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账。”史政的马鞭抽了个空。
史政急忙进府,家里彻底乱了套,丫鬟、仆从张皇失措向外跑,手里提着大小包袱。数十个门客手持刀枪,护住前厅。
“少将军回来了。”门客刘权瞧见史政,忙迎上前:“少将军,外面传言金人打破了南门,府里下人都乱了。我们害怕夫人出事,只有守在这里。”
“我婶婶呢。”史政问道。
“厅里。”
史政不再理他,急向前,拨开人群,跨进大厅,见到史夫人。
史夫人见史政进屋,半皱的眉头稍稍放松,迎上前:“政儿,你回来就好,快告诉我,战况到底怎样,外面都说金兵进城了,是真的吗?”
史政勉强点点头:“金兵从南门进来的,高岐凤叛变了。我叔叔已经派军队过去,不过贼军势大。扬州,怕守不住了。”
史夫人听到这话,丢了魂儿一般,后仰险些摔倒,幸得身后两个丫鬟及时扶住。
史政忙上前安慰:“婶婶勿慌,扬州城里还有马步军近一万,足以抵挡一阵子,咱们赶快收拾细软,趁乱去北门与叔父回合,到时候叔父引兵从北门杀出,咱们决计不会出事的。”
史夫人忙摇摇头:“你叔叔不会走的。他不会离开扬州的。”
“婶婶,”史政有些着急:“咱们不去和叔叔说,怎么知道他不想走。咱们还是快些收拾东西,这么多人护着,不会出事的。”
“你不了解你叔叔,”史夫人又说:“先帝在北京自缢时,你叔叔就险些追随去了,多亏你权叔极力劝阻。后来福王即位,你叔叔领兵守在扬州,他督军到此时,就抱了与扬州城共存亡的心。”
史政听到这话,心凉了半截,又不敢强逼史夫人,只得吼夫人身后两个丫鬟:“你们先回去替夫人收拾东西,免得到时候慌乱。”
史夫人忙说:“你们收拾自己东西就好,我要和将军一起守在扬州。”
“婶婶,你糊涂啊。”史政极力劝道:“金军残暴,又在扬州吃了大亏,他们若当真进城,这一城百姓都要遭殃,何况咱们史家的人。”
“你若怕死,就自己走,我不走。”史夫人也有些生气,一甩衣袖,背对史政。
“婶婶,我不是……”史政还欲再辩,刘权悄然走上前,附在史政耳边:“少将军,夫人现在心绪不佳,你难劝动她,不如先回去请少夫人,她们姑侄连心,该有话说。”
史政思索他话在理,点点头,便说:“婶婶,我先回房看看婉婷,离城的事,您再多考虑。”揖手片刻,不见史夫人反应,斜眼去看,史夫人仍旧背对他,全无话意,史政只好慢慢退下。
乌云压得更低,如浓墨翻滚,还吹起风,阴风撩动史政长衫。
穿过花园,府里家丁、丫鬟零零散散走了不少,还有些似乎分财不均,在花园里互殴。史政心里有事,不做理会,径直回房。
刘权做事精细,也派了几个门客守在婉婷房前。门客宋志见史政匆匆赶回,忙替史政开门:“少将军,少夫人在屋里,安全得很。外面到底怎么了,金军真的进城了吗?”
史政点点头,只说:“劳烦二位了,外面的事容我出来再说。”言罢,反身关上屋门。
史氏婉婷挺着肚子,焦急地在屋里踱步,桌上点着半根残烛,将婉婷影子投在墙上。
她听到开门声,不安地转过身,见是史政,又高兴地扑过去,紧紧搂住史政。
“小心身子,小心身子。”史政忙扶住婉婷。
“我听他们说南门被金军打破了,你又在南门,我还以为,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婉婷止不住激动的心情,搂着史政开始痛哭。
史政嘴角稍微抽搐,嘴里不断安慰婉婷:“南门确实失守了,可我不是没事吗,还好好地回来了。”又轻轻将婉婷推开,伸手揩去她眼角泪水:“别哭了,小心哭坏了身子,对孩子也不好。”
婉婷强忍住泪,哽咽着点头。
“南门失守后,叔叔就派兵过去了,可城里现在这么乱,咱们兵又少,我怕过不了今天,扬州全城都要沦陷了。”史政扶着婉婷慢慢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