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一身白大褂的华博士站在仪器前进行着临行前的测试工作，他回过头冲着已经准备好的陈若欣作最后的叮嘱。“我最后一遍重复了，记住，不能与过去的你见面，那会让空间桥不稳定。也不要做什么大的改变，不然时间的自动修正很可能会对你造成一些不可挽回的影响。”他帮助陈若欣固定了一下身上的约束带，面色凝重，“你和过去人之间发生的事情在你回来后就会被他们遗忘，不用担心什么，快点完成实验就好。”
说这话的时候华博士脸上也带了点轻松的笑意，毕竟他对自己的研究成果还是有信心的，这次的实验只不过是验证而已，“这是你自己建议的时间地点，我想你一定很熟悉，毕竟只有一天的时间。你作为志愿者来参加我们的实验项目，一定首先要保证你自己的安全。”
陈若欣全身都被固定住了，只眨了眨眼睛示意自己知道了。她表现得有些严肃，华博士也没放在心上，毕竟时空穿梭这种事情，紧张是一定的，如果能成功，就是改变人类历史进程的大事，现在在场的所有人都会被铭记。在确定各项指标正常后，他回到了控制室，冲着研究员点了点头。
“3……2……1……转换开始……目标时间：2020年六月六日……”
陈若欣早已经准备好了，她感觉头还是有点晕晕的，但还是迫不及待地睁开了眼睛。为了让她能够快速适应并且进行一个微小的实验证明团队已经掌握时空穿梭的技术，他们将陈若欣的坐标定位在了她当时的学校，也就是当时十五岁的她所在的中学。并且为了避免她遇见过去的自己使得空间桥不稳定，传送过去的时间也是几乎没什么学生所在的周末。
所以此时此刻当她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在记忆中也有些褪色了的学校，在那场意外之后，她已经很久都没有回到过这所学校了。陈若欣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从地上站起，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土，又跺了跺脚，还是有点不真实的感受。
“你是什么人？”
身后突然出现的声音让陈若欣猛地抖了一下，她转过身来，面前草地上坐着一个穿T恤牛仔裤的俊秀男生，面前还放着一个画架，地上铺着的塑料布上散落着一些颜料和画笔，俨然一副写生的模样。
龚岑稍微有点紧张，这女人是突然出现的，他不能确认她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感觉还有点眼熟？陈若欣也有点发蒙，这种情况，她该怎么解释。
“龚岑！你又随随便便坐在草地上！”一个一听就是娇蛮大小姐的嗓音响起，陈若欣顿时感觉眼前一阵眩晕，她记得自己这时候和龚岑一直是针锋相对的，怎么在周末还能一起遇见？空间桥不稳定带来的效果是直观的，飞沙走石不说，连地面都有些晃动。十五岁的陈若欣胆子挺小，但还想来拉一把龚岑，却被旁边同行的小姑娘拽走了，只剩下龚岑和二十五岁的陈若欣大眼瞪小眼。
等小姑娘们一跑开，这一片天地顿时宁静了下来，似乎不再有危险了，龚岑的脑子也又转动了起来，这下他觉出不对劲的地方了，面前这张脸俨然陈若欣那娇蛮大小姐的放大版啊，他有点脑洞大开，“你是那闹脾气的大小姐？”
陈若欣一紧张就容易说不出话来，十年过去，她已经不是以前那个风风火火一往无前的女孩了。她深深吸了口气，才回答：“我是陈若欣的姐姐。”龚岑一脸你别骗我了的表情，“我跟陈若欣也算是青梅竹马了，我也没听说那大小姐有个姐姐，还是个外星人姐姐。”
陈若欣有点无奈，她不擅长撒谎，还是对着龚岑撒谎，而且他们也的确太熟悉对方了，青梅竹马像是骨血融入了对方一样。对着他，那多年不见的小倔强又被激发了出来，她不喜欢在龚岑面前露怯，这种闹小脾气一样的情绪就跟十年前一模一样。
“我是从2030年穿梭回来的，不是外星人，我是陈若欣的姐姐。”她在最后一句加重了语气，反倒有些心虚强调的意味。感受到这一点的少年咧了咧嘴角，毫不怀疑地接受了这个时空穿梭的真实事件，毕竟前几天新闻都传遍了这种技术的可行性。不过这大小姐长大了倒是比现在好看多了，嗯。
龚岑觉得自己没什么危险，利落地翻了个身从地上站起来，顺手捞起自己的宝贝颜料们，“那，你从未来回来，是想干吗？”十六岁的少年已经有快一米八了，这样站起来比穿平底鞋的陈若欣足足高了一个头还多。
她不动神色地退后了两步，接话接得顺畅，“我需要做一个小实验，给未来做一个证明，这样就可以确认我们的确掌握了这项技术。”
“那你要做什么？”龚岑来了兴趣。
陈若欣看着龚岑一如记忆中俊秀干净的样子，眼神复杂了些，才说：“我要救一只猫。”
2
车水马龙的大街上，两人走得匆忙，龚岑声音不自觉地变大了些，“你说那只猫今天会被车撞死，就是陈若欣养的那只黑白花猫，可儿？”陈若欣点了点头，看起来很紧张的样子。
她准备做一件大事，其实当她鬼使神差地隐瞒了事实真相，跟博士建议要来到这个时间点的时候就已经有了打算，但当真来到了，反倒有点紧张，脑子里思绪万千，嘴上就直接回答道：“对，那个司机叫王韦，中午一点左右会在弘德路的大排档吃饭，他的车是一辆出租车。”
“行，周阿姨家的，我熟。你跟我来。”龚岑听了这话，长腿一迈，立刻走到前面带路。陈若欣有点发愣，这路不对吧，虽然她许久不走了，但也不会变太多吧。龚岑跑了几步见没有人跟上来，不轻不重地喊了一嗓子，“陈若欣！”
少年现在还是在变音期的时候，可能是自己也觉得不好听，就故意压低了些，反倒是别具韵味。陈若欣有点发愣，思绪有点飘远，也不知道他变音期过了声音会是怎样的好听。龚岑又叫了她一声，见她没反应，便直接走回来拉住了她的手腕带着她往前走。
少年的手很有力，虽然扣着她的胳膊但却并不发疼，只是松松地握着。陈若欣鼻头有些发酸，这时候她才真正感觉自己回到了过去，龚岑，她已经有十年没见过了，曾经形影不离的少年少女，后来却隔着一个坟墓的距离，不得靠近。
陈若欣跟上龚岑，三拐两拐就到了大排档，龚岑不认识王韦，就直接走进去找老板询问。而陈若欣只扫了一眼，就知道王韦不在里面，毕竟那张脸她看了太多遍，怎么也不可能忘记。
看看表，现在才是一点过五分，车祸发生在一点三十二，他去干什么了来着？“周阿姨说他去买酒了！”对，买酒，左边巷子的白酒，喝了包醉。陈若欣感觉自己的心怦怦直跳，他们一齐往巷口跑去，只看到王韦正要上他那辆出租车，看起来倒是挺正常，但脸却是红的。
龚岑上前一把抓住他，“你不能开车！”
“干什么？”王韦现在还算清醒，还能回话。
“你这是酒驾，不能开车！”
“臭小子一边儿去，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喝酒了，呸。”
陈若欣对腿还有点力不从心，这时候才跑到，听见他们的对话，“你的确不能开车，你的车……”刹车坏了，她怎么说不出来，她一句都说不出来了，怎么回事。她急得眼睛都泛红，如果不能救下他，如果历史真的重演，那她该怎么办？她明明都找到一丝希望了。可是，为什么什么都说不出来？！
王韦见一个年轻女人过来，却连话都说不出来，顿时火气上涌，只觉得这俩人都是在逗他玩，“哪儿来的神经病啊，连话都说不出来。”他骂骂咧咧，直接上了车，开走了。
一点十七，陈若欣强迫自己冷静，再坏也不会比未来发生的事情更坏了。她拉住想去追车的龚岑，一字一顿，“我去追车，你去找交警，就说他酒驾，快去。还有，你要待在一个屋子里，不许出来，也不许靠近那辆车！”看着龚岑点了头，她才拔腿冲着记忆中的事发地跑去。
一点二十五，陈若欣在事发地没有找到十五岁的自己，连个影儿都没有，可她明明记得当时她去了一家超市，是看见了龚岑就跟他斗了两句嘴停留了一会儿，猫猫觉得她半天不动就抓了她一下跑走了。与此同时，龚岑在警亭里连比带划却想不起来车牌号是多少，可他明明特意记了一下那串字符的，还跟陈若欣核对求证过，可现在却感觉连车的颜色都有点模糊了。
一点三十，十五岁的陈若欣抱着猫突然蹿了出来，就在警亭旁边，看着低落地坐在台阶上的龚岑，跺了跺脚，“喂，你做什么呢？”
“陈若欣！陈若欣呢？”
十五岁的陈若欣有点蒙，她就在这儿站着呢啊，还是说，有别的女生跟她同名同姓？谁啊这么讨厌，龚岑居然还这么上心。这边龚岑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改了话，“你有看到一个二十五岁左右的女人吗？跟你长得特别像。”陈若欣噘了噘嘴，“没看见，看见也不告诉你。”
“欸，大小姐，我在帮你呢。”
“帮什么啊，谁要你帮忙了？”
两人习惯性地开始斗嘴，说了两句，龚岑觉得有些好笑。这大小姐现在这么蛮不讲理的，怎么十年后就变成了那种温柔，甚至有点可怜的样子，虽然也很好，但总不如现在这样子可爱。说话的时候总有点怯弱内向的感觉，现在的这股机灵娇蛮劲儿全没了，是谁欺负她了？那他怎么没帮忙呢？
龚岑感觉自己抓住了什么，但那思绪又像青烟一般一碰就散，他有点想不通里面的逻辑。就在这时，他听见陈若欣喊了一句，“呀，可儿！”
那只很关键的猫蹿了出去，蹿到路上的一瞬间，龚岑好像看见那辆很熟悉的出租车也冲了过来，后面传来警察的喊声，一路上被二十五岁的陈若欣神神叨叨的，不知不觉间就被灌输了不少要救猫的逻辑，现在他第一反应就冲上去抱起了猫。后面陈若欣看着他抱走猫，也扭了方向，但却听到了面前急刹车尖锐的声音。
“砰！”
龚岑感觉自己什么都看不清了，周围全是土和烟尘，乱哄哄的，很多人在叫唤着什么。有人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扶着他问能不能听见他们说话，猫咪现在异常得乖顺，似乎也知道闯了大祸。龚岑往陈若欣那儿看了看，却只看见一堆围着的警察，和溢出来的鲜血。
不会的，她明明好好的，还从十年后跑回来了呢……
3
医院的长廊见证过很多很多的生离死别，墙壁白得让人心里发慌，龚岑被救护车一并拉了过来，一番检查认定没什么问题。而陈若欣早被推进了急诊室，她爸妈到得很快，刚刚签知情同意书的时候很爽快，签完了陈妈妈却哭得很厉害。龚岑有点发蒙，是不是他如果没抱走那只猫，陈若欣就不会有事了。
眼前的光被挡住了，龚岑低着头，像是知道来人是谁。“你会没事的，是吗？”他感觉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也沙哑得不像话，像是砂纸摩擦发出的噪音一般。可说出这话他自己都有点不相信，刚刚陈若欣流了那么多血，医生的表情也都很沉重，陈妈妈的哭声似乎也还在耳边回荡。
陈若欣不像他那么难过，如果这时候龚岑看着她，就能看到她来不及掩饰的欢欣鼓舞，就好像还是那个十年前的女孩一般。她努力地压了压声音，尽力让自己平静一点，才说：“你没事就好，而且你看我现在也没事啊，放心，而且可儿也是因为你才活下来的呢。”
龚岑还有点想不通，鼻音很重地问着；“那为什么不救你自己？”陈若欣愣了一下，“我不能和我自己见面的。”
“但我可以啊！我可以救你的！”眼前的少年有些激动，龚岑不明白为什么陈若欣放着让自己受伤也要救猫咪，虽然可儿他也很喜欢但是……
陈若欣看着这样的龚岑，莫名地有点难过，她不知道她还能不能回到未来了……她又安抚性地摸了摸龚岑的头，不知道是跟他解释还是在跟自己解释，“我不能改变太大的事情，因为时间的修正功能到底能做到怎样我们都不清楚，有可能我救了，但我自己就会被时间线修正消失了。而在过来之前博士跟我讨论的，影响最小的实验之一就是救回可儿。”
陈若欣拉起少年，让他站在他面前，牢牢地抱住他，有些眷恋地呼吸着他身上的味道。在龚岑怀里她感觉自己还是那个小女孩一般，她感觉到男孩的手张开着不知道要放到哪儿，然后又安抚似的搂住她，拍了拍她的背。
陈若欣感觉自己有点哽咽，“我要走了，你答应我个事情。”
“你说，我绝对做到。”耳边是男孩低沉的嗓音，不知不觉间似乎已经有了男人的稳重，应承的话语里带着立誓般的郑重。
“……在我生病的这段时间，帮我好好照顾可儿，好吗？如果爸爸妈妈知道我是为了救猫才出车祸的，一定不会同意我再继续养可儿的。我相信你能照顾好她，让她活得久一点，多生几窝小猫……”
“好。”
没时间了，陈若欣能听见自己耳边传来的滴滴答答的声音，那是为了提醒她回去的倒计时。她会在实验时间结束的那一瞬间被传送回去，在外界看来就是突然消失，为了避免恐慌，她必须到一个没人没监控的地方才行。而这时候的这个声音就像是死亡前的钟声，她不知道在做了这么多事情之后，等待她的是什么。如果她真的回去了，那龚岑，还能再见到吗？
没时间了。
龚岑有点说不出来的怪怪的感觉，刚才他抱着陈若欣，却有一瞬间不知道怀里的这个女人是谁，还有今天，他明明记住了车牌号却说不出来，这种记忆模糊的感觉真的很不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是时空穿梭给身边人带来的影响吗？
他还没惋惜完毕，就被跑来的龚爸龚妈抱了个满怀。龚妈妈抱着他哭个不停，龚岑还有点奇怪，自己真的没什么事，想让爸爸劝两句，回头却看见爸爸眼睛也有点红。龚爸爸有点感慨，自己面前的这个臭小子差一点点就没了，“幸亏你抱的是猫。”
龚岑有点意外，如果说陈若欣是情有可原，那爸爸妈妈为什么也这么说？
“如果我推开了陈若欣，那她不就没事了吗？”
龚妈妈猛地打了他的头一下，又心疼地摸了摸，“你才多大劲儿，你要是推开了若欣，那人家也最多是现在这个情况，你就没命了知道吗？！”
龚爸爸也是一脸心有余悸的样子，“你们的角度有些问题，你这样子抱走猫，若欣跟着你转了方向，才只轧到了腿。但如果你推开她，不说她能不能被你推开多远，你肯定就没命了。你看你陈叔叔陈阿姨也没说什么，我们都清楚这件事，你做的很好了。”
听完这些话，龚岑一阵阵后怕，他似乎知道为什么陈若欣不让他救十年前的自己了。可是当初那个车的角度，真的只有可儿出事吗？他不敢多想，脑子冷静下来里面的细节多得可怕，长大以后陈若欣的怯弱，见到他第一面时候的难过，对着司机的激动，还有……走路跑步时的踉跄……他不想再往下想，又感觉脑子一瞬间变得空白，他今天都做了些什么？
龚岑等待着，一直等到陈若欣手术完成，一直等到她麻醉消失。征得了陈爸陈妈的同意，他走进了病房。
病床上虚弱的陈若欣看见龚岑过来了，只感觉自己在病床上的样子丑的让人想哭，不想让任何人看见，尤其是他，再加上麻醉过后的腿开始隐隐作痛，刚才医生和爸爸妈妈在门口说的那些令人绝望的话语，她觉得自己想哭。那点傲娇的小脾气被撑着拿了出来，直怼着龚岑，“怎么？来看我这个瘸子有什么意思！”
龚岑自觉见着了陈若欣长大后的样子，不与小姑娘较真儿，而且他还答应了二十五岁的陈若欣要好好照顾可儿，趁现在一起说了。龚岑坐到了陈若欣旁边，小姑娘不能动弹，却还是下意识的给他让了让座，结果疼得自己龇牙咧嘴了一番。
龚岑觉得好笑又心疼，握住了陈若欣没在输液的那只手，开口的时候又不自觉地放轻了声音，语气中充满了宠溺的味道：“好啦，你别动了，小心腿疼。你生病的这段时间，我给你养可儿好不好啊。等你腿一好……”
“胡说！”这边本来还是娇小姐样儿的陈若欣突然叫了起来，“我听见医生说的话了，我的腿再也好不了了！我要成瘸子了！”
龚岑抓着她不让她乱动，一字一顿：“你会好的！我发誓！未来的你长得可好看了，腿又长又细的！还特别温柔！”陈若欣稍安静了点，却还有些不相信，“你听谁说的？连医生都说特别难治好的。”
龚岑伸出手给陈若欣抹去眼泪，直抹得小姑娘羞涩地转到一边去自己擦，看着眼前十五岁女孩红润的脸庞，脑子里二十五岁的陈若欣不知道为什么变得有些模糊。他扫了一眼床头的表，二十三点五十五分，很晚了，快点哄她睡觉比较好，现在睡着了腿疼也不会太让她难受了，不知道叔叔阿姨愿不愿意让他陪床，她晚上会不会被疼哭？
心里想着的，龚岑一点儿也没表现出来，他帮陈若欣掖好被角，“你别管，反正我就是知道，等我长大了就去学医，医生治不好我来治，一定会让你漂漂亮亮的！”
“是吗？可你不是最喜欢画画了？”小姑娘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可能是因为刚哭过的原因，显得一丝杂质也没有，水汪汪亮晶晶的。
龚岑觉得好看得紧，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头，像是玩笑话一般说出口的却是在心底立好的誓言和承诺，“那我以后就画解剖图咯，拉钩立誓怎么样？”
陈若欣终于笑了笑，嘴里嫌弃着却还是伸出了手，“幼稚死了。”
“是，是，我幼稚，大小姐勉强监督我一下呗。”
“勉勉强强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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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若欣睁开眼，是熟悉的穿梭台，被解开束缚以后的她坐起来看了看，还是那瘸着的腿，好像一切都没什么变化。她感觉到一阵窒息般的难过和绝望，明明都看到了救回他的希望，却又没能成功吗？那还留着她这个废人做什么？为什么不用她换回龚岑呢。
华博士走到了她面前，语气带着异常的兴奋：“那只猫居然活到了现在！若欣，我们的实验成功了！”
实验成功了？
实验成功了！
陈若欣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这么说，这么说，龚岑？龚岑也不会因为救了自己而被王韦撞死了？太好了，她的眼睛变得红润，并且泪光闪闪，大脑一阵阵的刺痛，随着时间线修改过的记忆一下子融入她的脑海，一瞬间记忆中多出的无数个龚岑，无数个他们相处的小小细节，少年长大的每一个瞬间都清晰可见。
华博士跟她说的什么她浑然听不见，只想着快一点见到他。
二十六岁的龚岑，成熟，稳重，细碎的短发，长款的米色风衣，一丝不苟的衬衫和西裤，斜靠在车边，依稀间已经看不出当初那个少年的影子。周围有不少少女们春心萌动的议论，也有些许几个大胆的拍照，但男人无动于衷，神色带着几分习惯的冷漠。在听到轮椅转轮吱吱呀呀的一瞬间，抬起头，已然挂上了熟悉的笑容。
他走过来，从工作人员手中接过她的轮椅，熟练地转了一下方向。
“龚医生又来接陈小姐啦，我们的实验这次就结束了，下次只用过来收个尾，填写一下报告就好了。”
“好的。”男人点了点头，不忘帮她把围巾紧了紧。
打开车门，轻巧地把她抱上副驾驶，正打算退开，却被一双手牢牢地抱住了。
陈若欣紧紧抱着他，一瞬间回忆起了仿佛还是几分钟前的，那个少年的怀抱。一样的人，隔着十年的时光，隔着生死离别的痛苦，终于重新再次相拥的时候，她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有眼泪不住地流淌，心里有一句话不停地回响：他终于回来了。
IfIshouldseeyou，afterlongyear.
若我会见到你，事隔经年。
HowshouldIgreet,withtears,withsilence.
我如何贺你，以眼泪，以沉默。
沉默中龚岑仿佛觉出了什么，他轻轻亲吻了下她的额角，这个研究所所做的事情他也略有所耳闻，此刻她的表现和少年时的模糊印象让他能隐约察觉到些什么。但不管时间如何变迁，世事如何演变，他不想看见他的小姑娘流泪，凑近在陈若欣的耳边说出本来想给她惊喜的话语。
“若欣，我研究的智能义肢已经进入临床实验阶段了，你愿意当我的第一个实验者吗？”
“好啊。”陈若欣只觉得她这十年来终于再一次与幸运重逢，她本想着也没什么可失去了，救回龚岑算是她唯一能做的，没想到还可以让自己重新站起来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