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经过优化的野果味道往往都极为酸涩,陆小凤一手拿着野果,一手扶着自己要被酸倒了的牙齿,五官皱成一团却还要忍着酸涩将手里的野果吃进肚里。
花满楼沉默的站起身来,他对着小和尚僵硬一笑,将那支竹签放在蒲团之上,自己却沉默着转身走出了这座寺庙。
花满楼顿了很久才说:“我求姻缘。”
陆小凤把野果从嘴里拿出来,他对对方说:“你若是也去招惹了苏婵那个疯女人,你就能和我一样了。”
“啪”的一声响,竹签落地的有些沉,花满楼寻着声音摸到了那支落在地上的竹签,还没站起身,手指就已经在竹签上摸索起来。
苏婵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她对花满楼道:“那好,我就先去找陆小凤了。你自己一个人可以吗?要不要我和我一起走?”
小和尚心里好奇,他小跑到花满楼刚刚跪着的蒲团上拿起那支没解的签,定睛一看,签文上写着:‘出入求谋事宜迟,只恐闲愁惹是非;如鸟飞入罗网裏,相逢能有几多时。’(注1)
陆小凤和花满楼两人交谈过后,陆小凤又一次“成功”从苏婵手上走脱,苏婵两人又重新开始了与陆小凤你追我逃的日子。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境变了,剩下的这一路里苏婵觉得花满楼比原先愈发温柔体贴了。
他旁边坐着的人见他这副样子不由笑出了声,他说:“想不到堂堂陆小凤也能有今天这个样子。”
他挤出了一抹极牵强的笑来,对苏婵说:“既然有消息了,那你就赶紧去吧,你们演了这么久的戏,别因为这些小事功亏一篑。”
开始的时候陆小凤被追得连出恭的时间都没有,等他逃出经验来之后却发现,烤肉吃多了他出恭都变成了一件极痛苦的事,于是陆小凤逃跑之余,还要留意山林里有没有能吃的野菜野果。
他明知道假如自己是陆小凤,可能比他现在还要惨些,却还是要占些口头上的便宜,他说:“陆大侠逃命辛苦,听说但凡你所经之处,都有官兵来追,那陆大侠可知道为何那苏婵不来追你?”
花满楼听到了鸽子扇动翅膀和展开信纸的声音,他问苏婵:“可是陆小凤那里有消息了?”
这剩下的路上,每到一处,两人竟将那还在狼狈逃命的陆小凤抛在脑后,反而游览起当地名胜来。花满楼本就出身江南世家,又生得个翩翩佳公子的模样,他肚里的学问不知比苏婵高出了多少,两人游览名胜之时,苏婵只能看个热闹,而花满楼就能在旁边引经据典,将一个又一个的故事娓娓道来。不论是湖光山色,还是庙宇楼阁,花满楼竟都能一一道来,他语音温柔,语度适中,往往开始时只有苏婵一人倾听,等到后来,不管是本地来此踏青也好,是外地来此游历的也罢,都聚拢到两人身边,凝神细听花满楼的讲解。
陆小凤之前并不知道这回事,这时听人说了,不由眼睛一闭,在心中哀叹:七童,你怎么就执迷不悟呢?!
小和尚问花满楼:“施主这回想求什么?”
按理说这是个好消息,可花满楼听了之后却静默下来。
他越摸心里越沉,那边的小和尚还在对他说:“施主,快把签拿来,我去找精通此道的师傅替施主解签。”
至于地址就不必他说了,江湖人都知道他花满楼住在江南的百花楼。
这人闻言尴尬的笑了笑,忽然说:“苏婵之所以顾不上来抓你,正是因为她正带着人一路游山玩水呢!你猜那陪她游山玩水的人是谁?正是你那好兄弟花满楼。”
这竟是一注下下签。
花满楼对这小和尚谦逊一笑,他跪在佛前,闭上双眼,手上已经拿着签筒摇晃起来。
对方脸上的笑容一滞,见过了陆小凤的惨状,现在谁还敢去招惹苏婵?!
这里的小和尚还记得他,见他又回来了,殷勤道:“施主可是落下了什么东西?”
苏婵和花满楼玩的开心,却也没忘了陆小凤那一茬。她自己有美相伴脱不开身也不舍得脱开身,只拿了小皇帝的手书让当地的帮忙捉人,她俩游山玩水好不畅快,而陆小凤一路上竟连个能放心借宿的客栈民居都找不到,只得露宿荒野,捉兔子烤野鸡度日。
可带着花满楼的苏婵能体味到的就只有旅途中的美好了,她携美同行,两人将沿途的山河楼阁一个个走过,她们在天光未亮时爬到高山之上赏日出,又在日暮将至时于山巅之上赏日落、满月和星河。他们在湖海边看鸟兽迁徙,又去高山上玩野炊之乐。他们在庙宇之中摇签,不求姻缘,只求对方平安,又去家中有亭台楼阁的人家里拜访游览,留下了手书和墨宝。
陆小凤漱口之后见对方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不由问他:“兄台,还有事?”
花满楼摇摇头:“没有,多谢小施主关系,我只是想再求一签。”
小和尚闻言眼睛一亮,他把签筒递到花满楼手里,嘴里不住说着:“施主是要求和刚刚那位女施主的姻缘吗?依我看,你们一定是天造的一对地设的一双,这签不是上签,就定是上上签了!”
那人见陆小凤这么一副死了爹的表情,心里暗笑,脸上却不再露出分毫,陆小凤沉默半晌之后问他:“阁下今日前来,就只是为了看我陆小凤的笑话吗?!”
和她一起走吗?
在此时,旅游本应该是一件痛苦的事,且不说食宿,就说你远道而来,这时候又没有旅行社,你见那高山巍峨,见那水色灵秀,欣喜感慨之余,也只是见了一座山,见了一潭水,你不知道那山中曾有过什么仙,水里又有没有龙,没有那些点缀,你就只是见了一座普通的山,见了一潭普通的水,等你见到的山再多些,见到的水再多些,此时的巍峨高山、灵秀水色就与世间千千万万座山,千千万万潭水无甚差别了。
花满楼在心里苦笑,她去追杀陆小凤,自己这个陆小凤的朋友自然不能再一直跟着了,既然如此,那早一些分开和晚一些分开又有什么差别?长痛不如短痛,他忍着心中苦涩道:“我还想在这庙里再转转,你先去吧,等此间事了,别忘了和我联系。”
以花满楼之聪明,怎么会猜不到在陆小凤那里有消息之后苏婵就要离他而去?!
苏婵答道:“的确,那些人已经和陆小凤联系上了。”
自那天陆小凤与花满楼说清楚之后,不知为何,本已待苏婵有些疏离的花满楼待她又殷切起来。
他大老远跑过来当然不止是为了看陆小凤的笑话,这人将自己的来意细细说了,陆小凤心里暗道一句可算是来了,他理了理有些杂乱的衣裳,跟在此人身后往对方口中那神秘的山庄而去。
收到关于陆小凤的飞鸽传书时,苏婵正和花满楼在一间寺庙里求签,她见信上写陆小凤跟着一个看不到面容的人走了,就心知他找到了他想找的那个组织,而作为追杀者的她这时候也该露个面刷一刷存在感,省的演了这么长时间的戏都穿帮了。
苏婵潇洒的用轻功离开了,花满楼目送她离开之后,有些落寞的转身,鬼使神差的,他又回到了两人刚刚摇签的地方。
陆小凤此时正看着野果里的半条虫子发怔,反应过来之后他将野果一扔,连忙催吐,等将肚里的东西都倒个干净之后才对对方说:“兄台,有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