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昏黄

2018-12-18 18:03:31

世情

我称呼她嘎嘎,意为外婆。有一瞬间想不起来她的样貌。

歇息两天,我们一起返程。到了机场,她南,我北。

关于外婆的消息,多半是妈妈告知我。外婆生病了,外婆住院了,外婆吐血了,外婆好转了,外婆又住院了。也许如此几十年,所有人都疲惫不堪。故而那次有消息传来,说是外婆病重。妈妈走不开,并未马上回老家。而外婆去世。妈妈未能送她最后一程。

外婆家的厨房连着烤火房,光线不算好。似乎总是灰蒙蒙。从前我对那个烤火桶抱有极大的兴趣。制作材料应该是铁之类,略带锈色,烧柴,连着烟囱,可热水,或者炖菜,常年点着。无话说时,可以翻个柴,加个火,通通风。一间屋子,一扇窗,一个灶,一个橱柜,一个水缸,一个烤火桶,几把椅子,外公和外婆。仿佛相伴相生。

我与外公外婆之间,并无太多时间来培养感情,只逢年过节看望问候。因而与两位老人说不上十分亲厚。交谈不算多,大多时候只是倾听。外公与我的话题多半是关于读书,他力劝我多钻研学问,不必在乎身外之物。我只能微笑表示赞同。与外婆更少交流,所说大多停留在病情这一话题。大部分时间,是外婆诉说,妈妈垂泪,我旁听。或者是我问,外婆诉说,我静听。

关于外婆的病情,妈妈有太多忧心。但是她常年工作在外,无法贴身照顾。对此,也许舅舅和外公外婆多少有所怨怼。但是旁人不知,她的身不由己,染而复生的白发,以及未尽的泪痕。我却明白。

那间屋,那盏灯,已昏沉。

妈妈是心软心善的人。在外时,心心念念着外婆的身体,常常问候,但有所需,无所不应,从不诉说为难之处。因她的为难,在别人眼中是不够奉献,不堪为人女。我常常想要安慰她,却不知如何开口。

她独自一个人回老家。路途遥远,疲惫不堪,重度晕车。未曾休息,便开始操心丧事。我担心她,第二天自京返家。见到她时,她形容憔悴,眼睛红肿。我知道她哭了好几天。看见我,隐约更想哭,但又有意料之内的高兴。那时丧事已收尾,外婆已经送上山。我买了鞭炮,送她一程。

爸爸和妈妈是自由恋爱,还是所有人都反对的自由恋爱。包括外公和外婆。他们俩结婚时,一无所有。妈妈只拎着一个小包袱,里面是爸爸给她做的几件新衣服。再无其他。结婚后,生活艰难,过了好几年,境况方才慢慢转好。但苦难磨砺人心。贫困时的冷淡与纠缠,也许伤人至深。繁华时的问候与热络,却又显得多余。来自至亲的不理解与无视,难免让人心灰意冷。

她常年病弱。妈妈曾告诉我,在她还小的时候,外婆已经病重。她曾经独自跋涉一二十公里,去医院看望外婆。那时她还在上中学。外婆有两儿两女,妈妈是小女儿,下面还有一个弟弟。外公和外婆都属于比较传统的人,相对重男轻女。在世俗眼中,妈妈算不上十分出色,不如两位舅舅被看重;也不像她姐姐那般伶俐,只会下苦功夫,常被忽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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