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富丽堂皇的大厅里,端木正低头对挽着他胳膊的丽人微笑着说些什么。他的眉眼弯弯,嘴角翘起一个潇洒帅气的弧度,一副标准的春风荡漾的表情。
丽人的晚礼服熨帖地包裹着她美妙的身段,白皙的皮肤在灯光下仿佛也在熠熠发光。她的长发挽起来,露出颀长的脖颈,宛如骄傲的公主一样,只差个皇冠。哦,不对,她有皇冠的,端木脸上那和煦的微笑,和满含娇宠的眼神,不正是她的皇冠吗?
我躲在门外的角落里,低头打量自己灰突突的毛衣和日复一日的牛仔裤,脚上的那双小白鞋是我唯一的奢侈品。短发已经过耳,我揪了揪,想象如果自己已经蓄起长发的样子,如果我也挽起发来,会不会也有白天鹅般的脖颈,会有一个如王子一般的人,牵住我的手,对我说天长地久。
大厅的灯光渐渐刺眼起来,我抹了一把眼睛,默默地离开了这个正上演着童话的现场,像个灰鼠一样,把自己埋进黑暗里。
夜里的风有点凉,我裹了裹大衣,暗自笑,幸亏我没穿着那样的礼服,不然那样跑出来,要被冻死了。笑声还没发出来,泪先掉了下来,掉在咧开的嘴角处,流进嘴里,有点咸。
这里人多,灯又亮,拜托,不要流那么急,不要......
我不得不跑起来,跑到前面就好了,有暗影的街道,不会被人看到我的狼狈。
“滴滴”,汽车的声音在身侧响起,我往路边躲了躲,顺带用袖子擦去满脸的泪水,汽车的灯光笼罩着我,我又往边上躲了躲。
“丫头,上车!”是老穆的声音,我用手遮着额头抵挡有点亮的灯光,回头去看,确实是老穆,放下的车窗里,是他幸灾乐祸的欠揍的脸。
“哭啦?”老穆边开车,边嬉皮笑脸地问我,他努力憋笑的样子,让我嗤之以鼻。
“知道还问,好好开你的车!”我把脸扭向一边,看着街两边的店铺在快速地向后移去。
“哟,还能发脾气,不错。我说,你看看你穿的这是什么衣服啊?我给你买的那身礼服为什么不穿?也难怪你跑出来,就你这样参加宴会,端木肯定会装作不认识你。瞅瞅人家的未婚妻,再瞅瞅你。啧啧!”死老穆,臭老穆,真想撕了他那张嘴。哦,未婚妻,原来已经是未婚妻了,我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我伸手握住把手就要开门,“喂,喂,你疯啦,这是在马路上。”老穆喊起来,“停车,停车,我要下去。”我也哭着喊起来。
“好啦好啦,丑死了,我不说了,你老实坐着,什么孩子啊,真让人拿你没办法。”他紧张地调整了一下身体,屁股往副驾驶的方向移了移,他估计是怕我真的会打开车门跳下去,这样就能第一时间拉住我。
我用袖子不停的擦着眼泪,他瞅了我两眼,把置物台上的抽纸递给我,“喂,幼儿园的小孩儿都比你讲卫生,用纸行不行啊?我这可是真皮座椅,你别把眼泪鼻涕的蹭在上面,保养很贵的。”
我啪地打掉他的手,顿时哇哇大哭起来,将眼泪鼻涕统统抹在他的车上,心想,我就抹了,气死你。
“嘿,你这死丫头。”他气得大叫,一只手却紧紧地拽着我的胳膊。
他的车开得很快,却也很稳,我哭累了,倚在车窗上,渐渐睡了过去。
3、
“喂,起来了。睡得像头小猪,也不怕我把你卖了。”我揉着惺忪的双眼,被老穆粗鲁地摇醒。“这是哪啊?”哭过后的嗓子有点嘶哑,他嫌弃地看着我:“现在才知道问,要是碰见坏人,你早被卖过很多次了。”,我嘟囔着:“你是坏人吗,要是别人,我连车都不上啊。”,然后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车停在了一个酒吧门口,酒吧的装修很古朴,只门头上一个等字闪着光。我回头看向老穆,这家伙正从车里下来,满面笑容,我又郁闷了,为什么我被人甩,看人恩爱,都这么悲伤了,他竟然还笑得这么欢快,真是遇人不淑连带交友不慎。
“走啊,发什么呆。”他自然地牵住我的手往里走,我使劲儿甩都没甩掉,他嘻嘻笑着说,“丫头乖,别闹了。”,我诧异地抬头看他,这是刚刚不停对我毒舌的那个老穆吗,不是被掉包了吧。
我频频回头往车里瞅,“干嘛呢嘿,瞅什么呢?”老穆跟着我往回瞅,“我看看老穆是不是被掉包了,毒舌老穆是不是被你藏在车里呢,你谁啊大叔?”,他愣了一下,随即在我脑门上弹了一个爆栗,“死丫头,就不能对你好脾气。”
老穆显然是这里的常客,他轻车熟路地找了个偏僻的角落拉着我坐下来,“何以解忧,唯有杜康,今天我豁出去了,陪你。随便喝,爷请你,甭怕你老爸,他那里我顶着。”
这里的光线很暗,确实很适合发泄悲伤,我甩掉大衣,抻了抻身上的灰毛衣,把小白鞋也甩掉,盘腿坐在了沙发上,“服务员,把你们这里最好的酒,没样都给我来一打。”
老穆惊呆地看着我这一系列举动,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好,好,都来一打。”
我爸酒量好,小时候,他喝酒的时候,总是喜欢拿筷子蘸一点放我嘴里,看我吧嗒吧嗒嘬得欢实,他就哈哈大笑着说是我老刘家的闺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