辗转打听,原来苏小姐病了。一卧在床,久久不见起色。
“小姐身子弱……一定是那日来见我,染了风寒。”
书生只好拼命盼着下一个春天。大概暖起来的时候,苏小姐的身子就能大好了。
然而,苏小姐没能熬过漫长的冬。
得知苏小姐的死讯,书生失魂落魄、万念俱灰,人一天比一天寡淡。
“不是东风断送春归去,是秋雨断送春归去啊。”书生叹气。
一团黑影无声无息地飘到书生身前,柔声分辩道:“你背错了,白公子。应是春雨。”
“可明明就是一场秋雨。你……是何方神圣?”书生没想躲,但心存畏惧,还是不禁倒退了两步。
“我是,一直望着你的人……”说到这里,山音想起狐狸,蓦地哽咽。
书生惊喜地睁圆了眼睛:“那你知道我思慕那苏家小姐的事?”
“知道,我都知道。”
“你来找我,莫非是要帮我?”书生瘦削的脸上终于又有了笑。
“只要你高兴,我都帮你。有人全心全意愿你欢喜……”
白公子忽略了那句后半句,之后就永远忘了问。
他急急说:“我想再见苏小姐一面,无论付出任何代价。”
“为什么?”
“我还有话没对她说……”
“你爱她到何地步?”
“我愿为苏小姐死,”白公子眼中的神采一滞,嘴角的笑容惨淡,“反正她不在人世,我再活着也没意思。”
于是山音领了白公子的心愿,去深山里求那长眉道士。
“你来得巧了,山音。那狐精的血肉炼成的仙丹,今日成了!总共四粒,我分你一半,等下个晦日,你劝那书生服下。凭我的本事,他想见谁,无论是人是鬼都能立刻在他面前出现!”道士眉飞色舞,得意地捋着胡须。
啊。
真正的苏小姐与白公子的第一次幽会,竟是用狐狸的血肉促成的。
山音攥紧了丹药,道不出谢,转身离开了茅屋。长眉隐士早已埋葬了狐狸的骸骨,可是山音就是管不住自己向角落一瞥再瞥的眼睛。
道士胸有成竹,山音会再来的。人都是贪婪的,尤其是对感情。等到书生向山音索要更多……
到那时候,牺牲了这两粒看似珍贵的药丸,就根本不算什么……
7
见过苏小姐的鬼魂,白公子更苦恼了。
他茶不思,饭不想,觉不睡,书不读。山音就每天傻看着他魂不守舍。
山音思念狐狸,终于对万石兄憔悴的形容看不下去。
“你怎么了?不是见过了?该说的话还没说?”一连三问,其中夹杂着恨铁不成钢的怒气冲冲。
“我见过了,我也都说了……可是死去的苏小姐却把我忘了……可能她病得太重了……连我的名字都不记得了……”白巨卿愁眉苦脸,像块长着鳊鱼嘴的顽石。
“那你想怎么样?”
“我愿为苏小姐死,好和她做一对鸳鸯鬼。山音,她曾在竹林里叫住我,说我有一颗纯一素心。她是懂我的……我也做了鬼,对她不离不弃的,总有一天她能想起我。”
懂个狗皮膏药臭虾米!想起个乌龟王八大玄武!山音在心里暗骂。
“你敢死我就叫你生不如死!要不是有人托我……”
“我现在想她想到肝肠寸断,本来就生不如死!”书生打断了山音的话,抻着脖子吼。
“人家苏小姐就不投胎转世了?就永生永世陪着你做孤魂野鬼?到最后化作烟尘消散个干净!”山音气得也吼起来。
书生的眸子深处,有一抹突如其来的奸诈一闪而过。
“山音,你有没有办法既不让苏小姐去投胎转世,又能保证她的魂魄不散?你能做到,我定欢喜。”
于是山音只得再去求道士。
茅庐。
锅里的新药煎得滋滋有声,从炉子里升起的青烟在茅庐中四处游走。在这个冬的尾巴,长眉山人的屋子显得很暖啊。
“倒是有办法……”山人欲言又止,“不过,你要给我你的精气。你没了精气,只能变成万物中的一种,从此不再有其它本领。你这从天地混沌初开就培养起来的精气,可要给我?你一定要想好。”
“我想好了!”山音坚定地答道,“狐狸要他快乐,他不快乐,我就不快乐。我拿我的精气,交换我们所有人的快乐。”
“到底是谁希望白公子永远快乐呢?”道士笑得高深莫测。那最后的奥秘,不必说破了。
“我只有两个要求。一是先让我今晚同白公子道个别,二是失去精气以后,让我做一棵大树,很高很高、枝繁叶茂的大树。”
“成交。”
道士的如意算盘打成了。
8