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
那是深秋的一天,李饺子穿上不久前网上买的小皮鞋,是有好看流苏的黑色圆头皮鞋。然而只是在走着去学校的不长的路途后,双脚后跟就被磨破,袜子处涔出血迹。李饺子没有当回事,可没想到一连疼了好几天都没有要好的迹象,走起路来是一瘸一拐,舅奶见状,立马着急起来:“这个可不能发炎。”然后打电话给在老家的舅爹,央他在家里摘几簇李饺子也叫不出名的野草送过来,说是这个对消炎有帮助。
绿皮火车轰隆轰隆地缓慢行进着,坐在旁边的乘客与隔着一个走道的陌生乘客不停在谈论着平常而无趣的小事,李饺子闭起双眼,只觉得四周嘈杂吵闹,可又有些什么记忆开始在李饺子的脑海里逐渐鲜明又清晰起来。
李饺子看了看厨房里正在忙碌的妈妈,然后装作很自然的样子开口道:“没有考上。”
李饺子微闭着的双眼处,有一颗小小的泪珠滑落。
没有询问,只有沉默在寂静中喧嚣着。
果然没过多久,李饺子的脚好了,两个脚后跟处留下了小疤痕,这算是看到就令李饺子温暖的小小纪念物。
所以李饺子对老罗的第一印象:一个洒脱又自我的老头。
本就是两个都不善表达自己的人。
之后一天的中午李饺子放学刚进门,舅奶忙让她坐在板凳上,然后把双脚放在用热水泡了野草的脚盆上面放的两根窄木板上面,接着用毛巾把脚盆和李饺子的双脚包了起来。李饺子双脚被热气腾得痒酥酥的,心里被满满的感动包围着。她想,自己有何德何能呢,本来应该是自己孝敬、照顾年老的舅奶舅爹啊。
就是这大半年里,除了父母的爱,她感受到了来自不一样的亲戚给予的温暖。
火车停靠站之后,李饺子迫不及待地拎着行李箱向车站外跑去,她跑过了记忆中熟悉的通往学校马路两边的一草一木,跑过了记忆中熟悉的奶茶店、各种小吃的小摊,跑进了熟悉的校门,然后猛然的发现,熟悉的小卖部与食堂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正在施工中”的小木牌。她站定了好一会儿,直到由气喘吁吁归于平静,而后她想:“得抓紧时间去看看亲戚们,我好想她们。”
“李饺子。”
就在今年的夏至与大暑节气尚未交替的六七月份,李饺子收到了本省的一所普通的本科学院的录取通知书。之后的李饺子度过了冗长的暑假,现在已经在大学里平平淡淡地适应了几个月。她突然想回家一趟--不是坐直达家里的大巴车,一定是要乘火车,李饺子默默地想着:“她们现在还好吗。”
到达一中的时候已经上午10点多了,她早在qq里从同样选择在一中复读的同学那里知道自己的班级,是文四复习班。穿过1、2、3班,4班在一楼走廊尽头。
一年前:
寒假结束在冬天的尾巴处。又是万物复苏的春天,高四下学期慌慌忙忙拉开了帷幕。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父亲的黑发里开始夹杂银白色头发的时候,李饺子突然发现原来父亲只是把对自己的关心藏在严肃的表情下,他默默地照顾着自己,用着不易被自己察觉的方式。
李饺子背着鼓鼓囊囊的彩色格子书包,快步走到门口,“报告。”
之后夏天如期而至。教室天花板上悬挂的风扇吱吱呀呀地响起,旁边的同桌在不厌其烦地算着数学题目;刚刚踩点走进教室的小伙伴丢过来一根棒棒冰;李饺子回过头之后,看见后桌正趴在桌子上安静的睡觉,桌子上的冰可乐在往外冒着冷气......
中午的时候李饺子和父亲去了亲戚家,大包小包的东西早在几个星期前来拜访的时候就带过来了。午饭是在一片和睦中结束的。然后父亲便着急着坐车回家了。
叔叔观察到了李饺子的心态不好,所以提出一起去吃火锅放松一下心情。“一起出去吧,平时足够认真了,考试的时候正常发挥就好啦,”他安慰道。
打完招呼后,李饺子坐在自己的小房间里强迫自己认真复习,可心里却依旧焦虑不安。
老罗,文四班的班主任,继续絮絮叨叨着一些班级注意事项以及复习生要更加努力学习之类的话。又向同学们表明自己很“懒惰”,除学习之外的事情都不想去关心。
李饺子乖乖地整理好之前高中三年的书、资料。半个月后,李饺子暂时借住在小城市的一个亲戚家里,然后开始自己的复习生活。
李饺子放眼望去,偌大的教室坐满了同学,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穿过一个个座位,然后在最后一排停下。有好心的同学给她递过一个凳子,李饺子感激地小声说了句谢谢然后坐下。
于是李饺子乖乖答应了,后来的一模成绩出来,李饺子发挥得很好,是全班的第五名。
就是那个瞬间,她决定再来一年。她怎么能忘记在学校附近租来的房子里,母亲每天起大早为自己做营养的早饭;自己下晚自习后桌子上放着准备好的热牛奶;在寒冷冬天里拎着保温桶在校门口等着自己去拿热腾腾的饭.....李饺子不想再辜负父母对自己的期望了。
李饺子抿了抿嘴,还是选择了这个周六乘火车回家。
“噢,进来吧,看哪儿有空位坐哪儿。”
震动了一下,qq 里,班主任,也就是英语老师,发来消息:“过本了没?”
李饺子盯着刚查出来的高考分数,勉强地扯了扯嘴角:真的意料之中。
一模前一天的那个下午,李饺子觉得脑袋昏沉,她很紧张,因为老罗说了一模后会开家长会,向家长们汇报这一整个学期的排名情况,尤其是一模的成绩。那天下午放学回去后,家里是叔叔和表妹,舅奶回老家有事去了。
然后无话。
她分明看到,妈妈没有停歇的背影,在听到那句话后抖动了一下,然后恢复常态。
“本次列车即将到站,.......”清亮的女声在车厢里响起。
于是父亲找到相熟的朋友,把李饺子送到县城外小城市里的第一高中,听说那里的文科达线率很高。
班主任是个矮瘦但精神的小老头,他停下正在宣布的事情,问,“叫什么名字?”
整个下午,李饺子都在认真地将自己的东西井井有条摆放在一个属于她的小房间,这个陌生却充满温暖的地方,她要待上大半年。
李饺子从家中又要去往亲戚家,母亲忙着为李饺子打包行李,末了又塞进各种吃的,父亲依旧只叮咛了几句。可李饺子却听出了话语里的鼓励与关怀。
后来的时光跑的飞快,李饺子每天在学校、亲戚家两点一线的奔波着。
“咚咚咚,”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姐,出来一起去吃火锅好不好?”
“哎。”
李饺子在去一中的补习中心报道的时候,坐在公交车里,头偏向车窗外,看着陌生的建筑物不断变换,坐在对面的父亲偶尔冒出一两句嘱托,她听到,点头微笑表明自己都知道了。
她从小最害怕父亲。每次自己数学题目怎么都想不通、做不好的时候,父亲总是皱起眉头,严厉地责备她;自己好不容易想玩会儿电脑游戏的时候,父亲只会大声地让她去看书;不会给自己买好吃的零食,更不会一起打乒乓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