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淡绿色碎花头巾

2020-03-27 13:40:42

悬疑

“季宽城,男,,现年48岁。十几岁时曾用碾盘将自己的腿砸断,诬告是同伴所为,同伴因被冤,郁积自杀。二十年前,妻子离家外出,怀疑妻子要告发自己,用丝巾将其勒死,后报警并尝试自杀。在狱中也曾多次尝试自杀均未果。送医保外治疗,被诊断重度精神疾病,人格分裂症。据法医鉴定,于凌晨2:13:58秒自杀身亡。”

我细细的品着酒,一次与一次的感觉总不同,酒糟味儿从嘴里溢到鼻腔然后再蔓延到整个血管,凉飕飕的辣。夹一筷子凉拌苦丁菜,又苦又酸,生活这盘菜也就是这样罢。

最近几天又开始做梦,而且总是同一个梦,像演连续剧一样,闭上眼就开始,折磨的我几乎不成人形。

“说说你将我杀死之后,你过得怎么样?”

清晨的光透着一丝凉意,护士像往常一样,来到监护病房,却发现嫣红的血染满了被罩床单,顺着被角滴到地上。

“啊!”惊叫声伴着铁器叮当声响彻在房间。

年轻的警察向众人读着报告。

“我从没杀过人!”我心里已经平静了很多。

“我就是你,曾经的你!”男人像是报复性的干笑了两声。

“你没什么想说的吗?”男人长叹一口气说。

我一把夺过来,血充着我的眼球,内心翻江倒海直想吐。

梦又来了,我还是在追赶着那个移动的物体,我可以确定那是一个人,他走的很缓慢,脚似乎有点跛,越来越近,我的视线也越来越清晰,我叫出声来,藏蓝色格子西服。

“你在说什么?什么以前?”

我心神不宁的摇着轮椅,还沉浸在梦里,路不甚平整,身子跟着左右摇晃。路过那片空地的时候,好像哪里有什么不对,直到走过去一截再回头,在空地边缘放着一个碾盘,又要开始碾麦子?这方圆的地界,哪还有麦地。

“哈哈哈,哈哈哈哈!”

看看四周,不远处有个石桌,我试着挪了下脚,能动,我慢慢移过去,坐在上面,男人也跟着走过来。

“那这是什么?”男人从兜里掏出来一件东西,在我眼前晃了晃。

“终于等到这天,当年如果不是你,山城棉纺厂的董事就是我的,不过没关系,现在一切还来得及!”

我住的地方如今是城里的近郊,出门右转,是一块儿空地,之前还没盖这么多房子的时候,这是一片麦场,围到最后也只剩了这么点地儿,好多老邻居都搬走了,我常挪到这里,闭着眼睛想我儿时的玩伴还有我遇到的人,我也曾离开这里好些年,但终究还是回来,走的时候拄着一根爹给修整光滑的木棍,回来时坐在这轮椅上,却也只剩空空的屋子以及房前屋后的杂草。

我惊的差点从轮椅上跌坐下去,淡绿色碎花头巾。

陈旧的老钟已经敲了好几个整点,我还是没能熬得住,睡着了。

“我就是没杀过人!”我声嘶力竭的吼出来。

“怎么,真的想不起来?山城棉纺厂,还有那位慈祥的老董事长,哈哈。”

“这不可能,这是哪里?”我彻底慌乱了,转身想走,脚像是被什么绑住了一样动不了。

第三天,我已经能够自己行动了,虽然脚下踩着的并不是实实在在的土地。我试图去看清那边是否也是一个人,走了很久,那个物体却离我越来越远,我开始跑,直到这个时候我才意识到,我不瘸了,健步如飞。兴奋异常,竟然忘了要做什么。

光膀子男人已经吆喝着东倒西歪的走了,红衣女人还在托着头盯着窗外看,面前不知何时上的菜,筷子搁在上面,兴许她实在是饿了,拿起来夹了一小口放到嘴里,味同嚼蜡一样极不情愿的咀嚼着,眉头皱了下,环顾下四周,将吃进去的又吐出来。我看着,心里突然有点反胃,将头扭过去继续喝自己的酒。

我拼尽最后一点力气,从胸口的内衣兜里掏出装了很久的弯柄刀,顺着男人的脖子深深划下去。

往前再走一段就可以拐进空地那边了,那是片安静的地方。就在我想要穿过马路的时候,抬头看见红衣女人,靠着通往空地的墙边。她是什么时候到的这里?为何我没有一丝察觉?想到这里,脊背上凉飕飕的,莫名的想躲开她,可是我要回去没有别的路可走。就在我迟疑间,一个男人从另一个方向走了过来,干净利落的短发,一身藏蓝色格子西服,皮鞋擦的油光锃亮,咯吱窝下面夹着驼色皮包,走起路来有点跛。

男人抢过我手里的头巾,勒住了我的脖子,我拼命挣扎,却像是一点力气都没有。我的眼睛渐渐模糊起来,伸出的双手被另一只温暖的手握住,红衣女子。她的脸越来越近,像是在叫着我的名字,我终于看清了她的脸,二十年前我送她到门口,她也是这样笑着。

从那以后,我不仅是瘸子,还是个光棍瘸子。

“走不了的,我已经尝试很多次了!不过,你来了我就可以走了。”男人看了眼颤抖着身子的我。

男人径直来到女人跟前,两人没说几句话便吵起来,声音很大却也被来往的车辆隔断,我听不清。只看到女人后来蹲在地上,长裙像是漂浮在水面的红色绸缎,散在地上。男人试图将她扶起来,女人反抗几下,他便作罢。

我很少有做梦的习惯,四十多年间,记忆中只做过两回梦。一回是我摔断腿的前一天,梦里我从树杈摔下去,扎扎实实的挨到了同伴放在地上的一块儿石头,腿折了。第二天,果然我的腿就断了,只不过不是从树上摔下来,而是碾麦的轱辘压过去,在那之后我就成了个瘸子。还有一回是我娶媳妇儿的晚上,搂着女人纤细的腰,梦里一个女人看不清面孔,喊我一声就跑开了,淡绿色碎花头巾在风中飘扬,我使劲儿追,却被她甩的远远。没过多久,媳妇儿走了,她说想家,要回家,我拖着瘸腿送她出门,临走时给她围上那条淡绿色碎花头巾,她便再没回来。

我强忍着内心的恐惧,“你是谁?这是什么地方?”

多年之前,我的思绪飘得很远,却也只零星的片段闪现,像白纸上洒下的滴滴墨汁。

我呆呆的望着她奔跑的背影,这一幕场景似曾相识。

“我见过你,就在今天!”我像是为了给自己壮胆,大声说道。

“你留在这里,我就可以走了!”

“你好,”我试探性的打了招呼,我已经有多久没有说话了。

“你相不相信都一样,事实是无法改变的,就像多年前发生的事。”男人轻蔑的看着我。

淡绿色碎花头巾。

第一天,我浮在半空,头顶星光闪闪,透过薄雾一般的云层,隐约看到下面是深不见底的悬崖,我想踩点什么或者抓住点什么能下去,却只有稀薄的空气。我恐慌的大喊大叫,只能听见自己的回音,醒来,手脚麻木的不能动,汗水浸湿了衣衫。

我倒没有了急于回去的念头,清冷的屋子只一个人实在没甚意思,便又往后挪了挪轮椅,靠着后面的一棵树,打开酒壶抿一口。

我像是被电击了一样,大雨滂沱的夜晚,雨中一对中年夫妇从车里出来。还有和雨水一起流淌着的血。

女人转过头,泪眼朦胧,精致的妆花了脸。看到我的一瞬间,她眼睛突然瞪起来,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紧紧的将头巾攥在手里,惊恐的跑了。

“曾经的我?”我看着他尖嘴猴腮的样子,鄙夷的瞥一眼。

警察拿起桌子上的淡绿色碎花头巾,一条被修整的仅有1毫米左右宽的刀掉落下来

“看来你还记得!”

女人像是没有听见。

“你要做什么?”

慢慢悠悠晃荡在道旁,我尽量靠着边上,小城的路太窄了,车一辆接着一辆的从身边飞驰而过,耳朵里都是刺耳的声音,曾经我是多么喜欢冗杂和吵闹,似乎只有在那样的时刻,我才找得到存在。

“我是谁?”男人冷笑了一声,“是哦,你抹杀掉了以前所有的痕迹。”

第二天,还是同样的场景,只是较之前我淡定了许多,左右张望间,竟看到远处像是也有一个人浮在那里,我喊了几声,他好像没听见一样,一动不动,我试着挪了下身子,居然能动,正开心的时候,手机铃声响了。

进到店里,像往常一样坐在角落的位置。伙计已经摆上来酒菜,熟客,不说他也知道我点啥。今儿阴天,店里人不多,靠窗坐着一位女子,穿一袭很少见的露肩红色长裙,头发绾在脑后,小城很少有这么妖娆的女人,所以,我多看了两眼,她时不时的朝外张望,杯里的水已经续了好几回。在她右边靠里,坐着两个光着膀子的男人,桌上的菜已经吃的所剩无几,地上倒着两个酒瓶,其中一个男人稍胖,唾沫横飞的比划着。再往前,还有一桌,隔着太远看不清。

拿起桌上的酒壶,滴答滴答的掉进嘴里,酒没了。拉过轮椅坐进去,将酒壶挂好,摇着出去。我是可以走路的,但更愿意把自己塞进轮椅里,能省很多力气。

再走一段距离就是我常去的小店,店主自己酿的酒,有股浓浓的高粱味儿,吃一盘菜,喝几小盅,走的时候再打一壶,偶然碰到一两个熟人,唠两句家常。这一片好像只有我这般闲。

却也不知是为何,才喝不到平常的三分之二,脑袋晕晕沉沉的。拿起剩下的酒倒进酒壶里,又叫伙计给我打满酒,摇着轮椅往家去。

“你没杀过人?呵呵”

“我?说什么?”

我像一个犯了毒瘾的人,蜷缩在石桌上,整个身子都在发抖。

“凶器呢?”

女人已经站起身将头巾捡起来,揣在手里。我使劲儿摇着轮椅,周围刺耳的鸣笛根本听不到,来到女人身边。她背对着我,还在愣愣的站着。

我停下追赶的脚步,定了定神,又赶紧追上去。我拍了下他的肩膀。

“不,我什么都不记得,我不记得!”我急急寻找着身边的酒壶。

男人靠在墙上开始吸烟,但没抽几口就扔了,随后站在那里盯着女人看了半响,红衣女人始终没有抬头。男人恨恨的拉开包,从包里抽出一条丝巾甩在地上,转身走了。丝巾随着风越过女人的头顶飞起来。

“嘿,终于见面了!”他回头,丝毫没有惊讶,反而笑着对我说。

喝了口酒,让自己平静下来。我慢慢摇到空地,四下张望,出来时见到的碾盘突然不见了。总觉得今天的事情太过蹊跷,便匆匆的回了家。

“你的头巾是哪里来的?”我将声音提高了点,却明显听得出紧张的颤音。

匆忙醒来,已经日上三竿,摸摸自己的双腿,没什么异常,下地走了两步,还是瘸。摇摇头笑着自己是痴人做梦,内心却也有些许的失落。

相关阅读

言情后花园©20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