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再无言

2018-05-30 15:58:06 作者:木烧

《此生再无言》by 木烧

回想起来,当初所有发生在她身上的事,其实都与我并无太大干系。何况她的爱情,她的死。一切的一切,其实都已经于我无太多影响。哪怕曾经多少热切与冷眼。如今,我照旧我的过活,她照旧她的沉眠,并永久地。

但,凭着我曾认识她,以及后来为同桌,及至我曾爱过她,我也要写下所有,关于她的。缅怀也好,纪念也罢。我决定要写下关于她,所有的。

如果现在回到我的母校,我想,那铁做的大门,大约已经锈迹斑斑,在夜里的风里会不住地摇晃,散布空虚和冷的尖利的支亚声;还有教学楼,那些背阴的墙上的绿苔,大约在阴暗里恣意生长,逼绝所有花草——以维持丑恶的并死气沉沉的一片森绿;那么教学楼里,如果幸运的话,是还能够见到我的那张桌子的。

如果那张桌子得以幸存,我想,桌面漆的红大约几尽剥落,露出斑驳的木的原色;我刻的字该是又添几道新痕,成了他人的字;不知桌子是否还是在摇晃,是否还是必须要垫上一块他物。说起来,当初我就是在这张摇晃的桌子上,或喜或悲或麻木地,活过那三年:

记得第一天做同桌前,我是以怎样的暗藏的热烈,在期待着。事先我就有预感,心里有了预备,而当老师的确将她和我的名字念在一起,我还是开心得要颤抖起来。我努力地按住桌子,要它不太晃动,以免泄露我的兴奋。

然后就是搬桌椅,搬书,这一步后,我才算与吴晶晶真正地在一起。琐事都结束后,她真真切切地坐在我身旁了,我却连看都不敢看她。我假意看书,却猛然发现眼镜不见了;于是寻找,动作很轻,怕她注意到我的窘迫;翻透书包,还是没见到眼镜,不由地出了汗。吴晶晶终于问我:“你在找什么?”

我抬头,第一次这么近看她,小声说:“我的眼镜不见了。”

她忽然大笑起来,说:“你不是戴着吗?”

我大窘,脸通红。

我了解到,吴晶晶爱笑,笑起来清风徐徐,花香袭人。她有一双澄澈的大眼睛,会在笑容里弯成月牙儿,还有酒窝也会一齐像花儿绽放。我喜欢她的笑,我喜欢她笑。

我们仿佛多年的好友,十分谈得开。没多长时间,我们就十分地相熟。

那是一段怎样的快活的时光啊。

我们笑,任何好笑的事情都值得笑上一整天。有一次,忘记了是因为什么,反正我们突然大笑了起来,在安静的教室很突兀地。发觉失态后,吴晶晶朝我——像只猫儿——吐了吐舌头。随后,我们又小声地继续。我们有诉不完的心情,有说不尽的趣事。有时候,她聊得开心了,就会靠我很近。我能闻见一缕金银花的香味,能看见她雪白的额上的细密毫毛,还有她的耳朵在阳光里晶莹剔透。

吴晶晶还会写诗,两行的,四行的,写好立马就会给我看——这是谁也没有的待遇——看完我总会称赞一番,有时为诗,有时为她。她悄悄与我说过,她想当一位诗人。她很向往“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浪漫。

当时还我和她还有一项特有的交流:她捏住我的下巴,语气轻佻地说:“小子,给爷笑一个”第一次的时候叫我红透了脸。后来习惯了,我开始了反击。她不介意,很喜欢和我这样闹,有时候会追着我,我们像两个顽皮的小孩追逐打闹。

我们玩得那么开心,几乎叫我错觉:她喜欢我。而且,这种心思一经出现,就像春天的草,芜杂丛生,又似囚在心里的猫,时时挠得我心痒万分。

终于我决定表白,并想到一个自以为绝佳的计划。

我要送她一只水杯。她已有一个水杯,不过很旧,杯盖也总拧不紧。有时洒出热水来,会烫得她手通红。我很在意,于是悄悄决定为她买一只新的漂亮的水杯,顺便将我要说的话全放进去。

买好杯子的那天夜里——是个宁静的夜,我独坐在灯下,一字一字地写着我于她的喜欢。我写得慢,这纸像是千金购来的,每一个字都小心翼翼地写。然而这千金购的纸还是一张张地被我撕碎,捏作一团扔到垃圾桶里。没有任何时候比现在,更让我感到自己如此的词穷。比如说那句“我喜欢你很久了”就很是俗,但绞尽脑汁也想不到别的说法;你看,这句“我喜欢你很久了”其实唐突,但换做另外含蓄的话,又恐太隐晦,教她读不出来。我凝视着,这几个字倏地活了过来,纷纷在纸上朝我挤眉弄眼,扮鬼脸地嘲笑,羞得我面红耳赤。看得时间久了,又忽觉这几个都不像字,陌生得好似过路人的脸,从没见过,总疑心是自己胡编乱造的。

我将写好的信小心地折好,藏进杯子里。等着第二天,她欣然接受它。第二天,她果然接下了,也不说谢谢,只是看我的眼睛在笑。她回到家后,拆开了包装,拧开紧实的盖子,惊喜地发现那封信。她打开来看,一句一句地往下读开,脸渐渐红了,笑也涟漪般荡漾开来。看完后,她朝着空气里望,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儿,又将纸上的字一个一个地再读,一个一个看到不认识了。

回想起来,那时事情竟那么地不凑巧,或者又太过巧合。我的信到底没有送出去,就连杯子也不算送的。如果我没遇见他们,事情的结果是否两样。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竟忘记当时是如何的复杂的心情,只记忆像无声的录像,一遍又一遍地播放着,然而情绪全然不见踪影。

第二天早上的事情,其实简单:我穿过校门前那段公路,就看到了吴晶晶;当时她挽着一个高个子男生的手,有说有笑;他们迎面走来,吴晶晶见到我,如常地笑着向我打招呼;我忘了自己是什么样的反应,大约也是打招呼,只是不笑罢;等她走远了,我将杯子里的信抽出来撕碎,随手扔在路旁草丛里。事情大概就是这样,再多细节就记不大清楚了。

那时候,我不喜欢那铁做的大门,漆上银色的新漆后,总闪耀着虚假的金属的光泽;不喜欢墙角一隅的青苔,它们总强横地争夺一切,霸占一方;不喜欢那张桌子,总摇头晃脑的,像一个傻子。

我把杯子送给她。她接受了,但问了句教我冷透骨髓的话:这杯子多少钱,我给你。

我送一个杯子,她还要还钱给我。如何呢,我的喜欢她绝然不会毫无察觉,但她无动于衷,无动于衷里甚而暗掩着冷眼;如何呢,她于我无意,却还要用暧昧的热情以嘲弄我,教我无地自容;如何呢,她竟以平易近人的客气,来污蔑我的爱意,悄然地消灭我的所有热切。

难道我只能,默默地?以前在默默地喜欢,今后继续我的默默地。

我坐在位置上,沉默不语,没有了往时生气。吴晶晶似乎察觉到什么,就问我:“你怎么了,生病了?”

我大声质问,我究竟算什么?

我说:“没事,困了。”

木烧
木烧  作家 没用的好人

此生再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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