勃拉姆斯不弹G大调

2019-01-29 14:06:21

爱情

1

如果你乘坐四通八达的地铁,从1号线的CHAMPS-ELYSEESCLEMENCEAU或FRANKLIND.ROOSEVELT站的香榭大道圆环指标出来,脑袋被温带海洋性气候的微风一吹,看到宽阔的街道上以无边无际形式排开的霓虹和修剪整齐的方形树,属于十八世纪风格的建筑被各类奢侈品用最具野心和最华丽的方式装点着,稀疏的行人各个容颜俊美骨架纤细表情冷漠。

或许你会觉得这是个幻境,因为人间鲜少会有如此华美的街道,哪怕你确实已经身处蒙田。

但是顾澄邈却没有被蒙田的魅力征服,相反,他在蒙田大道最中心,毗邻ChristianLacroix店铺的一场高端婚纱秀场的头排,睡着了。

这场被命名为“月光”的婚纱走秀,据说是时尚界新星Chloe的告别秀。Chloe是被业内成为天才的女设计师,甫一出道就得到华伦天奴掌门人的青睐,一手提拔之后她的作品更是直接登上当年法国《Vogue》的年度封面,更重要的是她是华人,于是面对这样的走秀,婚庆起家并且打算进军时尚领域的顾氏集团,自然要派人看秀。许是为了培养接班人,便直接派了少爷顾澄邈。

然而理工科出身的顾澄邈,着实对时尚一窍不通,所以秀场上的顾澄邈,好看的手虚虚地捏了个拳头,再拿拳头撑腮,略微低头,眯着一双秋水般的眼睛,在美人和霓裳中睡着了。灯光打下来,只能看到他淡淡的双眼皮褶子和纤长的眼睫。

他是被谢幕的掌声吵醒的,睁看眼朦胧中只看到压轴的白色婚纱和设计师瘦弱的背影,但是这样婚纱和背影的简单搭配却让他忽然清醒。他把随身的笔记本扔给身旁的助理Mark,几乎是大步流星地向秀场后台奔去,慌乱之中带倒了椅子,留下Mark不明所以。

走秀结束的后台很乱,处处人仰马翻,美人和华裳一起落入凡尘。而记者却仿佛有着仙人一般无穷的精力,他们高举长枪短炮,捕捉着市井最爱的八卦,于是年轻的设计师被他们围了水泄不通,问题却依旧是问了千八百遍的退隐原因。

一片嘈杂中设计师的声音颇为显眼,她的音色清凉绵软,说法语时没有法式女郎的开朗活泼,遇到卷舌音往往不太容易发出,像是努力说着普通话的江浙少女。

“告诉大家很多次了,是生病了。”她勉强的声音中还是带着礼貌的笑意。

记者却不依不饶:“可以透露一下是什么病吗?”

她摇头,从顾澄邈的角度只能看到微微转动的颅顶,他在灯光中静静地看着设计师的剪影,几不可察地眯着眼睛。

良久,得不到任何信息的记者终于放弃了八卦的挖掘。人群散去后,好脾气的设计师惨白着一张脸,只更显瞳孔黑的深沉。她从助理手中接过风衣,飞快地向出口走去。

一直观察着她的顾澄邈,在看清她面容的那一刻,疑惑的眼神消失,嘴角不由自主地笑开。春天的巴黎空气温软,他的笑也像是从融融春风中过滤出来的。

顾澄邈迈开长腿,在出口处拦住了设计师:“嗨,倚秾……”

被叫了中文名字的设计师正在低头点烟,她垂着眼睫,向来平顺的声音带了一丝显而易见愠怒:“采访已经结束了,国内记者也不会破例的。”前来接她的车子恰到好处地抵达,火机焰火一闪,她弯腰转进车子里,纤细洁白的脚踝带着镶钻细高跟利落地缩进车门,紧接着是一声冷漠的关门声,徒留原地一片CAPRI香烟的浓郁玫瑰味道包围着顾澄邈。

被错认为八卦记者的顾澄邈把一句“好久不见”静静地对着空气说出,他伸手尴尬地摸摸鼻梁,又忽然大喊一声“Yes”,原地跳了起来,满面春光不过如此。

他掏出手机给Mark打电话,一反惯常疏离冷淡的模样:“林倚秾在巴黎肯定有高定店吧?你应该知道林倚秾店铺在哪里吧?快告诉我。”

电话那头的Mark表示并不知道林倚秾。顾澄邈犹豫了一下,说:“林倚秾就是Chole。”

Mark于是报出了一个地址。

顾澄邈回到后台,走秀时的婚纱正在被工作人员打包收箱,一件一件如梦似幻的薄纱被小心翼翼地整理着。顾澄邈一件件地看过去,终于找到了当时睡眼朦胧中看见的的白色拖尾纱。他伸手抚摸着薄如蝉翼的面料,秋水双眸中的情绪暗昧不明。

2

巴黎的四月,大抵是最适合约会的时候。天气凉中带暖,仿若男女暧昧时期的眼神。赶上演出季的末尾,从次年九月热闹到当年四月的各大歌剧院和音乐厅,总憋着最后的一股劲推出精彩绝伦的演出。绅士大可邀请衣着清凉的佳人共赴艺术之约,在温暖的包厢中,就着红酒或者咖啡看一出感人肺腑的演出,在美人落泪的时候,实时递上一方手帕,轻轻揩去眼泪。感性的女人们,往往也就很容易被征服。

但是这种热闹和暧昧已然和林倚秾无关,广场旁边的她的工作室正在进行着关店收尾,等预定过婚纱的客人取走自己的衣服后,她就永远地告别了时尚和设计。

这天恰好阴天,她在裙子外面罩了一条质地考究的格纹大围巾。她趴在工作室的桌子上画着什么,微微驼起来的背部,给围巾撑起来一个并不太好看的型,只能进一步显出来她惊人的瘦削。

工作室的门忽然被打开,带动门上的铃铛发出环佩叮咚的响声,随即一个颀长挺拔的人影闪进门来,带着凛冽的气息走向林倚秾。

她没有停下手中的笔:“您好,有预定直接找店长,取走即可。”

来人不听她的话,笔直地立在桌前,双眸含笑:“林倚秾,好久不见。”顾澄邈那晚没有说出的话,这次总算完整地讲了出来,他感到心里一阵轻松。

林倚秾疑惑的抬头,她的瞳孔是极其沉静的黑色,迷惑装点眼眸泛起点点水光,不过她似乎无法聚焦似的,呆看来人半晌,未见神色有任何波澜。

良久,她叹息般地吐出一句话:“顾澄邈呀……”

顾澄邈听到这句话,才放松了担心她不认识自己的紧张。他坐到她对面,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对呀,是我。”

林倚秾像小猫一样甩着头想要摆脱他的手,顾澄邈却像是回味手感,来回扯着:“怎么这么瘦了。”

林倚秾眉心皱起,伸手打在顾澄邈的手背上:“你快点松开。”心砰砰跳着。

顾澄邈不以为然地缩回手:“找你可真难,我前前后后找了你,”他顿了一下,习惯性地在思索的时候眯一下眼睛,“哦,十年。”

林倚秾湿漉漉的眼波斜斜地从画纸上抬起来,在空气中虚晃一下,顾澄邈满心期盼着这眼光能落在自己身上,可是最终林倚秾的视线还是落回到设计图上面,只有一句清淡的“唔”。

顾澄邈还在跃跃欲试地想要谈点什么,林倚秾却开口打断他:“你来我这到底想做什么?前些日子看国内新闻,说你近期要结婚了,定制婚纱吗?”

他一句“来这里见你呀”被活生生堵在胸口,望着林倚秾冷漠的眼睛,他点头:“来定制婚纱,和西装。”

林倚秾比出一个OK,随即拿起笔:“新娘来了没?我得知道她的三围数据,审美偏好。”

顾澄邈看着突然进入工作状态的林倚秾,莫名想恶作剧。他说:“没有来。三围,”他犹豫了一下,随即神色玩味起来,“和十八岁的你一模一样。”

林倚秾意料之中地脸红,她瞪大眼睛,把手里的铅笔扔了出去:“去死吧你。”然后转身走开。

顾澄邈好笑地拉住她,嘴里念叨着“莫要气莫要气”。林倚秾正经地瞧着他:“我这儿已经关门了,给您大少爷破例再工作一次,您能不能认真一点。”

顾澄邈强行装出严肃模样,认真地点头,林倚秾这才愿意再睬他。顾少爷拉着她的手好生商量:“今天不要工作了嘛,我有《阿依达》的票,在夏乐宫剧院。”他殷勤地望着林倚秾,一双眼睛任谁看了都觉得惊艳。

林倚秾不表态,他就拉着她深深地望着,她的脸在他的注视下越来越烫,最终败下阵来,回房换了礼服,不情愿地跟他去了剧院。

阴天的包厢点了檀香,橘黄色的灯光映在鲜花和珐琅瓷器上闪着晶莹的光芒,鱼子酱摆在白瓷盘中,醒酒器中的红酒颜色深沉。林倚秾推开包厢门被眼前的架势下了一跳,她一副见了鬼的样子:“你搞什么?”

顾澄邈笑而不答,只是脱下西装外套披在林倚秾裸露的肩膀上:“天凉,当心冻着。”

林倚秾便更是一脸不可思议,顾澄邈反倒十分满意她的反应。他牵着她引到座位上,白衬衣风度翩翩。

其实不怪林倚秾吃惊,毕竟当年的顾澄邈不光没有如今的绅士和殷勤,相反,对于林倚秾的态度一直可以用冷若冰霜来形容。

3

当年他们十八岁。

十八岁的林倚秾还是花一般的年龄,不似现在有着年迈僧人山谷听风的淡定。她拥有少女最常见的孤勇,热烈地爱慕着顾澄邈。

而十八岁的顾澄邈也不像现在的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优渥家境养出来他姣好的面皮,也养出来他高傲冷淡的性子。所以哪怕漂亮优秀如林倚秾,来到顾澄邈这里,也没得到半个青眼。

彼时他们两个是同桌,手肘到手肘的距离,并不能增加顾澄邈对林倚秾的半分亲近。他们两个也是邻居,一条绿化带的宽度,足以让林倚秾对顾澄邈的迷恋与日俱增。

两家住的皆是欧式独栋小别墅,隔着花圃林荫路,路上栽着樟树。每个周五的晚上,都是顾澄邈被逼着写作文的时间,他向来偏科,理化好的傲视群雄,语文烂的一塌糊涂。而这个时间恰好也是林倚秾练大提琴的时间。林倚秾虽在绘画方面天赋异禀,但是艺术并非完全相通,对于大提琴,她的琴技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顾澄邈的作文思路被她的拉锯声打断,便气得拉开窗帘喊。

“林倚秾!”少年孤傲,每每只有这三个字。

心里知道缘由的林倚秾偏要装糊涂,眨着无辜的眼问他怎么了。顾澄邈被他气急,却依旧犟着脾气不愿意说自己被打断思路,写不出文章,只是气冲冲地再把帘子拉上。但是不消一会,那边练琴的林倚秾就顺着樟树的枝桠爬到顾澄邈窗前,她向来不愿意走顾家大门,因为顾妈妈并不是十分喜欢她。

林倚秾只需要趴在树上敲窗三下,顾澄邈就会臭着一张脸打开窗子,再一言不发地坐回桌前。林倚秾满意地坐在顾澄邈的床上,毫不在意有洁癖的顾澄邈杀人一般的眼神。

“写不出来呀?”她笑眯眯地问。

顾澄邈强压怒火:“你赶紧过来写。”

林倚秾偏偏不为所动:“说你喜欢我。”

顾澄邈把手中的笔重重地拍在书桌上。

“好吧,”她退让,“那说你觉得我很漂亮。”

顾澄邈便去开窗送客。

林倚秾这才不紧不慢地从床上起来,开始帮他写作文。写作文的时间是林倚秾最享受的时刻,顾澄邈只有这时才没有臭脸,而是安静地坐在她身边,偶尔慢条斯理地和她商量可不可以不要写的那么矫情,一看就是少女怀春。而林倚秾这时候有着谈判的绝对优势,可以要求他明天载她上课或是做实验时和她一组。

只有在这种时候,在感情里面处于弱势的林倚秾才能在被人爱着的顾澄邈那里拿到一点点顺风优势。早晨坐在林倚秾坐在顾澄邈的自行车后座,偶尔会忍不住想,这样倒追的状态究竟何时是个头呀。她内心无比沮丧,可是行动上又无比果敢,手臂不由分说地就搂住了顾澄邈的腰。

顾澄邈习惯性地对她生气,嘴里说着“林倚秾趁我还没腾出手打你你赶紧给我松开”,但是其实笑意却在他还没发现的时候便爬上了嘴角。

年少时总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执念,觉得远方最美,得不到的最珍贵。顾澄邈也不能免俗,所以对天天纠缠他的少女,总是爱恨交织的情绪。不过好在林倚秾是个开朗的主儿,于是二人这样日日厮磨着,倒也被她磨出了点火花。

自然了,火花总伴着雷暴一起。这雷暴,就是顾澄邈的父母。谁能想到人前恩爱有加,琴瑟和鸣的模范夫妻,实质已经是貌合神离。发展到后来,顾爸爸甚至不想维持一个虚假的表面,提了离婚。而一直处在家庭和睦,父母恩爱假象中的顾澄邈自然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一直无比骄傲的娟秀少年,第一次出现了颓感。

林倚秾看在眼里疼在心头。她伸手摸摸顾澄邈的眼睛:“你是不是偷偷哭了?眼睛都肿了?”

被人识破的少年,为了面子硬撑着:“才没有,我有什么好哭的。”

林倚秾便知趣地噤声。反倒是顾澄邈心里藏不住事,悄悄地问她:“我不知道和谁商量了,倚秾,”难得看他服软,语气中慢慢的无力感,“你说我该怎么办?”

林倚秾自然不会知道,她爸妈可是堪称神仙眷侣的存在。但是喜欢的少年问了,她总要给他一个主意:“离家出走吧,给他们一个警告。我看小说中就这么写的。”

顾澄邈眯了眯眼睛:“成。”

离家出走只是林倚秾临时想出安慰他的建议,却没有想到顾澄邈却当了真。所以当顾澄邈来敲林倚秾窗子的时候,她当真吓了一跳。

那是一个仲夏夜,月光从樟树斑驳的枝桠中间穿过,打在窗户上是一片静谧的剪影。顾澄邈在午夜时分叩响林倚秾的窗户,月光下他像是能够施咒的精灵。

“林倚秾,我要走了,但是我的钱可能不够,你可不可以借我一点。”

被惊醒的林倚秾飞快的坐起来穿鞋:“我有。但是你真的考虑好了吗?”

顾澄邈坚定地点头。林倚秾便走到床头柜那里,把所有的现金拿给了顾澄邈,末了又把自己的的T家项链挂到顾澄邈的脖子上。

顾澄邈笑笑,然后就身形轻轻地跳到了路上。他刚要挥手告别,窗子里面的林倚秾却一跃而下。少女从温软的被窝中刚刚醒来,身上是白色蕾丝的长裙和兔子耳朵的拖鞋,还带着牛奶沐浴露香甜的芬芳,就这样猝不及防地跌进顾澄邈的怀抱里,顾澄邈忽然一阵心悸。

林倚秾深吸一口气:“我送你去车站。”

午夜的车站,是许多流浪者最喜欢的地方。这里昼夜光明,彻年温暖,所有的悲欢离合都在候车和月台之间的空间中轮番上演。

林倚秾披了顾澄邈的外套,卷发柔软,睫毛弯弯,来往行人皆侧目,顾澄邈却不知为什么,总也不敢看她。

车来了,顾澄邈决绝地挥手,却又在分别的那一秒留恋。到了下一站,心里一直茫然不知所措的顾澄邈眼眶渐渐湿润,正当他忍不住要哭出来的时候,忽然被人拍了肩膀,他警觉地抱紧书包,那是他的全部家当,可是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这位先生,麻烦让一下,我的座位在你里面。”他抬头,正对上林倚秾流光溢彩的眼睛。

原来林倚秾看穿了顾澄邈的害怕,却又顾及他面子不好直接说陪他一起。只好偷偷买了车票,再悄悄跟他上车,只顾着茫然的顾澄邈一直没有发现车厢那头的林倚秾。但是他却一直在林倚秾的视线中。

看到愣住的顾澄邈,少女嘟起了嘴:“哎呦,站的脚都麻了,顾澄邈你可不可以放我进去?”他笑了一下,下一秒就把林倚秾拉进了怀里。车厢里一片混乱,可是他怀抱自己的少女,便觉得无比心安。

4

这厢十年前的顾澄邈在车厢中拥抱了少女林倚秾,可是如今十年后的顾澄邈想要来一个告别拥抱,却被林倚秾果断拒绝。

看完歌剧的顾澄邈驱车送林倚秾回家至工作室门前,他张开手臂:“来,抱一个。”

林倚秾淡淡地掀起眼皮,向顾澄邈展示自己的手里的手包:“你知道为什么凯特王妃喜欢手包而不是挎包吗?”

顾澄邈摇头。

“代表手里没空,为了避免和自己不愿意理睬的人握手或者拥抱。”

说完她翩翩地颔首一下,随即利落地往店里走去。推开玻璃门的时候,又回身补充道:“明天早上八点请你过来测量身高和三围,以便做你的西装。还有,任何和工作无关的事情都不要和我提了。”

徒留顾澄邈一个人立在巴黎的风中。过了一会,他打开车门,一个人呆坐半饷,卡农的音乐充满整个空间。他轻轻地“吁”了一口气,拿出电话拨给顾爸爸:“爸爸,我可以放弃实验室的工作,回公司上班。条件是取消我和徐家千金的婚约。”

电话那头一片沉默,相持中,顾澄邈说:“我找到了倚秾。”

顾爸爸叹了一口气,最终妥协。

后面的汽车鸣笛催促着顾澄邈,他放下电话,发动车辆,不一会就消失在巴黎川流不息的车流中。

而走进工作室的林倚秾,在关上门的一瞬间变了脸色,刻意打的腮红都不足以掩盖她脸色的苍白。她飞快地从包包里面拿出一瓶药,没就水便硬生生地咽了下去,好一会才慢慢平静下来。

她靠无力地在墙上,眼泪寂然下坠:“顾澄邈呀,你看你无论是到来还是离开,总是……”她哽咽了一下,“不合时宜。”

清晨六点,空气中有淡淡的青色的雾,像是林中小鹿受惊后眼里升腾的水汽。

林倚秾睡眠浅,昨日因为和顾澄邈的相遇惹了不少纷飞思绪。辗转彻夜,勉强熬到天亮,睡着倒不如醒来。于是她顺着楼梯走下去,工作室就在一楼。丝绸质地的睡裙在空气中发出“沙沙”的声音,她纤细的影子打在洁白的墙壁上,仿若秋天干掉的花。

林倚秾习惯性地打开店门,孰料门口停着一辆车。她看了一下车牌,随即走过去扣了扣窗。扣窗这个动作她很熟悉,弯曲拇指和食指,其余三个手指缩进掌心,然后用食指第二个关节去敲。年少的林倚秾,总觉得这能叩开顾澄邈的窗子,扣醒她关于爱情的梦。

车里正在睡梦中的顾澄邈被惊醒,他艰难地睁开眼睛,然后缓缓地降下车窗。林倚秾问:“怎么睡在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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