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我见过的最穷的人,尤其是他爹死后。以至于很多年后每当我听到“小康”这个词,都会在心里嘀咕:等什么时候大头奔小康了,全国人民就都奔小康了。
他是可怜的“树哥”,我们是不是更可怜的“人”呢!
村里出现什么事了,他保准在场,这是证明他存在的时刻,他一刻也不能缺席。有些事情一时半会解决不了,有人见他在旁边,便拿他开玩笑:这事可咋办呀?终于有人和他主动聊天,他不能让别人失望:哎,乡里下不来人,难办了。他一本正经地将这个难题推给上级,反正他也解决不了,这样回答既不会惹祸上身,好像也不会显示出自己的无能。他慢悠悠地吸着烟,表示很满意。我们笑了好几天。
我们村的“树哥”
老爹为了帮儿子顺利讨到老婆,还给了玉华家3万彩礼呢,结婚那天村里很是热闹,鞭炮声依旧,噼里啪啦的直到很晚,我们都来喝大头的喜酒,酒桌上大头带着老婆来进酒,大头的酒量还是那么好,白酒都是当啤酒直接吹的,很是开心,直到很晚村里吃酒席的才散去!
他是我们的树哥,他是上天的创造。都说“天才在左,疯子在右”谁是正常的?谁是不正常的?谁又能说清楚呢?我们习惯了按照大多数人的活法来让自己变得看起来正常,这样看起来不会显得另类。可谁又规定必须要这样活呢?
他是一个人,一个有幸来到这个世界上的一个人,他虽然表面看起来没有那些自以为是的人更聪明,但他的身上有着所有普通人该有的一切。他会明白是非好坏,只不过他没有金钱没有权利,他便失去了等同于其他人的地位。
前些天跟我妈妈回了趟老家,偶然遇到了大头,他背着一大袋东西,前面一个三四岁的孩子,穿着黑得发亮的外套,蹦蹦跳跳的走着。见到我们,大头很热情跟我们打招呼。
他是一个怎样的人,他每天又是怎样的心情?我不清楚,我连我自己都照顾不了,还能顾得上别人?我只能是看到他什么样的行为说什么样的话。他可能这辈子都孤苦一人,除了父母亲人,没有太多可以倾诉的地方。也许他也不懂得倾诉,也不懂得孤独。
在我印象里,大头的智力不好,我觉得都是装的,他应该很聪明才对,大头家里穷,老爹一直担心大头会讨不到老婆,就托村里媒婆给大头介绍个老婆,正好同村的“玉华”比大头小3岁,在我们村里人的眼里,都觉得玉华比大头的智力还要差,人也傻。稍微有点本事的人,村里哪个男人会看上她啊。
大头没有金钱,没有地位,貌似一个傻子,却拥有着一切正常人该有的智慧,他们总是恰到好处地出现在人群中,但却无法引起哪怕一个人的重视。他是个“小丑”,他还在扮演小丑,别人都笑他丑人多作怪,他却不以为然,觉得这是别人对自己的肯定。他主动的帮团队里面的人干活,他主动地给别人提建议,他主动地对别人嘘寒问暖….可悲的是,他也主动地接受别人的忽视,主动地接受别人的冷漠。没有人真正在乎过他,他还在一如既往的热情。
“何止三个啊?这该是第四个娃了,前面还有个三妹呢,跟这孩子年龄差不了多少。”
要说穷,我们那里穷的人倒也不少,但是相比于大头,旁人算是穷得千篇一律,没有特色了。
他不是只会说,他也不是好吃懒做,这一点上,他比我们许多看起来“正常”的人要强太多了。他有自己的工作,有时帮着他的父亲下地,有时给村里开车倒垃圾,倒完了垃圾,他又到清洁工的岗位上工作。他很自由,虽然这些工作看起来不像我们想象中那样体面,但他在坚持工作,他也在坚持赚钱。没有人和钱有仇,他自然明白金钱和权力的重要性,不然他怎么会那么殷勤地往有钱有权的人身边跑。
大头老婆不跟大头睡,这个事情过后大家都给大头出主意,怎么讨好老婆,娘家知道后教训了玉华一顿,这才第二个晚上才好多了,晚上才肯和大头睡。可最终大头和他老婆玉华的婚姻终究走到了尽头,离了婚,几个孩子都留给了大头抚养,大头还是一样“傻呵呵”得笑着。
每个村都有一个“树哥”!
第二天一早,大头的老婆吵着就要回娘家,大头的丑事就传遍了整个村,从东头传到了西头,都说大头的老婆不跟大头睡,夜晚不让大头上床,嘶吼中眼里夹杂着眼泪,吼叫到你敢上床来,我就一头撞死在墙上,大头他幼不过,说到老婆我睡沙发去,你睡!你别回娘家好不好。说完后,大头他有有的没的“呵呵”的笑起来,跟没发声什么事情一样。
媒婆把这事给大头老爹提了一次,一口便答应了下来,也没问大头自己是否同意,老爹把门外的大头叫了进去,说到:儿啊,你觉得村里的玉华怎么样,讨回来给你做老婆要不要得。大头听到只是“呵呵”闵着最笑着,也不说话,反正就是呵呵的笑,老爹说到,好哎!那事情这么定了,明天去玉华家提亲、娶回家!
“这大头,都穷成这般模样了,怎么还要生,投胎到他家真是可怜了这三个孩子。”等大头走远了,我跟我妈妈讨论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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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里面的富贵人家办宴席,他会主动去帮忙,里里外外地转个遍,将所有需要注意的地方“检查”一遍,他其实也不懂,只是走到某个地方自己说给自己听,如果旁边正好站个人,他便将自己的理解再告知别人,而这个别人多半对他爱搭不理。
“上街买包烟,打下牙祭,一天不抽烟嘴巴痒啊。”大头略带喜悦,边说边带着孩子缓缓离开。
“哟,带着孙子上街买烟吗,大叔?”我妈妈也笑着回应他。
我的老家多黄泥土,因此唤名“黄泥岗”,虽然我们已经搬走差不多十年了,但是每年都要回去至少一趟。黄泥岗由三个院落组成,我们家是我们院子最边上的一家,大头他们家是另外一个院落,我们两家算是背靠背的结构,所以大头算是我们邻居,按照辈分来说,我得叫他一声老爷才对。
大头原先有两个孩子,大的是个女儿叫富佳,比我小一两岁;小的是个儿子叫富国。富佳四五岁的时候,大头因为太穷养不起两个孩子,便把养育富佳的重任丢给了他老爹。
今天我就来讲一讲关于大头的故事,毕竟他是凭“真本事”在我童年的记忆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啥孙子哟?我外孙都快十岁了,儿子连媳妇都还没讨到,这呀,是我的儿子路生。”他咧着嘴笑,露出了黄黑黄黑的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