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绝尘(一)

2020-04-01 11:00:56

传奇

祠堂摆满了灵位,大大小小错落有致,仿佛把这座府邸所有的人都刻上了名字。可这名字也是残破不全,且杉木,栗木,桐木,柏木,什么样的木板都有,看似乱七八糟,但细细研读还是非常有讲究。

但让卫绝疑心的是这些牌位上亡灵的名字都只有字而没有姓,所有的牌位都被火烧去了半个头,木板形状完整,可那姓氏硬生生被抹了去,只有炭烧痕迹。

卫绝顺着某一处方向巡视着里面,这里不仅有灵位,还有未烧完的香和满屋子的风铃,风一吹,整间屋子都是风铃的声音,细细脆脆,钻入心神。

明明是一处祠堂,房间却大的很,且这房间内里还有一间,那一间里垂下来许多红绫,随风摇晃。

仿佛进入了迷阵一般,卫绝分明觉得一眼望到尽头了,但进入到新的房间后,又觉得这屋子奇妙至极,仿佛摸不透、看不完。每走一步所看到的东西都不一样,每一次心里都会产生异样的感觉。

也许白城想要的东西和这里有关呢。

卫绝这样想着,又在房间里行走。少顷,他在两处房间的通口处发现了一块不一样的灵位。

桃木所做的牌位。

无一字,木漆掉落一层。

但摸上去还有刻字留下的印记,唯有姓氏那个字仿佛刻得重了些,拼凑起来,真像一个封字。

卫绝的心里猛然一惊,身体瞬时变得骤冷。

这么雅正谨慎的府邸,为什么祠堂里会有桃木牌位,卫绝紧紧握住其中一角,一阵冰冷的感觉从桃木散出,像握住了一块冻冰,玄乎其玄。

卫绝就那样看着,以他对事物的敏锐度,必是深信这间屋子里一定藏有秘密,可他的双脚迈不动。不知怎的,只能是站着,脑子里乱糟糟的。

约摸过了一些时辰了,冷予一直隐藏在废墟一角盯着这方祠堂,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包括突然不见的介尘。然则卫绝迟迟不出,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须臾,大概是清醒了些,卫绝放下了桃木牌位,扯下一条红绫来。这红绫并无不妥,不过是浮着一些极其微弱的灵气罢了。地上的蒲团、祭拜的香炉,包括其他布置云云,都没有任何异常。

余下的只有这些灵位了。

卫绝盯着这些牌位看,有所顾忌。

死者为大,即使是一个没有感情、冷血无情的杀手,也是要对死者有一定的尊重。

踌躇再三,卫绝伸手去拿灵牌,却被突如其来的尖叫声打断。那叫声里掺杂着轻微的哭腔,凄厉惊恐,仿佛是在极度恐惧中发出的喊叫。

稍作停留,卫绝顺着声音快步走出去,当看到一片陌生的杂乱废墟之时,才幡然惊觉到自己是从另一个地方出来的。而这个出口才应该是正门。

南面。

怎么会是祠堂呢。

更让他奇怪的是当下已经是戌时了,若他没记错的话,进去之时不过未时,怎么瞬息功夫竟几个时辰了。

正想着,又传来一声喊叫,比先前更为嘶吼。

卫绝回过神来,穿过片片断壁残垣,惊醒一只只安静的乌鸦,来到了一片荒土地。

周身像是被一圈冷气环绕,卫绝直觉得脊背一息发凉。陡然停住脚步,呈现在他眼前的光景比起祠堂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是怎样的一个地方。

这又是怎样的一座府邸。

他所匪夷所思的是为何大火之后,这里与祠堂竟保留的基本完整,如果这些地方之前便有的,怎么会单独免受火烧。如果是之后才有的,不过短短几日,又是何人来此做的这些?

这一大片的坟茔明目张胆地堆在平地之上,乱中有序,恭敬有加。不似别的地方,给人一种荒废已久的感觉,像是特意平了去,将这块地方修葺一番。

方圆几里皆是坟地,大大小小,名与字都完整刻上。但细细一看,便知这些墓碑并不是府中家主,既然家仆都有字,家主也一定在这其中。想要弄清这座府邸也算是有所眉目。

但更为诡异的是每座墓碑前都有贡品,且都是新鲜的,有的坟前甚至还有未烧完的安息香。

坟地周边全部种着桑树与楝树,还有一些含苞待放的不知名的花,因为月色暗,瞧不出名字。

卫绝往前走了走,只见几座坟墓之间横躺着一个一动不动的人,他一直以为那是废墟中丢弃的东西。

快步上前,他将那人翻了过来,刹那,他感觉自己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就连汗毛都竖了起来。

如果用面目全非来形容此人一点也不为过。

全身血迹斑斑,青筋凸起,但身体已经僵硬,骨瘦如柴,眼睛睁得突大,仿佛是被活生生吓死的。七窍流血,死相难看。

卫绝仔细检查尸首,并无任何伤口,此人已经死的透透的了,只是那血液还有些温度。

看死者的模样,不过是二十岁左右,还是一名女子。

对于一个杀手来说,他应该司空见惯的,毕竟他手下的亡魂不计其数。但他是快的,杀人不眨眼,死者不会痛。至少他觉得一剑下去比慢慢折磨要好的多。如今看来,除了他与冷予之外,这府里还藏着手段与冷予不分伯仲的人。

卫绝抬头谨慎地环视着四周,在稍远一点的方向,一抹熟悉的红重新进入了眸子。

他差点忘了,还有介尘。

泣血伞被丢在一旁,介尘蜷缩在一角一动不动,眼睛盯着地面,那个只害怕祠堂的姑娘不是应该在另一个地方等着他吗。

卫绝迅速起身走向介尘,绕过一座座坟墓,在快要抵达的时候,他忽然被脚下的东西绊了一下。

他微俯首,嘴角浮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又是一具尸体。

与刚才那人的死法一模一样,而关键的一点是眼前这个人在他们进入阴阳镇之时才见过,是茶铺的主人。

卫绝弯下腰来,沾了一点地上的血迹,依旧是滚烫的,与冰冷的尸体极其不符。

他的身下有大片的血迹,但绝不是因为七窍所流的血导致的。

一阵风拂过,介尘把自己抱得更紧了,卫绝挪了挪步子,移到介尘身旁。

“你……”卫绝还是不习惯关心他人,淡淡的将话咽了回去。

介尘突然身子晃动了一下,停止颤抖,缓缓地抬头看向卫绝。

没有花容失色,没有抓住救命稻草的放松。神态里尽是害怕,还有抵触。

卫绝就那样看着她,四目相对,对视良久。

慢慢地,卫绝不再看介尘,起身只留一个傲岸的背影,默然清冷。

方才他分明从介尘的眼神里看到了傲霜凌雪,无所畏惧。没有任何的波澜起伏,有的只是冷漠和孤傲。这双眼睛很美,很清澈,但眼睛里装不下任何有生命的东西。

卫绝不知她是故意让他看到,还是伪装的不太好。总之,他知道这才是她。

无言片刻,卫绝淡淡道:“你觉得他们惨吗?”

介尘微微仰首,不久之前她也这样问卫绝。

卫绝又道:“阴阳镇最大的府邸,封介府。”

介尘的瞳孔一瞬间放大,脸上的惊恐一扫而光,怔怔地看着卫绝。很快,她垂下眸子,不做回答。

耳边又传来了清冷的声音,“全部灭口,无一生还。”

介尘听了这话,冷不丁地冷笑一声。

卫绝又言:“你是例外。”

再一次沉默。介尘捡起脚边的红伞,撑着伞缓缓地走到卫绝面前。默言半晌,才回头直视卫绝。

“你早就猜到了?”介尘朱唇微启,面无表情道。

卫绝摇头,“没有。见到你之时,便知你并非寻常女子,既然能认得出我们,还知道关于杀手的事情,就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我把你留着,是因为你还有价值,我不会逼迫你什么,你我已经形成一个默契,我要的一定能从你身上找到。”

介尘提唇一笑,打着伞行走在各个坟墓之间,卫绝立在原地,视线不离。

“一等杀手,卫绝冷予。一个一剑封喉杀人不眨眼,一个心狠手辣吃人不吐骨。但凡城中重要人物的死于非命皆是与你们有关,坏人也杀,好人也诛。只要是与白城有利益冲突,皆不得好死。口口声声手下留情的卫大杀手,不也是只守命令,冷漠无情。”

介尘的声音忽然提高了一些,语气中充斥着嘲讽和幽怨,还夹杂着一丝失望。

“只要是你卫绝想杀的人,就没有活着的。比起冷予,你还是挺善解人意的,毕竟绝字级的杀手向来追求一个一剑诛杀。他们是不是应该要感谢你没有像冷予一样折磨他们。”

对于介尘的这番话,卫绝早已见怪不怪了,有些头脸的人不都是这样说的吗,况且这本来就是真的。

卫绝的脸上没有丝毫异样,仅仅是觉得某个点上有一瞬间的不舒服罢了。

介尘顿了片刻,又道:“可是封间镇又哪里惹到你的白城世子了?”

介尘忽然转身,眼眸冷冽,如同雪山上的一泓清泉,闪着拒人千里的光。明明眼中藏有淡淡的忧伤,却硬是用冷漠掩饰。

她盯着卫绝,面貌在清辉月色下,显得苍白。

又继续冷涩道:“这个镇子与世隔绝,从未与外人打交道,即使有,也是极少的。世世代代安守本分,没有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情,可就因为白城的一个命令,整个镇子就变成了屠戮场、阎罗殿,只要是入了你们眼睛,全部杀死,哪怕是小孩、妇孺、老人,你们一个都不放过!”

介尘一步一步走向卫绝,每走一步都仿佛被灌了铅一般沉重,明明手中无剑,那一身清冷就仿佛利剑恨不得刺死眼前之人。

唇齿间发出的每一个字,字字诛心。

“封间镇原本一片繁荣,人杰地灵。镇子里最大的一座府邸,封介府,是镇子的护身符,使得这镇子世代相传,镇子里的一切人和事一直以来相安无事,生活美满。可是你们一夜之间杀光了府里所有人,还放了大火毁了这里的一切,几百条人命,就在那一夜,全部成为亡魂!”

介尘突如其来的笑容浮上了一层杀气,语气不咸不淡,甚至是嘲弄怨恨。卫绝竟有些可怜她。这种可怜只有卫绝懂得,是对介尘痛心的那种同情。

他对这些话谈不上有多大的触动,只是那双眼睛,那身血红,倒叫他失了眼。

卫绝冷道:“封介第一女,封介尘。”

介尘冷哼一声,后退几步盯着卫绝,冷冷道:“是介尘,不是封介尘。”

说罢,她忽然凌空跃起,一手打着伞,一手掌心朝上,对着卫绝邪魅一笑。

刹那间,坟地上的墓碑全部拔地而起,尖头齐刷刷地向着卫绝前仆后继,而介尘悬在半空,一脸看好戏的模样。

卫绝微抬眼眸,目光犀利,眼神中透露着杀手常有的血色孤冷,还有淡定自若。

他利索地拔出诀尘佩剑,嗖嗖几下将那飞奔而来的墓碑全部砍断,但墓碑像是有灵气一般,断后自动愈合。速度越来越快,数量越来越多。

卫绝在地上一个旋转,将靠近他的一圈墓碑尽数折断。眼看着介尘玩的尽兴,卫绝弑一滴血,从整个剑刃划过。剑刃立刻发出耀眼的光来,映射着卫绝冰冷的神情。

只见卫绝将剑用力挥出,剑身周围发出强烈的寒光,气势汹汹,将四周的墓碑全部震为碎片。

墓碑摔落在地之时,介尘的神态里闪过一丝怒火,卫绝的佩剑直指地面,背对着介尘。片刻之后,一股强有力地风在卫绝的身后撩起。

介尘打着伞衣诀飘飘,带着一股风冲向卫绝,利剑从袖中唤出,直逼眼前傲岸的背影。

卫绝早有察觉,在风逼近之时,迅速伸出手指将剑夹在指间。介尘见势将剑抽回,一个翻身稳稳地落在了地面。

剑仍是直指着卫绝,卫绝转过身来,淡漠道:“那你是漏网之鱼了?你凭什么觉得你可以为封介府和封间镇报仇雪恨,我没有杀你,是因为你还值得我利用,而不是让你产生错觉,以为自己可以与杀手过招。”

“那又如何?即使你不把我放在眼里,我也会拼死一试。”

“所以,这些人都是你杀死的。”卫绝语气变得极冷,一个女子怎会如此心狠手辣。

“呵。”介尘睫毛颤了颤,轻声冷笑。剑被收回袖中,她双目寒星地看着卫绝。

“你认为是我毁了这封间镇。”卫绝挑起一边眉,眉心紧皱。

“寻常之人是不可能进入到这个镇子的,更不可能一夜之间让这里变得面目全非,只有白城养的杀手才会屠城灭门,毫发无损,也只有你们才会毫无顾忌封介死士。”介尘淡淡地言道,一改方才的戾气,平静地如同局外之人。“你与冷予双手沾满了血腥,即使你从来不过问白城杀人的理由,你也该知道封间镇向来属于外城。白城想要的不就是传说中的千祭灵吗?为了这个东西不惜血洗封间镇!”

卫绝望着异于平常的介尘,隐约觉察到了一丝不妙,空气中又飘来了一些新的味道。

子夕
子夕  VIP会员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封绝尘(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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