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前阶雪深

2020-08-21 14:50:26

悬疑

她抬起灯笼一寸寸去按压墙上的砖块,去移动摆放着的物件,按不动,移不动。

“公主明辨,臣若怀疑公主,也不会将卷宗拿来供公主阅览,臣所问都是为了寻得真凶。”

庆喜跪下,磕了两声响头,先把她吓了一跳,“有事好好说,脑袋破了还得废我的药。”

绒书见她进了宫门,连忙将添了新炭的手炉递上去,“

“嗯。”

今日已经二十七了,距离张忻被杀已经十天了,可这里还能闻见隐隐的血腥味。

“夫人,大人,我烤的地瓜好了,可香了。”庆喜在观星台一隅喊道,刚说完就被绒书一巴掌呼在脑袋上,“烤好了就悄悄端过去,没看到他们正谈情说爱么。”

“好。”她俯首三拜,口中生涩,张家当年有救驾大功,与李家不同,所以知晓真相前她有想过嫁过去平张家之怒,如今也要嫁,却是为了笼民心,彰显皇恩浩荡。

张忻死相这样惨,血腥味太重,从宫门送出去几乎不可能,她知道皇后寝殿有一条通往外面的密道,宫变时候母后就是这样将她送了出去,可是现在住着皇嫂,此路不通。

徐嘉玉漾起笑意嗯了一声,她虽猜出这是皇兄的局,却从未把淑太妃算在其中,直到她离开前去皇兄处,尝到了一块淑太妃送去的秋梨糕,正巧绒书查到她入宫前与张忻认识,还算是有情人。

皇宫的地形她早就烂熟于心,摸了两所宫院她停在了王太的洛澜宫,皇兄登基之后,她便搬去了别处,也因她住在洛澜宫的时候落过一个男胎,此处很多妃嫔不愿住,慢慢地便废弃了。

千头万绪,这里一头那里一头,却是哪一头都理不清。

后者施施然,面上堆砌出几分哀苦好好行了个礼,人虽死了,但是婚约还在,这礼是少不得的。

殿外又只剩她们主仆二人,以及守在外头的小顺,徐嘉玉微微蹙眉,问绒书,“前几日叫你找人看着张家,有什么动静吗?”

“是啊公主,怎么了?”

徐嘉玉突然“噗通”一声跪下,她脸上还泛着酒后的红晕,头脑却异常清醒,宋征的后路被断了,亏这个重诺的傻子还在牢里想着看今年的初雪,“求皇兄高抬贵手。”

绒书不解,“公主,您忧虑的奴婢都明白,可是这些皇上都会考虑到,你何必劳苦自己?”

徐嘉玉问她,“十七那日你给张忻准备的糕点是不是秋梨糕?”

脑袋被轻轻拍了一下,她回过神,是宋征,“快回去吧,劳心伤神的活,容易老。”

徐嘉玉回到栖玉宫的时候,天色熹微,宋征又自个儿偷偷回大理寺监牢了,她爬上床眯了一小会。

有些扫兴。

见礼后小太监在王德胜的示意下将食盒里的东西一一摆出来,是饺子。

绒书又重复了两遍,徐嘉玉才回过头,她头上簪着两只白玉坠子,未施脂粉,整个人看起来格外清冷素净,“去取我那身绣着落雪谭梅的披风来,这就走吧。”

殿外树叶落尽,光秃秃地在冷风中战栗着,殿内徐嘉玉脸色也不太好。

可是她摸上置放观音像的桌子时,桌子也像被牢牢焊在地上一样,内心彷佛有什么东西牵引她,随着她的手顺着桌腿往上移动时,有异样!

“臣大理寺少卿柳路参见公主,公主金安,”来人躬身请安,“想必公主与臣所为是同一件事,不如直接入内说话?”

可是对不上啊。

徐嘉玉还没说话,前头的小太监闷着声音咳了声,绒书抿抿嘴巴,噤了声。

绒书为难道,“这太危险了公主,万一那杀害张忻的凶手还藏在宫里,您在晚上出去,出事了怎么办?而且皇上都下了旨了,您也撤了暗卫,不如就安心等着大理寺将凶手缉拿归案吧。”

徐嘉玉不解,牢房之间都封得死死的,她看不见宋征想要的牢房有什么样的不同,但是刚刚一路走来,牢房都是一样的,看不出什么差别,于是她问,“为什么?”

“断了。”话音刚落,他就听到身边传来一声不那么雅观的骂词,他手循着声音搭上她的肩膀,苦口婆心道,“堂堂长公主,和谁学的这样的浑话。”

12

“看样子还是不够严重,废话很多。”

如今容颜未逝,人却很不一样了。

“是啊,不太凑巧。”

后来往深了查,才知当年宫变,淑太妃冒死护过皇兄,所以即使她在局中颇有分量,仍被皇兄用诸多迷魂阵瞒得严严实实。

“你骨头什么的还好吧?”她爬过去扶住他,刚刚掉下来的时候旁边有传来闷哼声,想必摔得不轻,这种白救人的方式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而他,每日都在大理寺的监牢里吃吃喝喝睡睡,太安逸,不寻常,唯一的可能,就是他替皇兄背下张忻案,然后皇兄保他一命。

大理寺的牢房筑得厚,外面的呜咽冷风飘到里面,夹着若有若无的哭声骂声,像鬼魂在喊冤叫恕,徐嘉玉由狱卒领着,一直往里走,在尽头那间牢房看到了宋征。

她连喝了几杯水,将喉咙里的腻味冲淡,才道,“我知道皇兄是为了不想我卷入张忻案中,可我已经成为其中一角,又怎么可能轻易脱身?你让盯着外头的几个暗卫撤回来吧,让他们将这几天所见所闻都记录在纸上呈给我,还有你在查的秋梨一事,可有眉目了?”

“自然还有别的事,公主听旨——”

“大胆柳路,你是在怀疑公主吗?!”绒书骂道,她原就因为张忻这个未来附马爷不明不白死了心里烦怨,现在大理寺少卿一句话让她更生气。

可这人精神像是不太好,嘻嘻一笑,也不说话,往书房方向跑去了。

张忻就这样死了,他父亲曾是父皇战场上的左膀右臂,他也做过皇兄的贴身伴读,可宫变之后,大概年岁大了,野心也跟着大了。

判了来年秋后问斩,张府不服,上奏被驳,于是天天派人去牢前咒骂,明眼人都知道,张家衰微,已经失了最后的体面。

“回公主,确实都在这了,今日臣来,是听说十七那日张忻张大人进宫看望过公主,所以臣斗胆问问当天公主和他都说了些什么?”

宋征突然起身,进屋拿了纸笔出来,“杨叔说他书局里的话本子可赚钱了,我去给你挣点酒钱。”

桌上的饺子还丝丝绕绕地冒着白气,“看起来不错,”宋征拿起筷子在桌上一磕,夹起一个在醋里一滚就放入嘴里,含糊道,“还是我爱吃的荠菜馅的。”

6

血腥味一直从距离门口两丈的枯草地开始变得浓重,一直蔓延到石阶上,最后停留在红柱子周围,血迹被粗略擦拭过,但是星星点点还是能找到,甚至于柱子上还能依稀看到两只血手印,是反手印上去的。

徐嘉玉愈发觉得残留的甜味在嘴巴里发酵,让她整个人都觉得齁得慌。

突然,她从怀里抽出一把刀,狠很扎进他的手臂,是那把杀死张忻的凶器,她嘴角含笑,大声喊道,“我要让你为我的夫君张忻偿命!”

外头的风有点大,门前院里零落一地的黄叶被吹得纷飞,徐嘉玉走得很快,踩在上面发出细微的窸窣声。

徐嘉玉垂着眼眸,有些可惜。

徐嘉玉轻轻推动那一块地方,轰隆一声,地砖从中间打开,膝下跪着的蒲团突然失去承力,她感觉自己在下落。

“嘉玉,张忻和淑太妃的那什么事是真的吗?”他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口,可又架不住心里的好奇,他一直以为张忻勾搭宫女已经很胆大了,没想到只有他没想到的。

“我以为你会接住我。”她是害怕的,独自来这废弃的宫院,可是宋征来了,她心一安,连着说话也不过脑子了。

待张老夫人走远了,徐嘉玉才又问道,“本公主是不是可以回去了?”在这寒风中了站了足足一个时辰,看戏的人都走了,她这唱戏的人也该下场了。

宋征眯着眼睛凝了她很久,然后笑了,笑意从嘴角蔓延到眉梢,“今天特别好看,比我第一次见你还要好看。”那次,是她被送出宫在外祖家避祸,眉眼含笑的少年趴在墙头,嘲笑一个从秋千上跌落的女孩,自此缘分开始,纠缠至今。

“读完了?”

徐嘉玉白了他一眼,尽管昏暗中他看不清,“我问你骨头断没断。”

没应。

又问了一些案情,回去的时候天空阴沉沉的,看起来要下雪,徐嘉玉加紧了步伐,可愣是到了栖玉宫门口,也没个动静,看样子今日宋征是等不到了。

9

宋征歪着头尴尬道,“说实话我也以为我可以,但是错估了高度,所以用力过猛了。”

10

宋征放下筷子,盯着她,道,“但感谢还是可以收下的,我想换间牢房,就旁边那间,正好空着,作为你想要感谢的人,这要求很好做到吧?”

宋征嘴角扬起大大的弧度,凑到她面前,兴致洋洋道,“确实不严重,只是脱臼了而已。”他的手按在脚踝处,说话的功夫细微的一声“咔擦”,骨头已经正好了。

天色一暗,徐嘉玉换了身方便衣裳,趴上后厨稍矮的墙头,见四下无人,她稳了稳晃动的身子,抬头望了望天,乌云密布,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

徐嘉玉微微错愕,“查到什么了吗?”

将锦衣华服换下来,好像隐约能看到他单薄囚服下突出的骨头,太瘦了些。

难道密道不在洛澜院?

“人不能因为别人心甘情愿就心安理得,这是我欠他的。”而且她舍不得宋征死。

徐嘉玉猛然站起来,“去查,绒书,去御膳房找食录,看看他们那天给哪些宫里呈了秋梨糕,又有哪些宫里要了新鲜的秋梨。”

卷宗上所记死亡时间的推算确实是张忻从栖玉宫离开后两个时辰内,有怀疑是正常的,可听柳路这么说,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感动,“多谢大人了。”

2

张家的独子张忻,给长公主定下的第二位驸马人选,于九月十七入宫未归,寻无果,三天后被一辆黑色马车扔在城中街道上,人已经没气儿了,身上斑斑血迹也已凝固。

徐嘉玉想了想自己对于几位后宫女子的印象,淑太妃冷艳,李妃信佛不爱出门,郑贵人张扬明媚,张贵人没见过,王太嫔有个年纪尚小的女儿,思索道,“先查查这两个去年刚进宫的贵人,再查查淑太妃,怎么突然有了疯病。”

11

天空飘起絮絮白雪,今年的初雪,来得有些迟了。

栖玉宫中早早就烧起了暖炭,绒书站在珠帘外,瞥见门口急得直打转的小太监,往里头望了眼,犹豫再三开口,“公主,小顺公公来了。”

绒书扶着她进了屋,“公主的意思是宋大人在骗您?可大理寺的那几个官这么些天都没查出什么,他再不把知道的说出来,如果真被判了刑,可是会被砍头的啊。”

身边的一切瞬间变得很清晰,这是一个再简朴不过的密道,就好像是急着用,所以连夜用铁铲铁锹挖出来的一样,但还算宽敞,深长不见底的密道可以容得下两个人。

“我知道。”

“绒书,今天天黑后我从后厨溜出去,你就待在栖玉宫里掩护我。”从大理寺出来之后,徐嘉玉就一直在想宋征的供词,她开始就猜到他说因争花魁一事出手是假的,可是她现在才发现,这供词真是没几个字是真的。

傍晚的风多添了几分寒气,尽管鞋底厚实,殿前的大理石地砖散出来的森森冷意,还是让双脚渐渐僵硬,可她的心却愈加澄澈。

3

她将十七那日的事情在脑子里转了几个弯,和盘托出,才慢慢觉察出不对,张忻是在她午间小憩后来的,说来也奇怪,他对婚约的事情一直不上心,那日却特地拿了好几种嫁衣的花样子来叫她选。

这就意味着很多事情,办起来都会更容易。

徐嘉历的表情微微愣住,等待她的后话。

绒书愣了愣,“是啊公主,张大人说刚巡完营就进了宫,饿得慌,奴婢呈了糕点上来,又差御膳房准备饭菜,结果这人......”

深秋的天,泛着寒意。

“回公主,那天御膳房大概给十三个宫呈了秋梨糕,还有两个宫是要了秋梨过去,这几天奴婢陆续排查,现在还有几位没查,分别是淑太妃,李妃,郑贵人,张贵人,王太嫔。”

“李家王家根基不稳,手上没什么权势也就算了,白家得叫人盯紧些。”早在定亲时候,徐嘉玉就查过张忻,当时是为了成婚后能做到泾渭分明,互不叨扰,现在,倒方便防着他的党羽部众有什么不轨动作了。

徐嘉玉看着她被小顺领去了偏殿,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父皇崩逝后,皇兄对太妃们还算周全,只是这节骨眼上,还得陪着淑太妃演戏,也是累人。

“他已经死了。”

徐嘉玉仰起脖子一饮而尽,咯咯笑道,“你当官的时候还买了两间铺子不是,而且,”她凑到他耳边,轻轻哈着气,“二哥给了我不少。”

“我听说皇兄将张忻的案件交给了你,张家同意验尸了吗?”

“奴婢参加淑太妃娘娘。”徐嘉玉犹在思绪中,抬眸盯了面前女子一眼,看着眼熟,她稍稍欠身,问安。

“嘉玉!”

怪不得在御书房前见到宋征的时候,他的脸上泛着青色,她还以为是他体虚,还未入冬就已经寒气侵身,没想到竟是张忻打的。

“少喝点吧,我这几年为官清廉,买了府邸可没多少积蓄了。”

“没事,我忍得住。”

“他出身江湖,或许已经有了逃脱方法,”她摇了摇头,“可是为什么刻意隐瞒,又瞒下了什么,还得我们自己查。”

十月初一,长公主徐嘉玉服毒后入牢中刺杀宋征,两人双双死于狱中,长公主临去前留下书信一封,“我于五年前相见张郎,一见倾心,再不能忘,皇兄仁厚,我心却有私,必手刃仇人,再去黄泉与张郎相会,皇兄勿念,小四已了夙念。”

“哦,那我就感谢公主这两日对我的照顾了,今日也谢谢公主给我的赏赐。”他嘴上说着感谢,眼睛却紧盯着嘉玉,让她许多的愧疚在他面前都无所遁形。

徐嘉玉叹气,“宋征说十六那天晚上他和张忻在春风楼同时看上一位花魁,他没争到,第二日在宫里遇到又被张忻羞辱,说他公主争不过,连个花魁也是,两人就打起来了。”

徐嘉历举着酒杯,扯着笑问,“妹妹说什么胡话呢?”

徐嘉玉抬头看他,愣了半晌将他停在空中的手打落,瞪着他,“此案是大理寺主管,大人协理,论劳心伤神,您都不担心我担心个什么劲?”

徐嘉玉回头凝了眼紧闭的殿门,自找到张忻之后,她就再没见过皇兄,张忻是权臣,追随者众多,他这样的人,若没能早早把该有的祸患扫除,莫名其妙死了会比活着更棘手。

“皇兄早就开始着手对付张家了,所以我派出的人查不到什么,那些家族都是人精,早就察觉到了,所以不会也不敢露出任何马脚,然后将我许给张家抬高张家地位,最后又利用宋征对我的真心,设计他看到张忻私会宫女,两人冲突之际你再将人杀了嫁祸给他。”

“皇兄错了,有人在逼他。”

“公主稍候,张老夫人进宫了,老奴进去通报一声。”守在外殿的王德胜迎上来。

藏在后面的人究竟会是谁?

又过了两日,大理寺的判决出来了,张忻案的真凶是宋征,说是从宋府搜出了沾有血迹的匕首,加上他的心腹受不住严刑拷打,招认了。

到了晚上,绒书带了消息回来,说是除了李妃宫里做了秋梨川贝入药,其他娘娘宫里都入了菜,并没有做什么秋梨糕。”

所以,打是打了,但不是在栖玉宫外,甚至做到无人发觉,肯定是走了人少的小道去了某处废院,而宫里废弃的宅院,还离栖玉宫近的,没几个。

“来人,拟旨,长公主徐嘉玉慧明端敏,与骁骑大将军张忻情深意重,特嫁与张家为妇,葬于张家祖坟......”

“有点吧,但也没办法。”

“公主,怎么办啊?”绒书跟在后头小声担忧问道,她不希望公主嫁给心狠手辣的张忻,可是大婚前新郎官却死了,且最后见到张忻的宫人说他是从栖玉宫出来,流言滋生。

王德胜带着人走后,栖玉宫难得的陷入一片宁静中,绒书劝了两句没用,只能安安静静地陪在徐嘉玉身边,她记得上一次公主这么心情不好,还是宋大人听到赐婚张忻的消息,想着带公主离宫,可是公主担心自己离开后婚约难以收场,拒绝了。

她给了狱卒一锭元宝,拎着食盒进去,将一大盘饺子,一碟辣椒酱,一碟醋摆在桌子上,又拿出了两个小碗,两双筷子,朝着宋征示意。

她继续道,“至于证据,便是张忻给我看的花样子上沾了皇帝独有的龙涎香,那日是你让他来看我,因为你算到宋征会来,还有洛澜宫地下的密道,我记得你小时候说过,旁人家的密道机关摆在桌上太明显,那你就摆在桌腿上,可能这些话你自己都不记得了吧。”

皇兄嫁她,是为拉拢张家,婚期在即,张忻这时候死了,还是悄无声息地消失在皇宫里,又突然而莫名地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是想图谋皇家,还是私人仇怨?

“既只是送饺子,皇兄怎么叫您亲自送过来了?”徐嘉玉夹起咬了一口,甜,有些发腻,不爱吃。

所以她想竭自己所能,给皇兄多一双眼睛。

这不对,宋征向大理寺招认的是他与张忻在栖玉宫外狭路相逢,张忻口出恶言,他俩打了一架,都挂了彩才各自愤恨离开,那必定是在此之后吃的秋梨糕,那他和宋征分开后又去了哪里?

“那间牢房开了小窗,今年天冷得快,想必初雪会比往年早。”

“前朝事繁杂,后宫事琐碎,机会确实难得。”

既如此,他腹中那么多的秋梨糕又是从哪里吃来的?

她担心张忻造反担心了六七年,等宋征从大理寺出来,她终于能好好睡上一觉了。

徐嘉玉闭上眼睛,去设想当时的情景,当日的张忻不知为何走进洛澜宫,有人在门口叫他,他转身,然后凶手从后面出来直接一刀扎进他喉咙里,身手敏捷,以至于张忻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她忽然觉得有点恍惚。

难道凶手还要冒险带着死去的张忻去其他的宫院走密道?

所以张家急了,原来追随张家的人也急了。

机关竟藏在桌面与桌腿相接处!

徐嘉玉抬手制止她,早在被晾在御书房外头一个时辰她就知道,不止是眼前的人,还有张老夫人,甚至宫中有半数人,都怀疑张忻的死与她脱不了关系。

其中有一条,尸体腹内还依稀分辨出秋梨糕的残渣。

“宋征,今天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连你一直想看的初雪也没有。”

“白家,和李家王家张忻那几个好兄弟吗?”

王德胜道,“这几碟是御膳房新研制出来的馅,皇上尝着味道还不错,趁着热乎劲赶紧让老奴给公主给送过来,公主尝尝。”

王德胜怔了一下,赔着笑脸道,“皇上的意思是,张大人既是公主定下的驸马,这段日子公主就好好待在栖玉宫诵经礼佛,为张大人祈福。”

“这几天查到的线索都在这里了?”徐嘉玉一页页翻着面前的卷宗,所记的大多是各类人的证词和时间线以及尸体的可疑点。

7

宋征头往她这靠了靠,压低了声音道,“检查的仵作说他十七那日戌时就已经死了,之后两天受了挺多折磨的。”

绒书扶着她下台阶,苦恼道,“奴婢找了好几个暗卫守在外面,因为尸身仍在大理寺,张家还没有设灵堂,只是挂了白幡,着了丧服,除了几位张府的常客,并没有其他人登门。”

“是您,拿我在逼他。”

8

徐嘉玉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午时,醒来的时候叫绒书将昨晚送来的饺子热了热,一个人坐在桌子面前盯着紧闭的宫门,一口一口将两碟饺子都下了肚。

“绒书,撤人是因为皇兄不想我插手,可是继续查,是因为我要救宋征。”

徐嘉历轻轻笑起来,“妹妹变聪明了,可你忘了,宋征是自己认罪的,并没人逼他。”

皇兄这是什么意思?

宋征见她圆瞪着眼,不由觉得好笑,耸了耸肩,进了里面。

“结果张忻吃了一口就放下了,和我看花样子的时候也心不在蔫,一刻钟之后就走了。”徐嘉玉接着她后面说。

他微微一楞,随口道,“在皇上面前说漏嘴了而已,不是为了你。”

一个月后,江南宋府。

“公主您不气吗?”

“公主,柳大人已经出了宫门,您怎么还在这发愣啊?”绒书看着公主自柳路起身告退后便盯着他离开的方向发呆,都呆了半盏茶了。

“这是父皇驾崩那年封的淑妃?”徐嘉玉不太确定,当年淑妃眉点花钿,娇艳欲滴,因一曲霓凰舞直接受封妃位,惹得当时民间很多女子争相模仿。

“花魁?”等她说完,绒书已经气极,“宋大人竟然还去那种地方?还有张忻这个王八蛋,竟然将公主您与花魁相提并论,他要没死,我也想去捅几个窟窿。”

身上的失重感来去很快,撞在地面上生生地疼,徐嘉玉强撑着抬头往上看,依然能看到殿内被风吹起的纱帘,而她掉落的这个地方与地面相距连一丈都没有。

她瞅着宋征一本正经,满脸写着我最浪漫的样子,不由耸起一胳膊鸡皮疙瘩,“小窗钻风,你就冻死吧。”

徐嘉玉将前后讲完,后头的小厮奋笔疾书,柳路不住捋着他下巴上的山羊须,分析道,“公主天之贵女,张忻对公主好也是正常的。”

“宋征,走吗?”

两人没什么话说,张忻为此竟然还讲了几个笑话,她觉得笑话老套,可她更觉得张忻有毛病。

1

“连着好几年都和你一起吃,今年一个人还觉得挺不自在的。”

她点点头。

冬天的黑夜来得很快,日子过得也很快,某日夜里,徐嘉玉换下了公主锦衣,选了身普通官家小姐的衣服,去了大理寺牢房。

一定是从栖玉宫出来之后他又去见了谁。

绒书前脚刚出去,后脚就有一着急忙慌穿着小厮衣裳的男人求见,不知怎的,徐嘉玉的心口窒了一拍,传了人进来,竟然是大半年没见的庆喜,宋征贴身伺候的人。

“传皇上口谕,长公主徐嘉玉因准驸马过世一事日夜忧思,终抱恙在身,需静心休养,故即日起关闭栖玉宫宫门,任何人不得打扰公主养病。”

“你没事吧?”灯笼在上面,借着投下来微弱的烛光,她看清楚是宋征。

殿前阶雪深

本该关在大理寺监牢里的宋征。

秋梨糕?她眉心一跳。

徐嘉玉头撇向一边,自嘲道,“是我该感谢你,我现在的处境好很多了。”

四周昏暗,惟有掉落的洞口还闪着灯笼的微弱灯光,徐嘉玉戳了戳旁边的男人,又指了指上面,宋征意会,踩着墙壁坚硬的石头借力上去,将灯笼拿了下来。

心里闷气无处发泄,她突然抬脚踢向面前的蒲团,蒲团没动,她生疑跪到上面,一寸寸摸着蒲团周围的地砖,没有异样。

血花四溅,凶手用刀逼着他后退,留下一路的血迹,然后张忻背抵到了墙上,他带血的手无力地想抓住支撑物,柱子上留下了他的血手印。

庆喜抹了抹急出来的汗,“听押解的人说,我家大人无意说漏自己是张大人死前见过的最后一个人,据说脸上的伤也是两人争吵时留下的,所以就......”

宋征一连吃了好几个,感觉浑身都醒过神来,他勾起唇角问道,“后悔了?”

徐嘉玉握着茶水杯的手指慢慢收紧,“宋征今天进宫不是为了汇报案情吗?怎么自己成了嫌疑人了?”

线索太多,但她已经找到关键的那一头,幕后之人,她猜到了。

此话一出,连她都被骇住了,她一开始也只是猜测宋征有脱身之法,可是皇兄竟也知道,而且还这般清楚。

御书房外头依稀能听到里头的声音,徐嘉玉听出是张忻母亲的,她在庆典上见过,是位看着很和善的老太太。

回了栖玉宫,远远就瞧着两个人站在门口,前面的身着大理寺四品官服,后面跟着的背着一个书箱,该是专司记录的,徐嘉玉上前,颔首示意,“今日若大人不来,本公主也是要差人去请您的。”

晚膳的时候,徐嘉玉请了皇上来,她脸上的黑眼圈有点重,绒书想给她上些妆粉,被她拒了,这所有的一切,皇兄是聪明人,想必早已洞悉。

13

“他那件牢房也有密道,妹妹你替他急什么?”

5

菜已上齐,屏退众人,合上门窗,她与皇兄面对而坐,就像坐在棋盘两边博弈的黑白执棋双方。

但那天夜里,公主一个人躲在被窝里哭了好久,过了两天赐婚圣旨下来的时候,公主当着宫人们的面欢欢喜喜地接了圣旨,好像要嫁的人真的是她满心期许想嫁的人。

“知道了,我会想办法的。”

想到张忻身上深深浅浅的伤口,还有那被割伤几乎半吊着的脖子,她就不自觉发抖。

府邸不大,却特意设了一处观星台,远远能看到两个并肩而坐的人影一人握着酒杯,另一人手执酒壶,正往那个酒杯中倒酒。

她点点头。

“是。”

“公主——”

绒书担心,还想劝。

“这话说出来大人也不信吧,”她无奈,“我与张忻寥寥之面已知他秉性,大人与他同僚数载,又怎会不知道?”

“而你选中宋征,大概是他出生江湖,不能顺你的心,而他又正好想拐跑我,我走了,就没有人替你去拉拢人了。”

“宋大人,皇上请您进去。”眉头皱得正紧的时候,王德胜出来宣人,紧跟着他后面出来的是那位张老夫人,一身素服,面容哀苦憔悴,在看到徐嘉玉的时候,两眼逬出来的怨恨好像能剜下她两块肉来。

脑子里藏着事,心里堵着,尽管睡意很浓,真躺到床上的时候却是翻来覆去睡不着。

“同意了。”宋征答道,案件虽然不至于一点眉目都没有,但是三天里宫里见过张忻的,出入宫门的车轿,甚至于能将他一刀割喉毙了命的人,都太多,查起来并不容易。

鞭尸啊?她腹诽。

徐嘉历气极反笑,“都这时候还被你摆了一道,大意了,”片刻后他攥着宣纸的手慢慢松了,喃喃道,“罢了,从小就赢你,这次就让你一局。”

“是。”小顺子心惊胆战地答道,任他眼力见再不好,也知道皇上此时心情很不好,想杀人的那种。

“是啊公主,奴婢听人说这淑太妃最近害了疯病,总以为先皇还在世,所以隔三岔五地跑到皇上这,有时候还会带着汤或者糕点。”

祈福?人都死了,还祈什么福?再说张忻这种人,是该下地狱的,祈福对他没用。

“宋征从来都是自个儿独自进宫,今日你怎么来了?还跑到我这里来?”尽管她与宋征决裂了,可是庆喜与她关系一直不错,她也不想牵连到他。

徐嘉玉在大理寺没吃几个饺子,想了会事情现下又有些饿了,还没来得及传话给小厨房,王德胜来了,后头跟着的小太监拎着一个食盒。

“这话不真,我气什么?”

“说说,看出什么了?”

徐嘉玉想得出神,直到宋征站到她身边,她才收拢思绪看向他,他坦荡荡对上,礼数周到,道了句公主万安。

“从御膳房拿出来就赶过来了,尝尝。”

徐嘉玉一口气说了很多,这几日得来的线索都是零零散散,可是如果布局的人是他,那么很多事情就能说得通了。

“是事情太多太杂,还是布这一场大局太累,又或是皇兄又想要哪一家手里的权了?”她接连几杯酒下肚,很多事情她不是不明白,就是因为心里明白,所以嘴上可以不用说得太明白。”

4

徐嘉玉先喝了半碗桂圆莲子羹,垫了垫肚子,喝完才道,“我与二哥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单独坐下来好好吃顿饭了。”

在栖玉宫外偶遇,还大打出手,就算那时段没人,可待在栖玉宫里面的宫人,又怎么可能浑然不觉?

她真是讨厌死他这种装模做样的样子了,“从前皇兄叫我嫁去李家,后来李家倒台,我原以为是我倒霉,可是这次又是这样的招数,我已经二十岁了,就是幼时再愚笨也不可能还看不出来。”

“走!”

徐嘉玉站在殿内供奉着送子观音像前,耷拉着脑袋,有些泄气,她本以为今晚之后对于张忻的死她能知道个七七八八,就算不能够,也能找到足够的证据证明宋征无罪。

宋征主动将自己牵扯这张忻案中,直接将这桩案子的风向转向了他,原来张家,宫人,妃嫔都怀疑猜测她,甚至百姓中也流言四起,毕竟她这位徐国的公主,自十年前的宫变后,也有了属于自己的暗卫。

探查密室当日,在她隐隐猜出真凶是谁的时候,与此同时心里滋生出另外的疑惑,宋征这人受不得冤,就算是为了替她洗清嫌疑,也不可能在牢里坐以待毙。

可宋征出身江湖,从来就是洒脱磊落,不为朝廷规矩束缚,他如果真想置张忻于死地,不会在宫里动手,更不会选在那个时间,所以那时候的张忻应该只是受伤。

住在宫里的,能吃上秋梨糕的人,都是主子和一些受宠的宫人,她隐隐觉得,此人可能就是当天见过张忻最后的人,而且两人之间的关系不简单。

立冬在成日呜咽的北风中悄然而至,距离寻回张忻尸身已经过去了五日,案情却停滞不前。

她记得大理寺的卷宗有写张忻尸首上也有很多瘀伤,是生前受的,也许就是宋征还的手,可又是为了什么,让他们在宫里就打起来?

“求公主救救我家大人,今天大人进宫迟迟不归,奴才进宫来问才知道被抓起来了,已经押往大理寺监牢了。”

“三妹四妹远嫁,我也不舍得小四你再离开,不如还嫁去张家,就当是给他家的补偿,至于宋征,公主大婚,不宜见血,赐全尸就是。”

这要是私仇,也肯定是杀爹杀娘的大仇了。

很淡,但她从小嗅觉敏于旁人,她鼻头微微动了动,举着灯笼循着味道在枯草中搜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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