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楼玉宇,车水马龙。
他八岁入学,十多年来,日日挑灯夜读,就是为了此刻------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闻。
他看着娘佝偻的身影,感到鼻腔微微的酸。
李生下床,踱到书桌前。他想写点什么,但迟迟落不了笔。
已是子时,村里的大部分人都睡了。就连守门的大黄狗也已经团成了一团,沉入梦乡。
“儿啊,该睡了,时候也不了。”李母停下了手中的活,看着李生心疼道。
离别的那一天,娘帮他收拾包袱。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只有几件浆洗得发白的青衫,还有一担沉甸甸的书。
机杼声再度响起,吱咯吱咯的声响伴随着摇曳的烛火度过了长夜。
夜色渐消,天边逐渐泛起了一两丝亮色,晨鸡的啼叫从村庄的这一头传到了那一头,李父很早地起了床,他要赶到几十里之外的早市,卖掉家中那只还在下蛋的母鸡。
李生是搭同村人的车去的长安,走的时候,他一直没有回头,也没敢回头,村庄在他身后化成了灰色的泡影。
到了长安,李生才真正认识到了什么叫繁华。
三月,会试。
李家世代贫寒,祖上几辈都是庄稼人。李生的书,是爹娘砸锅卖铁供他读的。当时还年幼的李生,看着爹为求得书院的一个名额向先生下跪,看着娘日夜操劳,积劳成疾。他就发誓,一定要把书读好,有朝一日,能保他爹娘衣食无忧。
“娘,孩儿不困。倒是娘,还当早些休息为是,莫累坏了身子。”
然后,他看到他一向严厉的母亲,背过身,偷偷地抹眼泪。自那以后,他再没有觉得累过。
接下来是四月殿试。殿试的前一晚,李生怎么也睡不着,他不知为何想起了自己小时候,一天晚上读书读得太晚睡着了。他的母亲拿戒尺把他打醒,他心里委屈,又不敢说什么,只是强撑着睡意继续念书。
夜已深,夜色似浓稠得化不开的墨色,暗沉沉地压下来。
村西头,那间破旧的土坯房中仍透着些许微光,有光从破了洞的窗纸里淌出来,投射到地上。夜间有风,窗纸轻颤,发出细微的声响。
诗赋,策论,那些经过千百次研读、练习,早已经烂熟于心的文字,在此刻挥洒而出。
最后,他想到了明天的殿试,于是,他提笔—饱蘸浓墨的笔在宣纸上落下了一句白居易的诗:
他步履坚定地进了考场。
“娘也不累,再忙几个活记,儿的路费就可以凑齐了。”
昏暗的烛火下,李生还在研读诗书,窗纸上映出他被烛火勾勒的极清隽瘦削的轮廓。陪伴他的,是织布机的声声机杼声。他上了年岁的母亲,还在为儿子三月的乡试尽可能多的筹集路资。
他的娘啊,才不过四十。
会试结束后,他没有回乡。放榜那天,锣鼓响得喧天动地。最后,人们在破败的庙宇中找到了高中会元的他。一袭洗得发白了的青衫,自成风骨。
——桂折一枝先许我,杨穿三叶尽惊人。
最后,他在一间荒废的庙宇里落了脚。庙小且破旧,但仍可避风雨。夜晚,有志怪中描写的狐妖来访。狐妖的眼里似流淌着冷冷秋水,娇媚的嗓音,温柔又缱绻。对这些,他只作视而不见、充耳不闻,一心只读他那圣贤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