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女儿,他们婚姻的半介入者,对于他们的婚姻评价,我可以说是一直为母亲感到不平和惋惜,对父亲,一直是深深的敌意。
四岁时,许是老天爷也不忍心看我们受这样的折磨了吧,父亲的病竟然渐渐好转了,只是饮食上有了很多禁忌,母亲毫无厌烦,每天给他另做饭,从那年,一直到现在。
印象深刻的事只有几件。
高三时,我转到一个陌生的学校念书,记得我的同桌是一个文静漂亮的女孩,也是我在那个学校的第一个好朋友。我的后面坐着一个很痞的男生。有次上自习,我正在写作业,后桌突然拍了下我肩膀,让我别摇桌子了,我当时莫名其妙,刚转过头去想问他,就看他同桌一脸不好意思的说:“对不起啊!是我摇的!”他哦了一声,再没说任何话,就低头忙他的事了,我当时倒没觉得什么,刚转过头来,我同桌就凑过来悄悄问我怎么了,我告诉了她,她又问我他有没有道歉,我说没有啊,不过没什么的,我同桌当即就火了,直接拍着我后面的桌子,声音很大的说:“你现在给她道歉,以后事情没弄清楚前就别瞎哔哔!”那个男生当时就懵了,我也懵了,跟她在一起的时候,也从来没见她那么凶过。我后来就在想,在她的家庭教育里,父母肯定教她是非分明,自己永远是自己的守护者,很少迁就忍耐,而我,却如温水煮青蛙一般,已然把忍耐当成了一种常态。
我从五年级开始就留校住宿了,自此爱上了不回家。直到现在,我住在大学宿舍,和舍友们和睦相处,有时间了一块出去疯玩,她们都回家的时候,我就一个人去图书馆看书,或是在宿舍听听音乐看看电影,我喜欢这份安逸,享受这份自在,让我知道,我也可以过像诗一样安静的生活。
我对婚姻甚是恐惧,也做好了孑然一生的准备。我害怕被爱,因为我不知道当我卸下防备心时,他又会是怎样的一副面孔。
我在想,如果我的父亲如我母亲一般性情温和,我可能会是一个阳光温暖,积极乐观的人,生活处处美好。如果我的母亲如我父亲一般性情暴戾,我可能是一个暴烈阴郁的人,不会忍谁,会到处闯祸。两种人生,都不至于活的像我现在这般憋屈。不幸的是,他们一个野蛮一个温柔,在这种两个极端氛围的家庭中生活了二十年,我活成了怎样的自己?我开心时恨不得飞上天,郁闷时看见楼就想跳。我可以用最温暖的话去柔软一个受伤的人的心,也能用最歹毒冰冷的话把一个我讨厌的人骂的哑口无言。我可以在外面浪一周不想回学校,也会窝在床上两三天连饭都不想吃。
我一岁时,父亲生了一场大病,几近无愈,家里从还算宽裕变成了负债累累,母亲一边照顾父亲,一边照顾尚在襁褓中的我,还要顾及家里的农活,麦收时节快过去的时候,母亲一个人提着镰刀赶去地里收快熟落的麦子,邻居看不过去,都跑去地里帮忙。这种情况持续了两年,我三岁的时候,父亲依旧是卧病不起,好多人劝母亲改嫁,说她还年轻,不必这么熬下去,不值得,母亲只是微笑着谢绝了他们的好意。母亲自小没念过多少书,但她性情温顺贤淑,善良细腻,这些品质,在我成长的过程中一直默默地滋养着我。
对于父母,我没有资格责怪,可我心里委屈,也不能当着他们的面发表意见,所以,我只能暂且躲在这里倾诉一下。
父亲性情暴戾,固执易怒,且极无担当。每次家里发生什么不好的事,他总是能推脱的一干二净,把责任推在我母亲,亦或我身上,若有什么好事,又总是能把自己捧成第一功臣,他属于那种爱说空话大话,行动力却为零的一类人,可以同甘,却不能共苦。
这几天看了江歌案件,心里颇是五味陈杂,那个性情偏执,阴郁可怕的杀人犯陈世峰,让我恍然看见了父亲的影子。
我对于这二十年里那些琐碎小事不是很想提,毕竟不快乐的时光能被我捱过去,也算是时光对我的恩惠。
如果可以,一个人,养只猫,做饭,喝茶,读书,有几个交心的朋友,没有吵闹聒噪,没有眼泪痛苦,也是最好。
病好的差不多了,他的暴戾脾气却没好半分。和母亲两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经常无理取闹地没事找事,有时还动手打母亲,母亲只是忍着。小的时候我不懂事,也惧怕父亲,没阻止过他,很是后悔愧疚。上初中时,有次刚放学回家,就看到他又在对母亲大吼大叫,看我进去,完全无视我已经回来了,拿起一根很粗的棍子就要砸母亲,我冲上去一把挡住,吼了句:“你再打我妈一下试试!”他愣住了,随即不可思议的看了看我,慢慢走出了房间。我的心里像堵了一团棉花,很多恶毒的话想讲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我心疼母亲,却也无数次怪她太过忍耐,她被父亲打骂,只要没被我撞见,她从来不跟我讲,但我想,次数肯定不会少。
我自小能忍,什么委屈,误解,都可以微笑着忍过去。
小学时班里有个女生总是欺负我,还和她姐姐一块在放学路上堵我,不让我回家,最后我实在忍无可忍了,在她又一次故意把我的书包扔在地上时,我冲上去抓花了她的脸,她的鼻血也簌簌的往下流。后来,父亲来了,我永远也忘不了他笑着给那个女孩她妈道歉的样子和语气,转头看向我时,那眼神却是让我不寒而栗。生病时,永远是他数落训斥的声音大得盖过了母亲对我的柔声安慰。我学会了生病时一个人偷偷去医院买药,不敢告诉父母,我不稀罕别人的安慰,谁的都不需要。
父亲从来没尊重过我,甚至在我懂事之后,他骂我依旧是用最难听的话,在某些事上误解了我时,也是从没道过歉,即便是愧疚的表情也从来没有过。我的人生观,价值观,是我自己慢慢摸索出来的,我也不知道对不对。
高三有次回家,我和父亲发生了从小到大第一次最激烈的争吵,我觉得我说出的话连我想说的万分之一都不及,他就伤成了那个样子。回学校的路上,我打出了一段长长的话,看着发送键思考了好久又一个字一个字地删掉了,我恨不得把他气死,却又忍不下心,毕竟,他给了我生命。
这里的故事有真有假,但每一个文字,都是一个二十岁的女孩真真切切地用心发出来的。
但我很庆幸,他们没有离婚,让我认为自己还是足够幸运的完整家庭的孩子。即使这份幸运在外人看来是如此的艰辛。
不算阳光,不很优秀,不够自信,我是一个从聒噪粗蛮的家庭培养出来的孩子。自小,便常常目睹父母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争执不休,吵的面红耳赤,我瑟缩在角落,像一只无家可归的兔子,身在此处,却不知何处是家。
如今,我在距家只有四个车程的学校上学,一年只在寒暑假回次家,打电话回家也只是打给母亲,有时在这头能听见他在那头说话,我的心里总是五味陈杂。我知道他老了,头发白了,皱纹多了,脾气也没有以前那么大了,我不该记恨他。可是,人如果没有记忆的话,又怎么会有那么多不快乐的人呢?
我一直认为,人都是知恩图报的,不说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了,更何况是和命相关的恩情呢!父亲却在这件事上彻底颠覆了我的三观,也让我把他在我心中的形象一降再降。
每次心里苦闷或开心,点进简书想发泄或记录一些东西时,总会觉得莫名的安心,看那些陌生人走进又离开,留下或冷漠或温暖的评论时,心里也终归淡然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