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初桐(3)

2019-08-28 19:03:54

纯爱

喜欢到有一天,他低头,他抬头,笔尖还在纸上流畅地勾勒跳跃小球的曲线,顾兮照直勾勾地盯着他鲜嫩柔软的双唇,不知怎的,就亲了上去。

后来……

他大概再也不想见到自己。顾兮照一直这样认为,所以往后许久,两人再没有说过话。

直到顾兮照爬墙被罚。

顾兮照至今都想不明白,以慕初桐的性格不该会管这种闲事,而且还是有关他的闲事……可

那天办公室里那声“好”着实干脆,干脆到有一瞬间让他错觉,慕初桐当时赶到办公室,纯粹就是为了管这桩闲事。

他想不出来,不敢想,一方面怕自己自作多情,一方面又喜欢得无可救药。

于是他整夜整夜地失眠,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开了小台灯,趴在桌上偷偷写慕初桐的名字,大页大页的草稿纸写了一张又一张,字迹俊秀又潦草,笔劲疯狂。写累了就回床上睡,梦里还是慕初桐,清冷的眉眼,微抿的唇角,和偶尔出现的,对他的作妖无奈又认命的眼神。就那样浅浅地瞥一眼,瞧得顾兮照的心又软又涨。

这样的日子过了一个星期,期末考如约而至。顾兮照底子好,人又聪明,轻轻松松拿了年级第一。然后在众人羡慕嫉妒恨的目光里,光荣地病倒了。

恰好是周五下午,学生们回家的时间。学校里全是拉着行李箱准备回家的兴奋面孔。顾兮照昏昏沉沉地跟朋友们道了别,正准备走去车站等车,远远地看见一个身影特别熟悉,还想走近些打个招呼,眼前却已经模糊,不出所料地晕了过去。

只见得那个身影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刚好接住他软下去的身子。

顾兮照醒来是躺在宿舍的床上,干净而清冽的草木香气,房间整洁明亮,很有那人的风格。

他正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却见门锁一扭,慕初桐端着一碗清粥走了进来。

后来顾兮照才知道,他晕倒后,是慕初桐送他去校医室打的点滴,帮他打电话给父母说明情况,顺便守着他打完点滴后,接到了自己宿舍。

顾兮照吃着清粥笑得又窃喜又不知所措,只好拿出平日里不着边际的模样,“初桐可真是我们的好班长,又贴心又温柔,我要是个女孩子,非君不嫁!”

话刚出口才觉得不对劲,连忙去看慕初桐的脸色。好在慕初桐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说什么。他才松了口气。

同时心里也沉甸甸的。

明明知道不可能,自己还在痴心妄想些什么?

心情一低落,当天晚上又发了烧,浑身滚烫,却又吹不得寒,裹在被子里难受得直哼哼。迷迷糊糊地感觉到慕初桐在一旁给他擦脸换湿毛巾,手指抚过他的脸颊,触感温润。

顾兮照仗着生病最大,不由分说一把抓住他的手,连同胳膊一起抱住。

慕初桐有些意外,下意识想抽回手,却被紧紧桎梏,只好轻声哄他:“乖,放手。”

声音柔软地落在耳畔,却叫顾兮照莫名委屈起来。病壮人胆,他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抓着慕初桐的胳膊便往床上拉。慕初桐拗不过他,只好顺势在他身边躺下,被他欺身压了上来。

“你是不是很讨厌我?”往日里嘻哈干净的声线此时竟带上了哭腔,他的身体滚烫得像一团火,“你同我说实话。”

慕初桐双目睁大,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只好哄他:“别乱想,你先下来。”

“不行,你今天必须说。”顾兮照倔强地瞪着他,澄澈的眸子犹如黑曜石般,同他四目相对。一会,却又委屈地垂了下去。

“算了,你不要说。”委屈巴巴的语气,他将头埋在慕初桐的肩窝里,微微抽泣,“你说了,我还是会喜欢你,很喜欢,喜欢得不得了。你再讨厌我都没用……”

冬季的晚风带着寒意吹进窗户,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草木香气。

静默无言,只有顾兮照压抑的抽泣声低低回响。

许久,久到顾兮照以为慕初桐再不会接他茬时,一只温暖干燥的手轻轻地,轻轻地拥住他,抚上他嶙峋的蝴蝶骨。

慕初桐的声音低沉而深邃,带着似有若无的叹息。

“顾兮照,等高考之后,等我们都长大些,好不好?”

“如果到那个时候,你还愿意......”

隐匿于唇齿之间未说完的话,戛然而止却又心照不宣。少年的心思纯净而隐忍,像极了老图书馆的窗前栽着的梧桐树,在寒冷的冬季里孤独而零落。明知万物繁盛的季节终将如期而至,可在此之前,除了隐忍地等待,似乎别无他法。更何况,谁也不知道,即便挨过漫长的等待,又是否当真,能修成正果。

可以的,一定可以的。

那晚顾兮照病得头脑昏胀,却还是反反复复在他耳旁呢喃:“你说的,高考之后。我等你,你不许反悔,你一定......不许......反悔呀......”

而慕初桐也一句一句地应着他:“不反悔,我一定,一定,不反悔......”

许多年后顾兮照回想起那一晚,仍然觉得像做梦一般不可思议。大抵那就是梦的开端,一句年少懵懂的诺言,他终于光明正大地将慕初桐烙进自己的生命里,往后余生,见或不见,他都有资格想念。

高二,顾兮照因为父母工作调动原因,搬去了另外一个城市,转去了另一所高中。

临走前,顾兮照踹走了慕初桐的同桌,默默在他身边坐了一整天。什么事都没干,什么话都没说。

只是坐着,坐在他身边,看着他看书写字,嗅着他身上清冽的草木香气,在心里一笔一笔勾勒他的眉眼,知道往后许久,他大抵只能靠今日的记忆临摹这张朝思暮想的脸。

可惜发于情,止于礼。最后道别时,也只有一句:“慕初桐,我走了。”

两人自此三年不见。

大学时顾兮照不止一次回过晴阳高中。可自他转学不到一年,慕初桐也转学离开了晴阳,无人知他去处。

从黑瞎子岛到帕米尔高原,从黑龙江主航线到曾母暗沙,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顾兮照的人生本该像这般广袤的山河画卷,风华正茂,前途坦荡。可他只觉得苍茫。

中国那么大,他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他的少年。便是疯狂地一寸一寸去寻,世界七大洲四大洋,他可能穷尽一生,都见不到他的慕初桐。

那人不告而去,他怕就此别离。

直到十八岁生日的午后,知了在河边斜栽的柳树上疯狂鸣叫。顾兮照走在校园的林荫道上,抬手挡着灼热的阳光。T恤已经有些被汗水浸湿,他习惯性地捏起前衣鼓风散热,眼角余光有一把伞从后面追了上来,恰到好处地挡住了盛阳。他疑惑地侧过脸,却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上来,与他并肩而行。

白色衬衣,身形如竹。眉眼清隽而淡漠。

漆黑的眸子浓得像一团墨,侧脸对上顾兮照的目光时,流转的淡淡笑意却是难得的温柔。

顾兮照只觉得脑袋一片空白,脚已经不由自主地停下。他呆呆地看着眼前人,鼻间又闻到那股熟悉的草木清香,却不知是否入梦太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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