姽婳遗珠

2018-12-26 22:12:06

传奇

一、

原本与爰朝就面和心不和的桑泽部落总算是统一了草原,在爰朝王室还沉醉于纸醉金迷的时候桑泽部落已经打下了打几个城池,直奔爰都城而来。

收到战报时,正是朝上舞乐不绝的时候,随之而来的是观星祭司一脸怅惘地说:“臣夜观星象,天狼星下凡,战争起,爰只怕危矣。”

爰帝自知朝廷无人,当下下旨张贴皇榜,只要有人能退敌便重重有赏。但凡见识稍广的都知晓桑泽来势如猛虎,况爰朝多年积弊,这一仗只是送死,于是皇榜无人敢揭。那张皇榜被风吹日晒两天一夜后被一白袍小将给揭了去,揭了榜便在集市上抢了一匹马就奔往了前线。

众人都为这小将感到惋惜,叹他白颜薄命啊,百姓们纷纷开始收拾细软,随时等着跑。一月有余,战报再次传入,揭榜小将仅用半月就提升了爰军兵力,又仅用半月时间收复了七座城池,如今敌军已退离至随野城外。

闻信,举国上下一片欢欣,皇帝当即补写谕旨并昭告天下封那小将为靖野大将军,大臣们纷纷开始打听大将军的喜好妄图拉拢他,百姓们也开始打听他家世情况想要把女儿嫁给他.....

而这一切,远在随野城的懿筐分毫不知情,就连那道在她排兵布阵时送来的谕旨她连看都没看便直接抛到了梁上。

各个将士的脸上都或多或少的带着伤痕,新伤旧伤都有,不需要那道谕旨,他们也是对懿筐心悦诚服,军营中的汉子们各个都是心高气傲的,很难服一个人,但是一旦佩服一个人又是很难改变的,纵使这个人让一群大老爷们儿每人腰上都别了一个铃铛。

等该布置的都布置好后,懿筐抬起头露出了一双清透干净的双眸,环视了一眼道:“今日你们谁来和我比划?”

闻言,在座的各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摸了摸发疼的脸,然后众口一词的说:“将军威武,属下们不敢造次。”

“嗯,很好。”懿筐打了个哈欠后一边起身一边踢了一脚在她脚边睡觉的二狗道:“那你们忙去吧,我要睡个回笼觉了。”

是夜,桑泽军并没有按照懿筐的预料来攻城,甚至还有撤退的迹象,有人说:“桑泽军一定是怕了将军,我们应该乘胜追击啊!”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认为这是绝佳的时机,不能让他们全军撤退休养生息。

只有懿筐望着漫天星空沉默不语,按照她对桑泽军的了解他们不会轻言放弃,而如今他们却营造出撤军的样子,看来定是有高人相助,那今晚便是一夜安宁了,于是她下令严加巡视城墙即可、切不可开城门后便回房睡觉去了。

次日寅时初,她便被号角声和呐喊声吵醒,懿筐心道不妙定是那群莽夫在逞匹夫之勇了,便翻身而起跑到门口抓着小兵的衣领道:“三儿,你胆子肥了,出了这等蠢事竟不来通报!”

二、

桑泽和爰朝的不睦已经持续快三百年了,甚至可以说桑泽对爰朝恨之入骨,再加上他们本在草原上长大,身强体壮,爰军根本就不是对手,如今桑泽连连战败,心里正憋着一口气,此时作战,爰军无异于送羊入虎口。

懿筐登上城墙观战,火光四起,城下一片混乱,盈入口鼻的是浓郁的血腥味,她如同一棵松树一般站立不动,双眼望向混乱的后方,看不清晰,可她总觉得那里站着一个心思锐利的人。

随着天际开始泛白,城下的战况隐隐约约现于眼前,爰军明显开始惫倦了,连日的胜利依旧让他们开始心高气傲了,如果这次败了的话援军的士气可能很难再聚集起来了,此时撤军是不可能的了。

懿筐面无表情的盯着前方,猛地用力,身上盔甲破碎落地露出白色纱衣,头盔应声落地,一头青丝曝露在熹微的晨光中,她对着身后震惊的士兵说:“既是打仗,战鼓给我有气势一点!”

闻言,名为三儿的小士兵夺下鼓槌用力的擂起了战鼓。

踏着掷地有声的鼓点,懿筐纵身跳上墙垛,一边跳舞一边唱歌。星光隐匿,晨风拂过,城墙上的女子惊艳了城下所有人,他们足足愣了快半柱香的时间复又重新投入战斗,结果在意料之中,爰军大胜桑泽军。

于是关于懿筐又有各种的传奇流入都城了,原来的威猛将军原是俏丽女子,有人说她是仙子下凡,有人说她是爰朝的救星,仅凭一支舞一首歌就能使爰军反败为胜。

只是众将士们不禁汗颜,居然是一女子的手下败将,当初她初来时,他们皆嘲讽她是一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小白脸,后来被她一一打倒才开始佩服她,如今知晓她是女子后众人皆又是羞愧又是忏愧。

就在懿筐想要安慰他们几句时一人影伴随着铃铛声自门外进来,身后还跟着抬着箱子的十来个人。

“将军,这是桑泽军师派人送来的,说是将军太瘦了,给您补补。”

六口大箱子,五口箱子里都装满了牛羊肉和美酒,剩下一口箱子里躺着几套颜色鲜艳的女衣和一些简单的首饰,懿筐只抱起了其中一只瓶身描有细花的坛子和留下了衣物,其他的吃食全都打发给了将士们。

三儿将煮好的牛肉留了一份出来想给懿筐送去,正好在门口碰见她便红着脸递给了她。

懿筐沉重的叹了口气:“三儿你懒了,以往你都会送进去的。”

以前将军是男的,现在将军是女的,情况不一样,可是他又说不出口,支支吾吾的说了句:“男......男女授......”

聪慧如懿筐当然知道他想说什么,端着牛肉就进屋了,三儿长长舒了一口气,而后便听屋内传来一声轻喝:“二狗,给我到门口守着去。”

他暗暗揣度当初为何将军要给自己取名为“三儿”,真像她说的“三这个排行好,据传天帝立的储君就是行三呢”?

三、

当男的时懿筐还能自由自在说入睡就入睡的,可是当回了女子她却辗转反侧。于是乎凤初庾从窗户一跳进来就看见这样一个场景,一个身穿薄衫的女子坐在桌子上,一手拨弄着凌乱的头发,一手抓着一大块熟牛肉往嘴里塞。

懿筐警惕的看着来人,一手将牛肉塞进嘴里,双手做出了防御的姿势。见状,凤初庾冷了脸色:“都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的,可你怎么吃了喝了还对我如此凶的样子呢?”

闻言,懿筐收了双手,跳到地上,一边拿帕子擦手一边冷言道:“本将军竟不知何时堂堂桑泽的军师竟干起了夜闯女子闺房的勾当!”

凤初庾不怒反笑,慢慢的靠近她,用手帮她梳理着头发,道:“当个寻常女子不好吗,非要如此折腾自己?”

他说得状似随意,可那深情的语气着实令懿筐恶心得起鸡皮疙瘩,她挥出一掌与凤初庾拉开了两臂的距离,眉头微皱:“本将军的事便不劳军师费心了,这里也不欢迎军师,如果你执意放肆就别怪本将军不客气了!”

话说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凤初庾本不信邪的还想调戏她一会儿的,只见她嘴角浅笑,又听她轻喝了一声:“二狗何在,还不护驾?”

凤初庾一转头便看见一只短腿狗撞开门向他走了过来,他连“算你狠”都没说完便翻身跳出了窗户。

坏人跑了,自以为立了大功的二狗连忙跑去蹭懿筐的小腿,奈何得到的却是狠狠一踢,一道声音在它头顶响起:“要叫你才出现,要你何用!”

事后她又觉得自己好像严厉了一点,赶紧端了未吃完的牛肉放到门口,摸摸它的小脑袋,扯出一抹微笑说:“二狗你是最棒哒,继续加油哦。”

之后几天桑泽军与爰军都各自开始了休养生息,互不打扰。有士兵的七大姑的八大姨的小儿子从桑泽传来消息说,之所以桑泽军一直按捺不动是因为军师喝醉酒时说了一句:“那女将军黑眼圈都出来了,咱们就让她好好休息休息吧。”

闻言,懿筐正在树上掏鸟窝,手上的力没控制住,几颗鸟蛋正好砸在那士兵的头上,吓得那士兵当场晕厥过去。

之后几天,懿筐下令,掏遍全城所有的鸟窝,煮了所有的鸟蛋,蛋吃了,壳全用之前装牛羊肉的箱子装好并送到了桑泽军营去。当晚她睡得迷迷糊糊时仿佛听到了脚步,但是二狗吠了几声后脚步声又渐行渐远直至消失,懿筐一夜好眠。

她本想用蛋壳和凤初庾划清界限,偏偏凤初庾以为她是在暗示什么。

次日快日上三竿时她才慢悠悠的起床,一开门小三儿就递了一封信给她,是从桑泽送来的,落款正是凤初庾那厮,说什么适逢七月流火之际,正是赏日出日落的好时间。

懿筐看了看天上明晃晃的太阳,日出是错过了,日落嘛她也不打算去,因为她讨厌“七月流火”这几个字,她出生之际,没文化的父亲就是因为听了一小孩念书时念了一句“女执懿筐,遵彼微行”便取名为“懿筐”,因此常被人取笑为“一筐”。

四、

凤初庾每日都要捎一两封信来,不是约她出去钓鱼就是约她去赏红枫,要不就说知晓她爱食鸟蛋可以陪她一起去掏鸟窝,每每懿筐看完信后小三儿都忍不住问一句:“将军和凤军师难道是旧识吗,为何他来了之后就仿佛是旧友之约呢,一点不像打仗的样子?”

懿筐如同往日一样将信收进一木盒之中,复道:“没看出他在使计谋吗,自古擒贼先擒王。”

小三儿恍若初醒一般点点头,带着清脆的铃铛声离开了。他刚一转身出门,身后一道影子也迅速的翻出窗外。

七月末,暑气正浓,可懿筐脸上并没有半滴汗水,她一身盔甲在夕阳的映照下泛着微微的光亮,随着零星的记忆,她走到了碎澜河边,烤鱼的香味弥漫整个河面。

她远远站定看着,好像淡忘的记忆开始变得清晰,直到凤初庾开口:“一直站在那儿是怕我呢还是想觊觎我的美貌呢?”

懿筐怔愣片刻方才缓步过去,接过他递过来的烤鱼,她微微一笑后从怀中摸出一只纸包,将里面的白色粉末撒了上去。

百鸟还林,一时间林子里叽叽喳喳的甚是热闹,凤初庾看着她的举动不免失笑:“出来约会你居然还自带盐!”

“什么约会啊”,懿筐翻了一个白眼,“本将军与你乃是敌对关系!”

凤初庾也难得的不还嘴了,只是看着映着夕阳的水面,丢入一块石头,使它荡起一圈圈的涟漪,然后略微伤感的说:“据桑泽史书记载,这条河已经有了快三百年的历史了,是爰朝国君为娶桑泽圣女而建,所以不管关系如何恶劣可却无人动这条河流分毫,只为祭奠那位带给桑泽部落生存之法的圣女。”

这个故事她是听过的,只是现下没有听故事的兴致,吃饱后便挥了挥衣袖起身离去。

回到城里,她跃上房顶独自喝着酒,微醺之际一阵铃铛声响起,她头也不回的开口:“小三儿,你能给我讲讲三百年前爰帝与桑泽圣女的故事吗?”

故事中桑泽是草原上最小的部落,长年累月的被欺负,当时的人们吃不饱穿不穿,生活艰巨,可是他们却有一颗不服输的精神。

某年,天狼星降落,战争四起,桑泽部落岌岌可危之际来了一位女子,帮他们将贫瘠的土地变得肥沃,为他们寻得干净水源,还教会他们一些耕织方法,甚至教会他们御敌之术,使得桑泽逐渐变得强大富有,她被桑泽奉为圣女。

当时爰朝也迎来一位好战的君王,他征服了上百个小国家和部落,可是却放弃了攻打桑泽,只因为他想娶圣女,而圣女的条件就是修建一条河流保证桑泽水源不断,并为河流取名为碎澜。

本来圣女和爰帝很是幸福恩爱的,可爰帝一统天下的心不灭,悄悄地布置攻打桑泽事宜,正值生产的圣女闻讯后难产,最后一尸两命,爰帝经受不住打击留下后人不得主动攻打桑泽的谕旨后抱着圣女一起入了王陵。此后爰朝与桑泽便一直持续着面和心不和的状态。

清风一吹,懿筐似是清醒不少,她望着天空的星星淡淡一笑:“什么破故事啊,还没有天上的星星迷人呢,也不知道为何天下人如此讨厌天狼星?”

五、

连续几日的休养生息,懿筐在城中巡视一圈后发现将士们已经生了惫懒之心,于是她眉头一皱,当即下令让全体将士沿着城墙跑步去,而她自己就坐在城墙上看兵书,看着跑步的士兵们她不禁摇头,终归是大意了,凤初庾那厮分明就是想要让爰军生懒心,到时他就可以不战而屈爰之兵了。

她扭头对着趴在地上数着蚂蚁思考狗生的二狗道:“整日懒惰,你也跟着他们一起跑去!”

想了想,她还是找出了一张信纸,认真的在上面写道:“城中终日烦闷,不如你我两国速战速决?”

信是由三儿送去的,他回来后绘声绘色的描述了凤初庾接到信时的反应,他还以为他们之间的感情有了升温,直到看完信后他凝住了笑容,却还是说了句:“她其实这是想快点见到我吧?”

他的回信是一张空白的纸,懿筐不解的凝眉,回到卧房她惊觉不对劲,一转身她眼前出现了一道身影。

懿筐看着他久久不语,直等到他把自己带来的美酒佳肴摆上桌子,都是她爱吃的菜。

“你这是?”

凤初庾回头一笑:“你想我我就来了呀,上次约会你带盐,这次便由我来带菜肴!”

面对这一切说没有感动是假的,只是她不懂自己已经表现得很冷漠了,为何他还要花心思在自己身上,感动归感动,姿态得要有,美味还是要吃的。

就在懿筐刚夹起一块牛肉的时候三儿带着二狗走进来了,然后三儿表情变了几变,终是如同怨妇一般指着懿筐:“将军不是说和军师没有关系的吗!”然后就跑了出去。留下了二狗站在门口恶狠狠的盯着凤初庾。

虽然是问句,可是那语气分明就已经认定她叛变了一般,懿筐将那块凉了的牛肉放进嘴里,复一脸严肃的说,“反正现在已经是两国边界了,不然我们就此作罢恢复往日和平吧。”

懿筐没有得到答案,因为凤初庾已经不见了踪影,只有那只小短腿狗一脸得意的蹭着她的脚背。

不过凤初庾倒是送了一封信来,大致意思是城里无趣,邀请她带兵居于城外,如此作战起来也更加能亲近大自然,保持心情愉悦,还能美容养颜!

将士们纷纷议论说这桑泽军师分明是傻,这么拙劣的办法都用起来了,他们睿智英明的将军怎么可能同意。

然后他们就见懿筐笑得异常诡异的在回信上写下了“好”字。

六、

懿筐答应出城作战的前提是让凤初庾先带兵退到碎澜河的北岸去,等凤初庾喜滋滋的退到河对面去时,懿筐立即让人在南岸入桥口立了几尊和懿筐有几分相象的泥像。

小三儿不解,“这样做有什么用啊?”

懿筐一口答道:“结束战争呀!”

“难道将军是想告诉他们‘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的道理?还是说想要以将军的威严震慑他们?可是那几尊泥像一碰就会倒的呀。”

其中的玄机懿筐不想多说,只是兴高采烈的开始打点行装想回爰都城玩玩,既是玩,便从凤初庾送来的衣裳中挑了一身穿上。

等懿筐一脚踏入爰都城便觉氛围不对,一大群男女老少正黑压压的堵在她的面前。

她一把扯过随行的小三儿问:“他们这是闹哪样?”

后面她切身体会到那些个人的热情了,女的向她扔香囊,男的向她仍鲜花,老的向她扔生辰八字!

随后一大群官员来迎接她入宫,路上又纷纷给她塞银票塞地契以及房契和自家儿子或孙子的画像。

到了王宫后爰帝也是盯着她看了许久,等到王后出声提醒他才“慈祥”的开口问道:“将军看着年纪不大,应该还没婚配吧,正好朕有......”

很明显爰帝也是想当红娘了,懿筐立即出声制止:“其实臣的家中已经为臣许了一门亲事了。”

闻言,众大臣纷纷收回画像啥的,而爰帝若有似无的瞥了一眼她身旁的小三儿。爰朝大概实在是缺乏人才,爰帝犹豫片刻复又开口:“其实爰朝民风开放,若卿愿意,身边多一两个伺候的也是可以的嘛!”

众人皆出于惊愣状态,随后又欲纷纷掏出准备好的画像,懿筐先于他们的动作而赶紧告退出宫去。

为了不被围观她从一家成衣铺中选择了一身款式过时又褶皱的衣衫换上,还把脸上弄得有点脏才看着镜中邋遢的样子满意的点了点头,而她身后的老板却是呆愣的如同木偶一般。

出了门懿筐就大摇大摆的在街上逛了起来,只是还是引起了骚动,只因墙角的叫花子不满意了,将她堵在了巷子里,“兄弟面生得很呐,不知道这里的规矩吗?”

懿筐配合的问了一句:“什么规矩啊?”

“这爰都已经被我们承包了,你要饭上隔壁城要去!”

随后这几个叫花子被懿筐轻松的撂倒,然后她整理一下衣衫,在显眼的地方扯出几道口子,如此更像乞丐了,正因为低着头她便撞到了一个比她高出一个头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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