正对大门的是一块巨大的玻璃造型“福”字,在它的下面是同样用玻璃做的牡丹造型,加上有灯光的点缀更显得富丽堂皇,站在大厅你可以闻见玻璃发出的冰凉的水藻味儿,还有新的桌椅发出的某种木头的味儿,窗帘发出的花粉的味儿,新的旗袍发出的香味和洁厕灵混合的味儿,鲜花发出的处女的味儿还有大门口那两个巨大的花瓶发出的空洞的稻草的味儿。
可以想象在周围的空旷的土地上矗立这这么一个建筑,西苑饭店显得多么的孤傲霸气和孤独。
十点前菜已送到鱼已送到馒头已经送到王八也已送到。
现在所有的人都集合到大门口,大堂经理,楼层主管,包间经理,卫生主管,领班,以及服务员服务生厨师长,杀鱼工切菜工配菜工下面工管气员洗菜工公卫人员值夜的巡夜的保安员看车员,这些人年龄大小不一甚至差别很大在音乐的指挥下跳起舞来,舞姿千差万别动作拖沓可笑,细细看来又和他们的职业有联系。譬如杀鱼工小河他跳起舞来手腕的姿势就比较多而且有力有型而腰和腿的动作就显得懒散,公卫的动作悠悠然总慢半拍,好像她在欣赏南山的白云花山的老松,服务员则身轻如燕却舞姿潦草。
这时风突然刮了起来似乎赶来凑热闹它携裹着灰尘和纸屑赶来,音乐依旧动人,而整个队伍却像从撒哈拉沙漠逃回来一样大家的头发稀乱满脸疲惫,好像他们原来是乘坐骏马去的而现在则只有他们自己逃了出来。
十一点的时候各部门各人员已经到位好像只等着食客来临炒票就会挥舞起来,门迎望眼欲穿。
从东边原先村长的祖先的坟头那儿冒出两辆小车车后的尘土像一个巨大的地鼠在咬着一块肉不放而扬起的尘暴,是两辆执法车。
在后厨杀鱼工小河已经准备杀第二条鱼了,这条鱼正是小龙,他把小龙掐了出来右手提着菜刀小龙感到一阵冬天般的寒冷,水里没有这种感觉,就是噙着鱼铒的时候也没有这种感觉它看见了刀的寒光还有小河的随意老练,这就是人类,小龙想起了耳福的孩子的脸它流下来眼泪,小河举起了刀小龙安静的趴在案上这时它的刑场啊,它想起了河水湖泊鱼塘还有遥远的大海,忽然小河的手被一双肥大的手抓住
住手我们要查封这儿,大檐帽说。凭什么你们有证明吗,小河回头看见经理在说
我们有封条,大檐帽说。
可是你们为是么要封门,我们还要营业啊,经理说。
我们在执法,大檐帽说。
可是这只是一条鱼啊,小何说。
这是一条什么鱼,大檐帽问。
这是一条鲤鱼啊,小河说。
你以为我是瞎子吗,你见过这么丑的鱼吗,你见过歪着脖子嘴里噙着水喷人一脸的鱼吗。
小何说,我那是流汗了。
我脸上也有水呢,笨蛋,大檐帽发火道。
小河抬起头看见队员们一脸的黏黏糊糊的东西直往下掉。
它是那一个单位的?大檐帽问。
西苑饭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