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有三宝,吐槽,龟毛,社会主义大法好,但我知道,我也一直是他的宝,和我弟弟一样,比三宝更宝贵的宝。
1.春晚那些事
除夕夜,包完饺子,一家四口窝在床上一起看春晚。
今年,qq、支付宝、微信貌似都出了抢红包活动,于是弟弟带着我爸开启了一扇新的关于除夕关于春晚的大门,两人在看春晚的时候刷得不亦乐乎,俨然要在谁抢的红包多上比个你死我活。
而我,嗑着瓜子,默默吐槽春晚,笑看那两二货整点半点的捧着手机抢得热火朝天,但是,我爸显然不会放过我。
胡歌和许茹芸合唱《相亲相爱》。
“胡歌——胡歌——”
一看逍遥哥哥版明楼的前世——梅宗主,穿着裁剪得体、帅气逼人的西装,优雅万分,款款走上来了,我小声尖叫,激动而高兴得手边嗑的瓜子都掉了,还连忙拉旁边俩守着手机的二货来看。
我弟弟根本不理我,大概自动忽略我了,而我爸呢,嘴角上扬,眼里含着亮光,略有深意地看我一眼。
“听说你待会儿过完年你就可以奔30了,还追星呢!”
哦,天呐,这十万点暴击来的可真是时候。
我估摸着,他这会儿抢到了应该是不知道是谁的红包了,高兴地忍不住给我几下让我清醒清醒。
“我不管,我永远18岁,你说我是不是你的小姑娘,你要说不是我就告诉我妈。”
我也学他略有深意地看他一眼,然后向已陷入梦乡的我妈示意。
“是,你是我的小姑娘,你到八十岁还是我的小姑娘。”
果然,是因为新一轮的红包又来了,没空理我,你听这咻咻咻……
杨洋和“杨爸”合唱《父子》,我故态复萌,大喊“杨洋杨洋”,被我洋和杨爸的深情演绎,感动得涕泗交流,偷偷抽纸巾擦去。
这时,我清楚地感觉到他的腾腾杀气,“今天晚上怎么那么多唱歌的,怎么没几个好看的呢,歌舞剧那么多,唱唱唱的,唱的我都要睡着了,关键是不仅不好听而且特别……”
瞥一眼我爸的手机,果然,那个qq赠送的礼包页面还停留在手机上,我想这得有多大怨念啊,看了那么长时间。
“爸,这首是《父与子》。”我说。
然后看着我爸由怒发冲冠一到目瞪口呆到神态自若的自然转变,“这首还不错,还有点水平,哎,小子,学着点,你看看人家儿子,你看看你……”
这是说得长相还是什么……当然了,我只看见我弟弟一脸黑线。
因为不是那个首当其冲的对象,所以我放心地顺着毛捋,“爸,不就是个红包吗,待会儿我给你发一个大的。”
谁知道,我不说还好,我一说,“不要,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你发我就和我发你一样,还不如我发给我自己,没意思。唉,闺女你说吧,我这连刷200次,200次啊,怎么就没刷到一毛钱,上回还五分呢。我的气……”
没有在绕口令上纠结,也没有在他着重强调的200次上,我听到五分的时候默默地在心里笑出来了,我爸好大的理想。
当然了,我承认,听到200次当时心里就万马奔腾了,因为我联想到了关于抢红包手速的问题,请别问我爸单身多少年,我只能告诉你我单身多少年。
2.电视那些事
每一个男孩子心中都有一个篮球梦,而我爸爸这个长大了的男孩子心中也有。
自从上了大学,就再也没有和我爸一起看过体坛快讯,也再也没有和他一起讨论NBA,说实话,自认看了那么多年,但我也只认识帅得掉渣的小飞侠,至于什么小皇帝雷神的,你猜我还知不知道?
然而,只要和我爸聊起来,他肯定能和你聊个三天三夜,所以我还是明智地不这么干。
那天依稀东西部全明星赛,当然了对于我这种渣我肯定不知道全明星赛是干什么的,所以不要等着我给你科普哈。
我想说的是,我看见了科比,对,我满眼只认识科比,毕竟我只叫得上来他的名字,我为了显示我的篮球常识还在,特别装逼地蹲到我爸旁边,“科比这个盖帽盖得好。”
谁当时不知道我爸正因为湖人输球而有些心浮气躁呢,只见他森森地看我一眼,“那是科比吗?科比是得分后卫,盖帽这种事不都是大前锋干的事情吗?后卫怎么可能……”
这时候中央五套画面已经转了,原来是体坛快讯在播报体育新闻,中间插了一段精彩视频。
好巧不巧,我看见了湖人的坑爹得分,我心里也是醉,这估计得数落到明天。
“哎哟,爸爸,这个主播什么时候换了个这么漂亮的,那个胖胖的阿姨呢?”
我看了主播一眼,立马机智地换话题抢了我爸的话头。
“早就换了,你没回来的时候就换了。”
我爸一肚子数落我的腹稿被我逼退了,我暗自庆幸自己的机智。
“不过这个女的确实好看,比原来那个有精神,除了眼睛一个大一个小、说话声音有点怪、发型有点不合适、衣服颜色搭配不太好之外,还算不错!”
我……这都说完了,哪还有不错的地方啊。
莫名想起新闻频道午间新闻那个主播欧阳夏丹,每次看新闻她都会无故躺枪,因为我爸一见到她就吐槽她说话老是像含着口水。
其实有点庆幸,学校剧社排大戏没找我爸来,不然回头我得接受一阵我爸的口水洗礼。
“是不错,但我觉得吧我去当主播应该也可以。”
这时候,我爸嫌弃的眼神就丢过来了。
“你当然可以,除了长相其他都可以。”
你说我的肺管子怎么就那么疼呢,这是亲爸哈。
“当然啊,这长相当然是更可以啊,是吧。”
我爸一脸心机地看看我,抿着嘴点点头应了一声。当然了,我才是最有心机的那个。
“也不看看我是谁生的闺女。”
果然,他笑得脸都开花了,“你说我这心里怎么就那么舒服呢?”
我在旁边面带无奈地笑着看他一脸煞有介事。
3.上学那些事
大一刚开学那会儿,他要送我上学。我不想让他来回奔波、第二天上班累,不让他陪我去。后来我找到一个同在南京而且对南京特别熟悉的男同学跟我一起走,我习惯独来独往,觉得无所谓。
但是他不放心,去到市里车站的路上后悔没亲自送我去。
他把我送到市里的车站,找到那个同学之后千叮万嘱,留电话,买东西,嘱托,感谢,直到开始检票上车。
车子开动了走了十几米,我抹了抹车窗上氤氲的水汽,往我走出来的那个检票口看。那个穿着黑色外套的他,还站在厚重朦胧的玻璃后面,还站在原地,还是刚刚送我出站的模样,明明已经看不到我了,却还在一个劲儿地挥手。
我旁边的男同学一句“你爸可真关心你”,让我本来憋着的泪瞬间便肆无忌惮流出来了。
高中学校在市里,离家不算远,但是坐车起码也得将近两个小时。
高一开学,我爸不放心我,非要骑着摩托车送我上学,我记得那天天气不是太好,阴雨天。
走的时候没下雨,走到一半雨滴开始往下落,骑车速度一快就打在脸上特别疼。
我爸在前面,自己穿着那种没有面罩的雨衣,还时不时转头问我有没有被雨淋到。
到了学校,偌大的学校大门前面画着明显的黄色警戒线,警戒线最边上是车辆停靠的地方。但是粗粗望一眼,排排停着的都是轿车面包车什么的。
我看见我爸捏着车把,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裂开嘴笑着安慰我说“我们家明年也买个车”,然后推着摩托车和我走向离宿舍最近的后门。
直到现在,他还是骑着那辆年龄差不多和我一样大的摩托车风里来雨里去,就如他刚刚还骑着这辆车穿着大衣迎着寒风去上班。
我想说,我根本不喜欢那些四个轮子的车,因为我有一个会骑帅气机车的老爸,他会骑着拉风的机车送我上学,他是世界上最帅的男人。
上学期,我的手机摔坏了,再买个不想问他伸手,奖学金凑凑不够我买心仪的手机。
那时候正是十一,大家放假了都回家了,我因为坐车晕车,顺理成章地留在学校。
我去附近的餐厅做兼职,没让爸妈知道。
我在后厨帮忙端菜,勉强可以偷闲,便把舍友借给我暂用的手机带在身上。
正是晚上八点半,餐厅员工下班的时间,我正在和大家一起收拾,我爸给我来了电话。
虽然是下班时间,餐厅里还是吵,我偷偷跑到餐厅外面。
“闺女吃饭了吗?”
我捂着手机,尽量假装自己在宿舍。
“啊,吃了啊,这么晚了谁还没吃饭啊!”
其实我那么时候还没有吃饭,因为餐厅惯例,下班了才能吃饭,而且我因为宿舍较远,也不会留在那里吃饭,直接回宿舍啃面包。
不知道是不是他听出了什么,“怎么那么吵啊?”
我听了立马解释,“那个舍友在放广场舞曲,准备晚上跳广场舞健身。”
我不知道我爸是不是真信了,不再纠结这件事,开始百般叮嘱。
“记得吃饭,你那不吃早饭的老毛病自己注意点,早饭一定要吃知道吗?不然得胃病你自己受。还有少吃点零食,不要吃那没营养的膨化食品,不利于健康,少吃点说不定你还能长到一米七。哦对了,钱够不够用啊,你不是要去考什么证来着的,你缺钱和我说啊。哦,最近学习怎么样啊,专业有什么进展啊……”
从一件事说到另一件,都是我妈说过的事情,他想起来也会唠唠叨叨重复半天,讲到最后还会觉得自己忘了什么,然后去问我妈。
南京算火炉,夏天的闷热还在,但是晚上八点多,晚风一阵一阵吹过来,不知道是电话里传过来的关怀太温暖,还是这初秋的天有些寒,我哆哆嗦嗦地在原地有些站不住。
我就站在那个二楼餐厅门口,楼下人来人往,但楼上一排走廊上只有我一个人。
挂了电话的我扶在栏杆上,向天上看,以免自己眼泪掉下来,错过最亮的那颗星。
4.我爸那些事
我爸会在看军事新闻的时候睚眦俱裂,怒骂妨碍到我国南海诸岛的主权的国家。
我爸会在看到谍战片无比凶险的时候,冷静非常地对主角说一句,小心一点别摔死了。
我爸会在晚上和我妈抢电视看,关注他的海峡两岸。
我爸会在我拖完地的时候跑过去踩两个脚印,故意对着我说,哎哟,你看这里怎么还那么脏啊?
我爸会在我赖床不起的时候,开大音响,满屋子放着他的《走天涯》。
这些都是我爸,我看了将近20年的老爸,看不完整他将近50年的生命。
明天就要去上学了,我爸在楼下叮嘱我回学校后要好好学习。
这话他不常说,依稀回想起,高二的那个暑假,开完家长会的他好像也曾经说过这么一句话。
老爸将近而立之年才有我这个闺女,他明年好像就要知天命了。
想到五十这个岁数,我莫名惶恐起来,好像爸爸穿着帅气的西装站在面前的样子还是昨天。
《时间都去哪了》这首歌我听一次哭一次,以前不知道泪点在哪里,如今我知道了。
它在爸妈越来越让我心惊的岁数里,在那“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惶恐里,在我明明能让爸妈好好生活却没有全力以赴的惶恐里,在爸妈快要染雪变成满头白发的青丝里。
年少的时候我也曾期待着自己功成名就,一笔一笔偿还他们给的爱,如今才知道原来我所有对于未来的期待成了连接他们与苍老的纽带。
年少的时候我也想过让他们以我为骄傲,让他们活得光芒耀眼无所不惧,如今我也明白他们所要的不过是想让我逃离生活的枷锁,不要像他们一样囿于现实,能够顺着自己的心意,为自己而活。
原来,我所有关于爱的想象,都抵不过在身边的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