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朝时期,庙堂相争,佛道也相争。有一个邋遢道士,名唤庄人,此人举止怪异,行为狂放,常在闹市中提一个比碗口大不了多少的空空如也的鸟笼子游来荡去。当有闲人问他因何拎着一个鸟笼子时,他总是望笼兴叹地说:天下之人,无不在樊笼中。我之所以提此鸟笼出入闹市,乃是警醒人们千万不要被有形的笼子所拘,被无形的笼子所困。
众人笑他疯颠,仍就各自生活在各自的笼子里。庄人也不复多言,只兴叹曰:我不让人们生活在笼子里,他们将以何处栖身呢?何况人身本身就是个小鸟笼,天地本身就是个大鸟笼。真个是常患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呀!
有一日,庄人走在去往五台山的山路上,他想去五台山,与那里的高僧辩论一下佛道的高下。走着走着,在一处山坳看见一个背着钵盂去五台山朝拜的跛脚僧。但见那僧人因多日的艰辛跋涉,体力透支的厉害,已经无力地瘫倒在一旁。
庄人见跛脚僧如此狼狈,便假装好意地上前说:请问和尚法号?
那和尚一见是个道人,便警觉地说:在下法号饭桶。
庄人一听,大笑道:我早就料到不过如此嘛!你们之所以出家做和尚,哪里是追求什么至真至纯的道,只不过为了在这动荡的年代,方便化缘,混口饭吃罢了。
那个叫饭桶的和尚听完后,气愤地说:如果说我们和尚出家是为了讨口饭吃,那么你们道士入道呢?无非借着伪道之皮,招摇撞骗罢了!庄人停下争论,蹲下身,摸了摸饭桶已经浮肿的双腿说:饭桶,看你这腿脚,怕已经走不动路了,要不要我背你一段路?用你们佛家的话,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饭桶倔强地说:现今佛道势不两立,你也不用那么好心。咱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你不用管我!
庄人把自己那个鸟笼子举起来说:我不管你,我可以让这个鸟笼子管你。饭桶,你相不相信,我可以把你装进这个鸟笼子,拎着你到五台山去。
饭桶看了看那个小鸟笼里,不屑地说:我不信!一个小小的鸟笼子,怎么能装下我这堂堂的五尺之躯?
庄人打开鸟笼的门,狡黠地笑了一下说:你们佛家有一句话,叫什么芥子纳须弥,一个小小的芥子都能装下一座大山,何况我这比芥子大很多的鸟笼。不信,你就探进头钻钻试试?
饭桶犹豫了一下说:我姑且钻钻试试,如果钻不进去,又当如何?
庄人一听,肯定地说:如果你钻不进去,我也不用去五台山辩法去了。我直接在你面前承认,我们道家输了。
饭桶摇摇头说:只在我面前承认你们道家输了还不行,你必须去五台山,当着众僧的面承认!
庄人满不在乎地说:好呀!我不仅在五台山的僧众面前承认,而且我还要弃道归佛,出家做和尚。
饭桶一听,感觉自己必胜,于是就将头向鸟笼门靠近。当饭桶的头刚靠近鸟笼门时,奇迹发生了。突兀一下子,饭桶如被施了幻术一般,整个人倏忽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拉进了鸟笼里。更神奇的是,饭桶在鸟笼子里不仅不感觉拥挤,相反,还十分宽敞。鸟笼并没有因饭桶的进入而增大一分,饭桶也并未因进入鸟笼而缩小一寸。
当饭桶正在诧异时,庄人突然从怀里拿出一把锁,将鸟笼门牢牢地锁上。饭桶一见庄人锁上了鸟笼门,便着急地说:道士,你这是要做什么?
庄人皮笑肉不笑地说:我要拎着鸟笼里的你去五台山呀!你想呀,这山高路险,一路颠来倒去,我不把你锁在里面,万一颠出来,摔伤摔死了怎么办?
饭桶有些着急地说:我不需要你如此好心,你只要把我放出来就行。
庄人阴笑着说:我就是把你放出来,你还不是生活在笼子里,没准还生活在牢笼里,多受罪呀!还不如在里面乖乖呆着,少受些佛罪!
饭桶怒道:你说我被关在牢笼里,难道你没有被关在六道轮回的囚笼里吗?
庄人笑道:我们道家一直讲究神游,所谓精骛八极,心游万仞。再大的笼子,也是囚不住我们的。你想要轮回来缚我,未待你用轮回来缚,我早已尸解成仙,得道飞升了!
饭桶一会掰掰鸟笼的栅栏,一会又去拽拽鸟笼上的锁,见根本就掰不弯,也打不开,便质问:道士,你把我关在里面,究竟所欲何为?
庄人讪笑道说:你不是要去五台山朝拜嘛,我也去五台山辩法。咱们正好一路,我用鸟笼捎你一程,难道有什么不可以吗?
饭桶认真地问:如果到了五台山,你能将我从鸟笼里放出来吗?
庄人信誓旦旦地说:当然!你总在我的鸟笼里呆着,我还嫌你占地方呢。
饭桶一听,无可奈何地说:道士,你可是修道之人,一定要说到做到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