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买桂花同载酒(2)

2019-10-07 10:53:58

古风

“啊?”风月白愣了,“要是被长老发现我下了山,我们俩都得倒霉。”她思考了半晌,老老实实地说。

“就一次,不会有事儿的,再说你可是神女!”晏书轻松地说,显然,这个年轻人没有见识到过长老们集体念经说教的可怕。

当然,风月白心中也早就想下山了,只是以前没人撺掇过她而已,因此只踌躇了片刻,她就加入了晏书阵营,蹑手蹑脚地跟在对方身后踏上了下山的石阶。

两个从未接触过海的年轻人越靠近往生海,心中就越是激动——特别是风月白,她毕竟从未下过山,更别提跟着一个男子下山了,所以随着海潮声越来越接近,她心中也逐渐升起了一丝从未有过的欣喜。这欣喜就像往生海的潮水一般,愈演愈烈,直至将她淹没。

风月白从往生海回来以后,就像是出过栏的羊一样,满脑子都是再出去一次、再出去一次。但她还没来得及和晏书讨论下一次是去绿洲逛一逛市场,还是去碎星湖看一次日出,就又被大长老叫过去了。

原来,大长老今日又偶遇了晏书,他这才知道这个域外人居然还留在归寂山上。对此,大长老如临大敌,他认为火毒之症绝不需要解这么久,而晏书这么久还没走,那肯定是因为这对年轻人发展出了什么不正当的关系。

于是,如临大敌的大长老就把风月白叫到了无风崖,问她:“那域外人的毒竟还没解完吗?”

风月白一本正经、信誓旦旦地答:“是。”

对于这个回答,深谙药理的大长老完全不相信,他想:神女何时学会撒谎了?定是那可恶的域外人教的。

从这一刻开始,晏书在大长老心中就从一个“面容俊秀气质出尘”的年轻人变成了一个“居心不良行为不端”的登徒子。

但大长老可不是风月白这种连归寂山都没下过两回的笼中雀,他年轻的时候便开始行走江湖,走过的桥比这两个年轻人走过的路还多。这些年行走江湖的经验只教会了大长老两个道理:一是打不过就跑,二是能背后捅刀子就别硬刚——因此,大长老表面上没再跟风月白说什么,但刚送走她,转脸就找上了神女的左右护法,叮嘱他们好好看着风月白,尤其是要提防那个域外人。

风月白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以往,教中的左右护法神出鬼没、时常消失,但最近这阵子他们好似成了自己的影子,只要她出门必然会有个人远远地缀在后头。倘若她不出门,他们便一个蹲在门外、一个蹲在窗外,就像两个守着木桩等待兔子的农民。

这天,风月白实在是闷得发慌,她端着架子走到右护法跟前,斜睨对方一眼,问:“你们怎么这么闲,平日里没什么事情要做吗?”

右护法一丝不苟地朝她行了个礼,回答道:“回神女大人,保护神女大人的安全就是我二人最重要的事情。”

风月白奇道:“我在这归寂山上能有什么不安全的?”

右护法想到大长老“暗中提防”的叮嘱,感觉自己不便透露太多,又不好做声,便只得又行了个礼,恭恭敬敬地把刚才那句话又说了一遍。

风月白觉得这两位护法从来都没有这么碍眼过,她以往天天呆在殿中的时候,倒也没觉得焦躁难安,但现如今却不知怎么地,时刻想要溜出去看看云、吹吹风,和晏书说说话。

想到这里,风月白才蓦然意识到:自己已经两日没有见到晏书了。

晏书自认为这两日过得很不舒心,但若要他说究竟是哪里不舒心,他自己其实也不大说得出来——拜火教的大长老前两天突然把他请到了无风崖,说自己好久没有下过山了,想听一听山外的事情。于是,晏书就从风月白的说书先生变成了大长老的说书先生,他日日都要在长老殿中陪着半秃的长老聊天,虽说对方也好鱼好肉、好声好气地招待他了,但他总觉得,长老的眼神让他浑身不自在。

在拜火教的忠诚教徒眼中,守护圣火就是全天下最重要的事,而大长老弥殊是个比忠实教徒还要狂热的拜火教死忠粉,他当年入教之时,就对着圣火和上任神女发过誓,要以自己的生命保护圣火的纯粹,因此,大长老这两天也什么事都没干,光忙着拆散自己眼中这对走向歧途的苦命鸳鸯了。

其实倘若不是大长老的这一通“棒打鸳鸯谱”,风月白可能还没有发现自己对晏书的思念之情居然如此之盛,而等她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自己也被吓坏了,她想:倘若我不再是那个无情无欲的神女、让圣火染上了杂质,我对于拜火教来说,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呢?

想到这里,风月白惶然地在寝殿中坐了片刻,接着便拔腿跑向了神殿——她要去看一看,圣火究竟是否依旧洁净如初。

结果,到了神殿的风月白真的见到了意料之中的景象:白日里还一切正常的金红色圣火,如今居然真的开始冒出黑烟了!

作为神女,她自己便是拜火教中人,自然明白圣火对于教众的重要性,若是那些人知道了晏书就是那个让她动心的人,那么光是他们的愤怒就足够将他撕碎了。

风月白还在兀自发愣,跟着她来到神殿的左右护法却都相继看到了圣火上的黑色烟雾,他们对视一眼,默默退出了神殿,向山下的无风崖急掠而去。

昨日还专程请了个长安厨子来给晏书烧菜吃的大长老,今日就听闻了左右护法传来的噩耗,他摇摇欲坠地翻了两个白眼,好歹是没有就地昏倒。

冷静下来之后,大长老就立刻派人将正在房中自己与自己下棋的晏书给绑了过来,他神色严肃地质问一脸茫然的青年:“域外人,你可知道圣火不再洁净了?这段时间只有你经常与神女接触,是不是你对她做了什么?”

晏书只怔了半晌便回过神来,他想着,自己若是不承认,风月白必会遭到拜火教的惩治——于是他爽快地答道:“没错,就是我勾引了你们神女。”

说完,晏书心里居然并不害怕,他甚至有些开心,因为圣火不再洁净,是不是就意味着风月白对自己也有了那么一丝爱慕之情呢?

晏书的坦诚让大长老感到很欣慰,他觉得自己前两日精心准备的饭食并没有喂到狗肚子里,是以脸色也缓了一缓,道:“既然如此,那你便留不得了。”

闻言,原本还在犹自欣喜的晏书也呆住了,他原以为就算自己和风月白有点什么,顶多就会被拜火教的人绑在柱子上批斗一番、撑死也就是浸个猪笼然后再赶下山吧?谁知道对方居然出口就要她的命呢?

“年轻人,并非是我要执意取你性命,”大长老缓缓地说,“只是你不死,圣火就不会恢复纯粹,而在拜火教眼中,圣火的洁净可远比一条域外人的命重要得多了。”

晏书没有说话。

大长老好整以暇地补充了一句:“还是说,你想让神女去死?”

4

纷纷扬扬的大雪落在拜火教的神殿门外,也落在了千万名跪地叩首的教徒身上。他们即便被告知“今日神女身体抱恙,朝拜取消”,也依旧虔诚地行了大礼,然后有序地下了山。

风月白端坐在殿内,却通过窗子将外面的情形看得清清楚楚,她知道“神女抱恙”这种理由顶多能哄骗这些信徒一两天,绝不可能拖住太久。

不算今天,她已经三天没有见到晏书了,也不知道这域外人是不是又跑下山闲逛去了——他回来的时候,会不会记得给自己带一根那种叫作“糖葫芦”的中原小玩意呢?

就在风月白的思绪刚随着大雪飘下了山时,鸣溪突然从殿外跑了进来,她看了一眼守在殿内的左右护法,神色不安地凑到风月白的耳边说:“神女,大长老他们好像要处死那个域外人,就在无风崖的悬崖边!”

“什么?”风月白以为自己听错了,“他不是下山了吗?”

“没有,我听说他前两日都住在大长老那儿陪他聊天,两人相处得很好——可不知为何,昨日大长老突然朝他发了难,说要将他处死!”

说完,鸣溪才抬眼看到风月白身后的圣火,她顿时呆住了,结结巴巴地说:“难道……难道神女你……”

风月白没有理她,迅速站起身想要赶往无风崖——可就在这时,靠在门口阖眼假寐的左右护法突然动了,他们抽出弯刀交叉着挡在了风月白面前,异口同声地说:“神女,得罪了。”

看到左右护法的动作,风月白总算全都明白了。她虽然焦急,但还是强定心神站住了脚,说:“你们二人究竟是听我的,还是听大长老的?”

“我们只忠于圣火。”左右护法坚定地说。

风月白知道,自己不管是站在神女的立场上,还是拜火教教徒的立场上,都属于无礼的那一方,所以她一时间也找不出什么话来为自己辩解,抬手就想施术把这两个碍眼的人撂倒,但她很快就发现,自己念完口诀之后竟是什么都没发生。

“神女,你还是回去歇一歇吧,不然很快,这座神殿也不会庇护你了。”左护法沉声道,说着又将长刀抬了抬。

电光火石间,风月白突然想起了一句自己在某本古书中读到的话:若是神女使圣火不洁,那么火焰的力量便会背弃她,直至圣火重新变得纯粹。

看到风月白依旧没有后退,右护法也忍不住说:“神女,想一想你的信徒吧,倘若你今日真的出了这个门,他们心中的信仰就崩塌了。”

风月白脑中一片混沌,她听完右护法的话,竟觉得有几分道理。就在她准备回到自己高高在上的神座之上时,殿外突然来了一个拜火教初级弟子,这弟子捧着一封信,说是有人送给神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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